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苗疆蠱事9(6)
雜毛小道搖頭說,算了,一個收蘑菇的,有什麼好看的?
我們兩個都打消了去找那個鬼鬼祟祟傢伙的想法,然而那人卻在晚上八點多鐘的時候,自己找上門來了。
這是一個小眼睛、大腦袋,臉上布滿了親切笑容的中年男人。帶他過來的王保子我們也算是認得,見到我們兩個蹲在凱敏家的土坪子里,上前來打招呼。寒暄幾句,跟我們介紹起他身邊這個中年男人:「小王、小林,這個是我們縣的大能人,汪濤,他聽說我們寨子裡面有兩個山外人,就過來看看,說不定是認識的;不認識,也想交個朋友……」
我聽到汪濤這兩個字,心中震驚,下意識地瞧了一下雜毛小道。
難得這傢伙還面不改色地伸出手,用濃重的川普跟汪濤寒暄,說,是吧,榮幸之至。不過我們兩個就是閑來無事,想在山裡面過活幾天的閑人,跟汪老闆是沒辦法比的哦。
汪濤熱情地跟我們聊了幾句,凱敏的父親見有客人來,便都叫進了堂屋,圍著火塘聊天。
汪濤告訴我們,說最近生意太忙了,貨不足,手下的夥計又有人家中有事,就進山來了。這山裡面的寨子,晚上也沒有個夜生活,他這個人生性愛交朋友,聽說凱敏家有這麼兩個山外人,就過來交流交流,總比躺在床上,一覺睡到天明要好。說到這裡,汪濤跟我們開玩笑,說兩位老弟,你們可不是也進來收山貨的吧?同行是冤家哦……
我們都搖頭笑,說不是咧,哪個敢跟你汪老闆作對。
汪濤這個人不愧是做生意的,確實很能說,天南海北地胡吹亂侃,不斷地引導話題,然後不動聲色地探我們的底細。
不過他厲害,雜毛小道也不弱,這些天來,面對外人,他慣於用川普來說話,而且他以前曾經對汪濤有過了解,知己知彼,自然知道如何對付。
在他們說話的過程中,我很少插話,一直在琢磨,這汪濤進山,到底是有意還是無心?作為一個山貨販子,他自然是消息靈通之輩,我和雜毛小道遭到通緝的事情,他必然是知曉的,而他偏偏還認識雜毛小道。當日我曾問過雜毛小道,他告訴我與這汪濤只是泛泛之交,酒肉朋友。那麼這個酒肉朋友,會不會為了那四十萬的巨款,得了消息,進山來尋我們呢?
汪濤此行是惡意還是好意,這些我們都不知曉,只知道這老小子在盤查我們,這讓我們十分不爽,不過雜毛小道一直在應付,倒也沒有露出太多的破綻。對於凱敏的父母,這位汪濤自然是大老闆,於是還溫了些酒,給我們倒了幾碗,彼此熱絡地喝了起來。
談笑甚歡,不過我感覺臉上的面具越來越乾燥了,雖然這裡只有火塘裡面的火光照耀,但是卻也不由得著急。腦子一轉,連著猛喝了兩口酒,裝作不勝酒力的樣子,斜斜往後滑。見我這番模樣,雜毛小道自然知曉,跟汪濤致歉,說我這王黎大哥,好喝酒,但是酒量也小,我先送他回房歇息。
聽到這話,汪濤和陪著過來的王保子便也客氣兩句,起身告辭。
回到房中,我的醉態一掃,喚出朵朵,讓她跟著那兩人,去聽一下他們到底說些什。朵朵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很興奮地點了點頭,然後身子變淡,朝著窗戶外飛去。
朵朵十點鐘出去,到了半夜才回來。她聽得很仔細,一個字都不敢漏,但是總結得並不好。也難為這個從生到死,不到十歲的孩子,我們費力聽了一會兒,才知道汪濤和王保子回去之後,並沒有說我們什麼,而是在準備明天的收貨,然後洗漱睡覺。
