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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苗疆蠱事8(41)

  頭頂上面一大堆豪華陣容的追兵,我自然是一沉到地。身後有暗流涌動,我則隨波逐流,被奔涌而來的江水推著,往下游漂蕩。漂了沒多久,聽到身後轟然一陣響,有一道劍光從天而降,擊在了我們身後落江處。震波傳來,我們皆嚇得膽寒,催動避水珠,奮力往下游逃竄。


  好在大江寬闊,我們沉於水底,從上面看,均是渾濁濁一片,瞧不出個究竟,那使飛劍的傢伙摸空射了兩道,便再也沒有出現了。我和雜毛小道行於江底,下面好多淤泥、石頭和垃圾,還有各種水草,天吳珠在我們身邊隔絕出一個不大不小的空間來,身後有水流推動,我們彷彿電視中看到的在月球走路的人,腳尖一點,就朝著前方漂,感覺十分奇怪。周遭有些渾濁,偶爾能夠見到一些游魚,在我們的呼吸圈之外滑過,瞪著一雙眼睛,好奇地瞧我們,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這空間里雖然潮濕,但是可以說話,我問雜毛小道說,剛才使飛劍的那位,是你那茅同真茅師叔?


  雜毛小道搖頭,說茅同真練的是五雷明證錄,陽神驅鬼,並不通此法。那使飛劍的,想來是他們從青城山請下來的高人。我頓時想罵娘了,剿滅鬼面袍哥會的時候,一流高手裡,只派了洪安中和青城二老三位,害得我們差一點就葬身山腹中;而此番追捕我們,設套子,竟然請來了這麼一位,太瞧得起俺們哥倆了。


  老蕭哈哈大笑,說,他們也是不得不防,從我們數次的戰績來看,我們向來都是爆髮型的,要以防萬一。楊知修的面子,有些人還是會看的。


  之前逃出山腹那次不算,我們兩個也是第一次用天吳珠。在水中奔行,感覺十分自在,就如同神話傳說中的一樣。《山海經》曾曰:天吳,八首八面,虎身,八足八尾,系青黃色,吐雲霧,司水。這是一種江河湖泊中的異獸,古人瞧見,以為河伯。龍哥和他的王,當年獵殺了這麼一位水神一般的傢伙,剝皮抽筋,最後掏弄出這麼一個珠子來,自然是珍貴得緊。


  我們潛行了半個小時,才浮上來,瞧一眼外面的景物,對比周圍的景物,知道自己漂到了哪裡,接著再次潛下去。


  有天吳珠在,水下雖然可以勉強說話,但畢竟不舒服,我們便一直沉默,而小妖早已經躲入了六芒星精金項鏈中。我摸到背包里有兩柄木劍,心中一喜,問,我的鬼劍制好了?雜毛小道點頭,卻並不言語。


  在水中足足漂了一個小時,雜毛小道再次與我一起浮出水面,四下張望了一番,然後指著遠處江邊堤上的一輛麵包車,說,過去,那裡有人接應我們。我們開始往江邊靠攏,然後上了岸。我收起天吳珠,渾身濕漉漉的,問,這個人可靠么?

  雜毛小道點頭,說是老交情了,以前四處浪蕩的時候認識的。你還記得我跟地翻天之間,不是有一段交情么?其實我和他是曾經一同在中原故地刨過墳子,有著過命的交情,當時的幾個兄弟,裡面就有這個。


  我說哎喲,還真看不出來,難怪當初在火車上一見李湯成,就能聞得出人家是個地裡面刨食的土夫子,原來你自己也干過這勾當啊?雜毛小道並不隱瞞,聳聳肩膀,說當時也是好奇,就跟他們走了一遭,後來就再也沒有去了,忒累,遠沒有擺攤算算卦、泡泡妞來得爽利,就散夥了。


