第427章 苗疆蠱事9(20)
物體從高空跌落,除了空間落差,還有巨大的重力勢能,那一聲讓人牙酸的撞擊聲響起之後,第二頭白背兀鷲,也一命嗚呼。正在我想高呼虎皮貓大人萬歲的時候,我突然看到在第二頭白背兀鷲的身上,竟然還伏卧著一隻肥碩的身影。
頭頂風聲大作,一道巨大的黑影從極遠處,呼嘯而來,朝著這身影抓去。而第二頭白背兀鷲身上的那個身影,卻已然沒有多少力氣動彈,只是翻身,朝著地上滾去。我大叫救肥母雞,便見那頭最後的白背兀鷲頭頂上,出現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臉色青獠,掐住了那頭巨大扁毛畜生的脖子。這鬼手陰惻,倖存的白背兀鷲抵受不住,便開始朝上升,而朵朵則在試圖控制它的腦域,拚鬥激烈。
我放下心來,大聲叫道:「大人,你還好么?」
肥母雞從暗處哆哆嗦嗦走出,腳步都有些搖晃,擺擺翅膀,調侃道:「媽蛋,這三個少婦真的是如狼似虎,大人我老了,有點扛不住。倘若是再年輕幾年,大人我非把它們弄得,直叫媽媽……」
這傢伙開著黃腔,搖晃著走過來,近了些,我才發現大人渾身都是血,羽毛脫落了一小半,有一截都遮不住,露出疙瘩肉來。大人渾身浴血,那血漿乾涸之後,讓它變得難看得很。沒有經過刻意遮掩,我能夠看到大人身上,有好幾道抓傷,可見兇狠。
大人到雜毛小道的身邊,看到正在與我較勁的這傢伙,勉強揮動翅膀,飛到半空中,嘴在雜毛小道的腦袋上啄了幾下,然後使勁兒一吸,一道尖銳的叫喊聲出現,接著所有的都化作數縷黑氣,鑽入鼻中。
而與我生死相搏的雜毛小道,終於不再掙扎,昏睡過去。
我正只待誇獎一下虎皮貓大人,只見它身子一歪,也朝旁邊倒去。一直在旁邊小心翼翼觀察的小妖趕忙伸手一扶,將虎皮貓大人摟入自己懷中,小心地察看了一番,跟我說脫力了。我點頭,背著被大人診治妥當的雜毛小道,往會所西北處的民居小巷裡跑去。
沒走多久,我便聽到身後的空中,有衣袂飄動的聲響傳來。我心中大驚,回頭望去,從會所的方向,有一道身影,如流星飛來。借著遠處的燈火,我瞧見,來人正是茅同真。
他踏風而來,有赫赫的冷笑傳入我的耳中:「小賊,沒想到你竟然還沒死?而且你竟然還敢勾結邪靈教。此番若不能把你留下,我茅同真,還真的是沒有臉,在這江湖上行走了!」
Chapter 61 對掌碰硬,再戰烈陽真人
大鳥一般的茅同真從天而降,青色的道袍在夜空中獵獵作響。在他身後的十二點鐘方向,有一束煙花衝天而起,黃色的、紅色的和白色的焰火炸開,閃耀夜空,映照出他明暗不定的面容來。
這廝有一種可供加速的法器,疾速奔來,人未至,聲先到,話音落,漫天已是那紅通通的肉掌。不愧是茅山宿老,他的速度如同一道青線,轉瞬襲來,雙掌拍出,便有鋪天蓋地的熱意,如同炎夏,朝著我呼呼襲近。