雖是如此,我們還是感到了威脅,要知道,汪濤交遊廣泛,倘若他真的回去提上一嘴,只怕我們就有可能暴露出來。我和雜毛小道商量了一下,這山裡並不安全了,我們還得轉移,至於去哪裡,還得是滇南。
為何?第一,離邊境線近,第二,那裡的地形我們還算是熟。僅這兩點,就值得我們去冒險。
從我們跑路開始,差不多已經過了一個月,氣氛已經開始有所淡化,不可能有大規模的搜捕。這是好事,不過從麻稈兒老胡和趙興瑞等人口中得知,會有一個專門的隊伍,對付我們,那隊伍必定高手雲集,而且具有足夠的針對性。
當天夜裡,我和雜毛小道商量妥當。第二天早上醒過來,沒看到凱敏和他的父母,在門口洗衣服的果果告訴我們,她哥和父母去后寨的王保子家了,那裡有個山外頭的人在收山貨,價格和在外面賣的一樣,所以都去了。
我們沒說什麼,回房收拾東西。見到我們這般模樣,果果嚇了一跳,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臂,進房間里來拉住我們,問怎麼回事?我們說打擾這些天了,我們家裡也有事,準備出山去了。
果果不讓,說,不是說好一起過年的么?小丫頭一說話,眼圈就紅了。這些天我們相處得極好,她很黏雜毛小道,覺得這個大哥哥很有本事,能教她很多東西。我們開玩笑的時候,雜毛小道還得意地跟我說,這可是他第一次,比我還有蘿莉緣呢。
果果小孩心性,我們也不好多說什麼,等凱敏等人回到家來的時候,我再次跟他們提起。凱敏的父母自然極力挽留,但是凱敏卻知道汪濤的到來,將我們離開的心思勾出來了。於是他反過來勸說了父母和妹妹。問什麼時候走,他送我們。我問凱敏,那個汪濤什麼時候走?凱敏說明天吧,今天要收到天黑,完了之後,他要雇幾個人,幫他把貨挑下山,應該是明天早上。
我點了點頭,說我們也明天早上吧,一起,也算是有個伴兒。
此事已定,我們又開始收拾東西。果果一天都是神情懨懨、眼圈兒紅紅的,像個小尾巴,跟著我們屁股跑。在這裡住了大半個月,彼此都有些感情了,我們心裏面也不好受,晚上的時候,凱敏的母親給我們做了一頓很豐盛的晚餐,幾乎是按照年夜飯的標準,有酒有肉,還有我們前幾天從山上弄來的一頭岩羊,也被凱敏的母親置辦了。
凱敏的父親依舊話不多,端著一碗苞谷酒,跟我們說:「小林、小王,你們兩個是干大事的人,看得起我家凱敏,才在我們這個山旮旯裡頭,住了這麼久。我嘴上不會講,心裏面為凱敏有你們這樣的朋友,高興!漢人有句話說得好,天下沒得不散的筵席,我鄉下人,嘴巴笨,又不會陪客,所以就先幹了!」
那天我們喝了許多酒,凱敏和他的父親酩酊大醉,次日清晨,我們趁著果果沒起床,悄悄出了村,準備先行一步,出了這山。
Chapter 39 半路遇盤查
「王黎、林森,等一等……」
我和雜毛小道兩人背著行囊,在凱敏的陪伴下,剛剛走到寨子口,便聽到身後有人在喊我們。回頭望去,只見汪濤快步走了過來,我們有些意外,看著這個男人走到跟前,也不說話。
汪濤熱情地招呼我們,說這是要出山去么?
我們點頭,說是啊。汪濤攔在了我們的前面,說,兩位,老哥我這裡,有個活兒,要不要干?