  說話間,從江堤上面跑下來一個穿黑夾克的中年男人,低聲道:「小蕭,終於來了?快點,進車裡面,現在全城風聲鶴唳,再不走,只怕回去就要設卡檢查了。」


  雜毛小道上前跟那黑褂子握手,然後跟我介紹:「萬一成,剛才跟你講的那哥們;陸左,一起逃難的兄弟……」


  萬一成跟我們匆匆握手,然後將我們帶上了江堤,進了麵包車。他看了一下我們的來路,瞄了一會兒,說還好今天下了一點零星小雨,不妨事的,走,我們先回去。瞧他這一番做派,倒也是一個謹慎的精幹之人。我心中雖然有些忐忑,但既然是雜毛小道的朋友,便也放寬了心。


  在水中行了差不多一個鐘頭,這天寒,冷得夠嗆。好在車後面準備得有乾燥的衣物,合身,當下我們兩個顧不得許多,將全身扒光,然後換上,這才感覺好一些。萬一成見我們換好衣服,便問我們,說到底做了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竟然弄出這麼大的場面來?剛才從複線橋那邊經過,那陣勢,好多年沒有見過了。


  雜毛小道弄了把梳子,將自己剛剛用毛巾揩乾的頭髮梳攏,然後找了根橡皮圈,捆成一個帥氣的馬尾辮,十足的藝術青年。聽到萬一成的問話,他指著我,說,這哥們得罪了我們茅山宗現在的話事人,將他大外甥給殺了,現在全城正在搜捕。他們知道我的社會關係,隱秘一點的,也就只有你了,所以才麻煩你來幫這個忙。萬一成愣了一下,看著文質彬彬的我,說,殺人啊?看著這哥們不像啊?


  我跟他解釋,說,我是自衛殺人,那個傢伙想弄死我,結果本事不夠,自己就跪了,如此而已。


  萬一成點了點頭,說,既然是這樣,我老萬就沒有什麼心理負擔了。先去我那兒待一段日子,等這段風頭過去,再作打算。說完這些,他沒有再說話,而是小心地開著車。一路上,不時有警車呼嘯而過,朝著長江的下遊行去,一直往回走,沿途的江堤上,都有穿制服的警察在瞧看,而江面上也有漁船在打撈。


  沒有人知道冰屍龍哥交給我的那顆珠子,能夠避水,而我們進入那水陣,也只是一陣昏暗,雖然也有人會猜測到,但是這種違反科學常識的東西,還是很難讓人相信的。所以這幾天江面定然不會太平,那些人應該還在打撈我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萬一成住在市邊緣的城中村裡,與我們跳水的複線大橋相隔很遠,獨門獨院的一座二層小樓。車子一直開到門口,然後看左右無人,將我們給帶進了院子。


  萬一成往日曾與雜毛小道一同干過盜墓的勾當,不過後來洗手不幹了,自己開了一家汽車配件店,生意倒還紅火。他結過婚,有一個十歲大的女孩兒,不過後來又離婚了,孩子跟著老婆過。目前光棍一個人,在這裡單著過,所以十分適合我們在此隱匿。


  我們走進小樓,萬一成給我們安排了兩個房間,因為很久沒住人,而且一個大男人,自然不怎麼擅長收拾房間,所以條件並不是很好,有股霉味。我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放下了行李,萬一成讓我們收拾一下,自己下樓張羅。沒一會兒,便弄了一桌熱騰騰的火鍋,招呼我們下來吃。


  我在牢中,伙食難吃,心情也鬱結,到了此地,尤其是看到這鍋面漂紅的濃汁和熱油以及滾滾的蒸汽,不由得眼淚都要滴下來。


  終於,自由了。


  Chapter 10 精金鍍鬼劍


  萬老哥做的是正宗渝城火鍋,鮮香麻辣,紅油翻滾,吃得我腹中飽飽,眼淚都快要滴落下來。


  雜毛小道見我這副模樣,伸手過來拍我的肩膀,說,人活一世,總是要受一些委屈的。受不得委屈的人,就跟那溫室裡面的花朵一樣,沒什麼大的出息。想當年,我被逐出茅山,一個人流落江湖,四處飄零,有家不能回,天下之大,竟無自己的容身之處。當時那個情形,現在想起來,也不由得辛酸,不過,也不是過來了么?