不知道為何,往日我對這個老頭兒是十分恐懼的,根本不敢與之放對,遠遠瞅見,便想著逃開。然而此時,見到雜毛小道這般模樣,心中就不由得怒意橫生,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我鬥志昂揚,手往背包后一招呼,鬼劍倏然而至,斜斜挑起,拔劍、出鞘、抖腕、挺刺……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呵成,如同吃飯喝水,自然反應;劍光寒肅,角度刁鑽,渾然天成,竟然有幾分雜毛小道的氣勢。
茅同真避無可避,雙手交錯,一指驟然彈在了鬼劍之上。
叮……
鬼劍雖為木身,然而卻外覆罕有精金,一彈之下,竟然有劍走龍吟之迴響,初聽為「叮」,而後整個耳膜,都在嗡嗡作響。
茅同真臉上的表情得意快意。然而他罄盡功力的一彈,卻並沒有將我的鬼劍彈飛,它只是在稍微迴轉之後,旋了個劍勢,收縮劍身後,復如毒蛇出行,刁鑽地朝著茅同真刷刷三劍,直指要害。茅同真武藝精湛,修為高深,沖勢急轉,攻守自如,即使在我兇猛的攻勢之下,也如魚得水,似囊中取物。
而我,雖然劍尖沾不了茅同真的衣袂,但是這集中全力的拚鬥,卻使得我心靈與那鬼劍開始高度契合起來。
雜毛小道往日養劍,吞吐日月、日夜養息,能夠將那雷罰視若愛人,整日陪伴,將那死物凝視成了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使之漸漸產生了靈性,如指臂使。我初得鬼劍時,只是憑藉其本有的特質以及鋒利,再就是讓朵朵附身於上,憑氣引劍,就其本身而言,並沒有與之親近的感應。這一是逃亡時期,沒有什麼精力;二則是未掌握法門,習劍的時間也不長。
所謂劍者,正為綱,奇為輔,君子之道。學則易,精則難,我本來是遠遠觸摸不到其中的精要和境界,然而在此刻,生死存亡之際,倏然間,感覺那上面,似乎有一股潛在的意識,跟我真正溝通起來。
我與茅同真過了幾手,兩劍將其迫退,鬼劍依然興奮地顫抖不停。
這興奮不但來源於我的鬥志,也來源於鬼劍裡面本有的力量在共鳴。我將背上的雜毛小道往後一拋,大叫小妖接著,根本就沒有回身去看,提劍便往前方刺去。茅同真本來以為能夠在幾招之內,便將我給擒住,然而這一番交手下來,我不但沒有落敗逃跑,反而鬥志昂揚地挺身衝上,頓時有些詫異。
他一邊朝著身後虛空抓去,一邊驚疑地問道:「陸左小賊,你到底打了什麼雞血,怎麼會如此厲害?」
與人拚鬥,特別是與比自己厲害許多的高手交鋒,最忌分心,精神意志不集中,被人趁了空隙。我又不是什麼修心的高人,打架之前,還要論啥勞什子機鋒,打打誑語,更何況沉默的敵人更加可怕,於是閉口不言,也不與他多說半句,挺劍便沖,朝著這廝的雙掌砍去。雖然我的陽毒在加藤亞也的治療下,莫名好轉,但是下次未必還會有類似的好運氣,所以我對烈陽焚身掌十分顧忌,對茅同真的這雙肉掌,也是重點照顧,弄得他不斷後退。在退到第五步的時候,他突然從黑暗中,掏出一根精緻猙獰的銅棍,與我的鬼劍重重撞擊在一起。
鈍器與木劍相遇,巨力陡生。我憑著凌厲的力道,竟然將茅同真那根扎滿銅釘的檀木棍兒,生生砍出了一道裂口來。
法器被損,茅同真渾身一震,鬚髮皆往外面飄散,又驚又怒,大叫一聲「啊!」