雜毛小道眉毛一挑,說,汪老闆,啥活兒啊?汪濤看了看我和雜毛小道,似乎在觀察什麼,然後說:「是這樣的,昨天收了不少山貨,本來已經雇了兩個寨子里的漢子挑出山,不過沒想到收多了,還余了一點,兩位若是能夠幫忙,那麼這一趟活,一人兩百,怎麼樣,干不幹?」
我和雜毛小道都有些意外,對視一眼,我還沒有想清楚,卻聽雜毛小道笑著問道:「哦,一人兩百,這生意不錯嘛。汪老闆可真有錢……」
汪濤靠近一些,將頭湊過來,低聲說道:「那倒也不是,不是看兩位投緣么?想著回程的路上,能多聊聊天而已。另外兩個人的勞力,可只有一百二一個。你們莫說漏嘴了,我這裡可不好辦。」
雜毛小道說,好啊,這出山一趟,還能賺筆路費,正好。於是,我和雜毛小道各分到了一擔貨,用扁擔挑著,裡面包裹得嚴實,不知道是什麼,反正沉甸甸的。凱敏本想送我們出山,不過我想著此趟可能會有事情發生,便極力阻止了他的同行。
行走在山道上,我和雜毛小道畢竟都有一股子氣力,走得倒也輕鬆。汪濤是老闆,便拎著一個裝錢和單據的挎包,走在路中間,有一搭沒一搭地找我們聊天。我有點煩這個市儈氣息濃重的商人,所以走在了最前面,而雜毛小道沒辦法,只有陪著聊。
唯有走在最後面的那兩個彝家漢子,低著頭,吭哧吭哧地挑著擔子,並不言語。從他們扁擔彎曲的弧度來看,我知道他們兩個的擔子,是最重的。
說著話,汪濤開始回憶起崢嶸歲月來。說他幾年前倒是認識一個奇人,那人來自道教聖地茅山,叫茅克明,是個茅山道士。當時要不是那位先生,他也不能平安地在這裡收貨。說起來,我倒覺得林兄弟,你有那位先生的氣質呢……
雜毛小道表現得彷彿沒有聽過一般,只說是么?天底下,竟然還真的有茅山道士啊,會捉鬼么?會捉妖么?
他這純潔的表情,讓走在最前面的我看一眼,差點跌倒在地。
汪濤的眼睛很毒,喜歡盯人,總試圖從我們的臉上找到一些表情來。然而人皮面具這東西雖然能夠傳達表情,但是他豈能瞧出我和雜毛小道這兩個老江湖的內心。路程走了一半,雜毛小道也有點煩他了,腳步突然一停,將擔子停靠在了路邊,然後說汪老闆,內急,我去找個地方解決一下,要不然大傢伙兒先走?
汪濤愣了下,然後說,這樣吧,我們歇息十分鐘,你快點解決。
雜毛小道顯然有些急,連背上的包都沒有拿下來,匆匆往旁邊的樹林子里鑽去。他背包裡面,全部塞著我們最重要的東西,連我脖子上面的槐木牌,都在裡面。我想過去看看。汪濤一把拉住我,似乎怕我跑了,說,他去解決肚子問題,你去看啥,不嫌臭啊?等等吧……
說完這話兒,汪濤掏出他的手機來瞧了一眼,嘀咕道:「這什麼破地方,還沒有信號?」
雜毛小道並沒有折騰多久,不到五分鐘,就出來了。用草葉子擦手,然後很抱歉地跟大家說久等了。汪濤長舒了一口氣,說沒得事,人有三急,誰還不得有個事兒?雜毛小道重新挑上擔子,然後朝我擠了一下眼。我不解其意,想悄悄問一下他,結果他又回過頭去,招呼落在末尾的兩個彝家漢子,說,兩位大哥,你們累不累,要不要換個擔子?