  我低下頭,揩乾濕潤的眼角,挾了一串鮮香可口的毛肚,入口,緩緩地嚼著。我說,我受到這點委屈,倒不妨事,就是怕我老爹老娘知道了,老兩口要想不開,那可咋整?


  萬一成嚇了一跳,說陸老弟,你可別想著打個電話,回家報平安什麼的。你要知道,這個時候,你大部分社會關係的電話,都已經被監控起來了,只要你一個電話過去,沒多久,別人就知道你在哪裡了。這可開不得玩笑的。


  雜毛小道笑了,說小毒物,這你可得放寬心,別小瞧了你那娘老子。你外婆那麼厲害的人物,你母親能有那麼簡單?她的見識,肯定比你所想的要遠,所以,只要你平安了,你父母才是真正的安心。這幾天,先養養身子,瞧你這手腕兒,瘀青浮腫,連筷子都拿不穩,還跑啥子路啊?


  萬一成舉起酒杯,跟我們喝了一杯白酒,然後問我們接下來的打算。


  此地不是長居之地,落個腳可以,在這裡一直待下去,不但萬一成的生活節奏會被打亂,而且很容易露出馬腳,被那些人給算到。我來的路上也一直在思考。


  雜毛小道說出他的想法:往南,到滇南,然後越境到達緬甸,我們可以在東南亞廝混一段時間,然後等待內線的消息。如果一時半會澄清不了,那我們就去別的國家,比如日本、美國、英國,反正咱們朋友遍天下,哪裡去不得?不過楊知修那老雜毛,最寶貝自家的外甥,倘若他心中的積怨未消,只怕逃到天邊,都會追來。


  雜毛小道告訴我,說有人跟他說,如果真的要躲,就往西,過盆地,往藏地行去,可以在那裡避一段時間。至於為什麼,那人沒有說。


  所謂那人,便是大師兄。不過雜毛小道為了保護萬一成,讓他少知道一些。


  雜毛小道問我的想法,我考慮了一下,說我也覺得去東南亞這個方案還不錯,至於藏地,一是咱們沒有去過,二是那人的涵義是什麼,我們都沒有弄清楚,如何去?

  雜毛小道說不急,這幾天暫時也別聯繫他了,先安心養傷,過一段時間再說。


  我們不再說起,而是安心地將肚子填飽。當天晚上,我和雜毛小道湊到一起,聊起我被抓捕之後的情況。


  他告訴我,說他那天出門之後,立即打電話責問大師兄。大師兄當日便將事情的嚴重後果,給雜毛小道講明。因為事情涉及茅山宗內部事務,他也沒有什麼資格和立場說話,而這背後,又有趙承風在推波助瀾,要想給我翻案,唯一的路子,就是讓白露潭這個最關鍵的證人,再次改口。然而,白露潭既然已經下了決心陷害你,自然是沒有回頭的心思。而且她若是真的改口了,那麼在她背後操作的那些人,定然是不會放過她的。由此引出的一大堆公案,那可就真的讓人頭疼了。


  所以,大師兄在沉思很久之後,告訴雜毛小道:劫道,完了就跑。讓這件事情冷上一段時間,憑他的手段,定能夠給我們翻案。


  我問雜毛小道,萬一成這裡的關係,有多少人知道?雜毛小道說應該是安全的。老萬是過命的兄弟,而且他倆交往的事情,少有人知曉。現在追捕方的精力,大部分都集中在了長江水道以及比較熟絡的社會關係上,像老萬這種,絕對沒有人能夠查得出來。