我感到有磅礴的道力,從棍身上蔓延開來,似觸電,麻酥酥的,搞得我渾身的毛髮往外舒張,眼前一陣黑。就在這一黑的瞬間,與我鬼劍相交的銅棍倏然收轉,然後一道兇猛的棍風,朝著我的腦袋逼來。
我眼睛雖閉,然而全身的毛孔皆在舒張、呼吸,感受著無所不在的氣流涌動,於是一個硬馬鐵板橋,避開了這一擊,下丹田的氣海涌動,將襲入全身的道力震散。睜開眼睛,我發現茅同真竟然瞬間燒了三個紙符人偶,藍色的火焰在冷冷地閃耀,迅速化作了三道人形氣流,轉為無蹤。
身為茅山長老,茅同真不但武藝精湛,道術也堪稱非凡,那三個燒成灰燼的符紙人偶融身於空氣之後,迅速對我形成包圍之勢。我剛剛翻身站穩,一道凌厲的勁風,就朝著我的后腰襲來,而後左邊一道,右邊一道,加上前面的茅同真揮棍直戳,竟然是四面埋伏,八方來風。
見他使出這般伎倆,我不驚反笑。我陸左自出道以來,這一點一點兒的名頭,可不是光憑著拳腳打下來的,而是在我身邊,這眾多的小夥伴的功勞。我一向是群毆的佼佼者,哪裡能懼他這一手。心念一動,我並不理會身周的那三道隱形符靈,而是只攻茅同真,轉瞬間,以快打快,又過了好幾招。
與此同時,肥蟲子張牙舞爪地從我胸口浮出,撲向左邊,火娃點亮身子,沖向右邊;而我的身後,傳來了小妖的嬌喝,一道青光閃現,生生拖住那道疾風。
見我人數不落上風,對我基本熟絡的茅同真並不詫異。他唇上鬍鬚抖動,瞅見小妖懷中昏迷的虎皮貓大人,頓時嘴角上翹,身子一個後空翻,半空中,赤黃白黑四道令旗,射向四周,釘住陣腳。甫一落地,他腳踩天罡,步踏七星,手中銅棍指天,怒吼一聲:「四相封魔!」
聲音一落,空間頓時一震,周遭的民居巷道,疏動樹影,瞬間化為昏暗,周圍濃霧翻滾,阻力增強,如行水中,無數黑霧變換觸角,朝著肥蟲子、火娃和小妖一同捲去。見陣布好,茅同真哈哈一笑,橫棍身前,指向我:「屁大點小兒,竟然如此厲害。看來此刻不把你廢了,後患無窮啊!」他狹長的眼睛眯起,抖棍朝我疾沖而來。
陣中空氣凝滯,我行動受阻,唯有咬牙搏出一劍,朝著前面擋去。然而在此陣中,此消,則彼長,我的鬼劍被倏然盪開,茅同真貼身拍出一掌,手心殷紅,高聲狂叫道:「再吃我一掌,看你死不死!」
看到這廝的狂妄之態,我心中冒出一大股無法壓抑的憤怒。操,烈陽焚身掌又如何?老子跟你拼了!
這世界上的拚命基本分為兩種,一種是送死,一種是激發潛能,而我此刻,則屬於後者。怒火中燒的我下盤一穩,提氣、收腰、攏背,所有的勁氣都沉于丹田位置,頓時就有一股荒涼而蒼遠的氣息,從我的小腹升騰而起,然後迅速凝聚於左手。
這是一股我根本掌控不住的爆炸力量,它不斷旋繞,使得我的手掌腫脹發麻,然後閃電一般,條件反射地拍出,生生與茅同真的手掌交印在了一起。
對掌!硬碰硬,實打實,一邊是練就了接近一甲子的烈陽焚身功,三茅後裔親傳,一邊是深淵魔物詛咒,莫名功力陡增。我這一掌拍出的剎那,都預想著自己的胳膊青腫,灼熱陽毒灌入。然而當我的左手與茅同真灼熱發燙的手掌接觸時,我感覺到下丹田那一股蒼涼荒蕪的氣息,竟然開始噴涌而出,對著蔓延開來的灼熱陽毒,迎擊直上,席捲而去。
砰!