那兩個彝家漢子擺擺手,要不得,要不得,會扣錢的咧。
見他們這般說,雜毛小道也不堅持,只是說累了找他,然後將肩頭上面的擔子換了下肩膀,裝著吃力的樣子,開始挑著,往崎嶇的路上行去。我之前說過,進山的路,十分難行,按理說下山的時候會好些,但是肩膀上加上這沉重的擔子,卻是另一種說法了。前兩天剛剛下過一場冬雨,山路濕滑,所以我們走得很小心,並沒有因為自己一身技藝,便膽大妄為。
我繼續走,心裏面還在琢磨著事兒,便見到山路的盡頭,走來了一個穿著青色道袍氣宇軒昂的道人。這個道人的道袍金冠,華貴無比,彷彿是一個得道真人,然而走近一瞧,頭髮散亂,臉色蒼白,雙目無神,眉頭緊鎖,走路也有些踉蹌,活脫脫的一個邋遢道人張三丰的形象。我見到此人,心中狂跳,腳步就有些躊躇,不敢前行。後面的汪濤見我停住,便在後面催促,說,怎麼不走了?快點……
我深吸一口氣,往下小心走去,看著青城山老君閣年青一代的第一高手李騰飛朝著我緩步走來,心中默念一聲「靈!」一聲真言出口,總算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一些,然後面帶微笑,走向前去。
李騰飛有些心不在焉,我正準備跟這廝錯肩而過,結果剛剛一碰頭,他便攔住了我:「停……」
我乖乖停住,用變聲的普通話問道:「這個師傅,幹嘛要攔著我呢?」
李騰飛抬起頭,眼睛眯得狹長,仔細打量了一下我,再瞧向了我身後的雜毛小道,以及汪濤和另外兩個彝家漢子,悶聲問道:「你們,是做啥子的?」
汪濤見有變故,連忙走上前來,拱手說道:「道長,我們都是進山收山貨藥材的商人,小本買賣。您有什麼吩咐,儘管直言。」
他也是個極有眼色的人物,知道在現代社會,穿成這樣子的人,一般都有著讓人敬畏的實力,得罪不得。李騰飛挑眉,然後斜眼瞅我,悶聲哼道:「小子,瞅著眼熟啊,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啊?」我將擔子換了一邊肩膀,嘿嘿地笑,說,師傅你是貴人,我就是個棒棒,我們哪裡能夠有緣見過哦,這是第一次。
李騰飛往懷裡摸了摸,掏出一本帶著國徽的證件來,在我們所有人的眼前晃了晃,然後說道:「有關部門辦案,我懷疑你們跟一起兇殺案有關,所有人,都停下來,我要檢查你們的東西。」
我們都驚疑不定,回頭看去,汪濤倒是有些見識,走上前來,瞧這證件,懷疑道:「道長,你這證件,似乎有些不對勁兒啊?」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李騰飛便爆了:「看清楚點,有關部門!懂不懂?所有人,把擔子放下來,往路邊靠,誰不聽指令,我就治你們一個襲警的罪名!」
他這樣凶,汪濤倒是不願意了,伸手往前指,說,你這個假警察,牛逼啥啊?有本事一起出山,我們去報案,看看警察抓的是我們,還是你?
汪濤在寧南這地界,也算是個舞動風雲的人物,而李騰飛此舉,未免太過急躁了,我們都不言,看兩人交涉。
然而李騰飛自從失去了飛劍除魔之後,耐心似乎也減弱了很多,見到汪濤這般不屑於他,頓時火從中來,伸手一掌,汪濤便輕飄飄的,如同踏在了雲霧裡面,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跌入對面林子的荊棘叢中去了。李騰飛整治完汪濤,然後指著我的鼻子說:「你,把你的擔子放下,將你的背包全部解開,我懷疑你跟一個通緝犯,有關係!」
我回頭瞧去,只見汪濤在荊棘叢中哼哼唧唧,而李騰飛氣勢太盛,也不敢違逆他的指令,跟著身後幾人,將擔子放下來,然後把背包拉開,給他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