這是一聲巨響,如同鄉下死人時放的那種鐵炮,接著周圍空間震蕩,炁場動蕩不安。我做夢也沒有想到,我與人拚鬥,竟然能夠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來,踉蹌退了兩步,才發現茅同真臉色晦暗,蹭蹭蹭,一連退了四步,身形劇顫,似乎勉力控制了一下,方才站穩腳跟。
我難以置信地看了一下我的手掌,上面瑩藍透亮,那兩個代表著「毀滅」的耶朗古文,似乎都要遊動跳躍起來。我竟然在剛才的對掌中,在力量上,完克一向狂暴的茅同真,不但取得了優勢,而且還將那陽毒給震散了!
這是什麼節奏?
這情況,不但我不相信,茅同真也驚呆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我,憤怒地大叫:「怎麼可能?」他的鬍子一抖一抖,眼睛轉動,突然一跺腳:「封魔!」一震之下,天地晃動,左右顛倒,在我們面前,裂出一條巨大的裂縫來。
Chapter 62 朵朵破陣,長老重傷奔逃
封魔陣成,並非是將人困在此地,而是有著諸多讓人受制的手段。這件事情,我本來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然而看到地上突然裂出了一道小半米的裂縫,心裡還是猛地一陣悸動。
裂縫產生,裡面頓時就有翻湧的黑氣噴出,那黑氣的濃度黏稠,讓人心驚膽跳。我往後退了兩步,小心地回望了一眼正在照顧雜毛小道和虎皮貓大人的小妖。只見這小狐媚子將雜毛小道平放在地上,然後抱著昏昏沉沉的虎皮貓大人,將那根九尾束妖索當成了鞭子,手腕一抖,啪啪作響,女王范兒十足。
小妖將周遭的黑霧觸手驅散,隱隱地制住了其中的一個隱形紙符之靈;肥蟲子周身散發著暗金色的氤氳,絲線縷縷,已然將一頭人形靈體給扯住。厲害的金蠶蠱大人如同最高明的琴師,在一點一點兒的撥動間,那頭恐怖的符靈變得越發淡薄;火娃個兒小,已然化作了一條紅線,繞著一處空當不停飛舞,有隱約的熱力,將空間中的陰寒驅散。
小夥伴們雖然不敵茅山宗的頂級道門長老,然而對付這些小角色,卻是遊刃有餘。
我終於看到了我的對手,兩個如同霹靂布袋戲裡面的玩偶人物,常人身高的一男一女,裹挾著滾滾黑霧,從地縫中跳了出來。與此同時,從陣中的四個方向,陡然傳來了四股隱隱的威嚴氣息。在我的感應中,除了一股有些游擺不定之外,另外三股,讓人心底里又是一沉。
這四股氣息我自然曉得:東方蒼龍、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這是茅同真當日在山中,洋洋得意地向我顯擺的。只可惜當日被虎皮貓大人一招「托馬斯甩翔」給破掉,然而其中的威力,絕對是我以前,所不能夠抵禦的。
茅同真此人雖然刻薄寡恩,卻極愛說廢話,見到己方這兩個古怪的布袋戲玩偶站定在自己身邊,頓時底氣大盛,臉上有著淡淡的裝波伊微笑,指著我說道:「進了我這陣中,即使你打了雞血,吃了靈藥,大德活佛灌了頂,也絕計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哈哈,束手就擒吧!我還可以留你一條生路。」
我望著面前這個年近花甲的白鬍子長老,呼了一口氣,終於將自己心頭的疑問,說了出來:「茅長老,我與黃鵬飛之事,最重要的過錯並不在我,我是在自衛,是被冤枉的。這一點,我想你和很多人都知道,為何定要苦苦相逼呢?」
茅同真的眉毛一掀,說,哦,你果真對鵬飛沒有一點兒殺心?
我將手中的鬼劍一挽,隱隱地壓制著那兩個散發著冷漠氣息的玩偶,說道:「我屢次救了黃鵬飛,甚至救了進洞的所有人,如果我真的有殺心,他早就不能存活到想要乘虛殺我的時候。我就不明白了,你們這些人,是被什麼魔障蔽了雙目,這等小孩子都能夠看出來的東西,竟然還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鬼劍前揮,斬斷一縷黑霧,我咬牙切齒地問道:「你就不怕,污了自己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