  這一天,我也是精疲力竭,跟雜毛小道確定完這些之後,我真誠地跟他道了一聲感謝,然後在他的怒罵聲中,返回了自己的房間,安心歇息。


  接下來的幾天里,我們足不出戶,在萬家小宅里安心養傷。


  外面的風聲沸沸揚揚,說什麼的都有。老萬家能夠上網,但是我們卻並不敢登自己的所有賬號,也不敢聯絡朋友和熟人,以免得被追根溯源,只是瀏覽相關的新聞,看看而已。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心情愈加沉重,想一想自己本來還是一個自由人,現如今卻陷入了各方通緝當中,連出個門都不敢,心中就越發地恨。


  不過這恨也只是針對那些在背地裡陰我的人,我自始至終記得秀雲和尚給我的告誡,公道自在人心,要選擇相信,而不是憎恨。總有一天,我會重新返回自己生活的地方,不用再像現在一樣,像個老鼠,一聽到警鈴聲,就嚇得找地方躲避。


  這樣憋悶的生活,普通人定然是受不了的,而我和雜毛小道卻例外。我胸口受過刀傷,雙手雙腳也被勒傷。因為如此,使我更加渴求力量,所以每日都在用功,或者固體,或者行氣,抓緊每一分時間,用來強大自己,爭取儘早復原。而雜毛小道,他的興緻則轉移到了前幾天剛剛從老家寄過來的槐木鬼劍上面來。


  這劍是小叔三顧茅廬,請得那老師傅加班製成,而在事發的前兩日,剛寄到了雜毛小道手上。之後他一直忙於策劃劫車,故而沒有時間打理,此番潛伏下來,這才得閑,開始專心致志地在木劍上面篆刻符文。


  之所以說是鬼劍,其一,這槐木成精,而後神魂被劈死,留下來的是妖身,契合鬼力,是了不得的材料;其二,因為雜毛小道準備在木劍之上,篆刻上「薦拔往生神咒」,此神咒乃超度亡魂的不二法門,與鬼近,離神遠。所以,稱之為「鬼劍」最是貼切。


  雜毛小道還有一個念頭,便是我手中現有的那一串六芒星精金項鏈,有幾處結構與法陣無關,純粹是為了滿足西方人的審美裝飾。這精金的密度很大,延展性也好,如果能夠凝練出來,給木劍鍍上一層精金,那麼不但更具契合力,而且也能夠如同金屬劍一樣鋒利。


  雜毛小道的想象力越來越豐富了,而他在符籙之道上,越走越遠了。


  第二日下午,萬一成提著食物返回,然後拿手機給我們看。上面的照片,正是我和雜毛小道兩個人的通緝令,已經上了街頭巷尾。如此一來,我們更加不能夠出門了,萬一成告訴我們,說認識幾個收破爛的拾荒者,改日去淘一些遺失的身份證來,到時候若像,就先用著。去滇南的時候,應該會用得著的。


  我們兩個待在藏身之處,根本就沒有任何外界的消息來源,也不知道追蹤我們的人,到底是一直跑到了下游,還是以為我們死了。不過,作為這個行當的人,我們很清楚地明白,總會有高人能夠掐指一算,說不定連方位都找尋得到,我們在此處待得越久,就會越危險。


  晚上,虎皮貓大人找了過來。它長得實在太明顯了,所以出入的時候,十分小心。虎皮貓大人告訴我們,說那群傻波伊在江面上打撈了兩天,沒什麼結果,一部分人到下游去搜尋,一部分人則返回,沒有什麼動靜。如此又過了一個星期,市面上好像平靜了許多,我逛網上的地方論壇,再也找不到相關的帖子,也不知道張偉國、茅同真這些人,到底有沒有放棄搜尋。


  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除了劇烈運動的時候胸口隱約有些疼痛之外,再無其他問題。雜毛小道請萬一成買了一些工具,竟然真的完成了他的設想,將那柄鬼劍給鍍上了精金,用手指在劍脊上面輕輕一彈,有鏗鏘的金屬之音回蕩出來,清脆而嘹亮。


  當雜毛鄭重其事地將這柄鍍上精金、刻滿古怪符文的鬼劍,交到我的手上時,我眼圈發紅,忍不住想哭。


  即使全世界都背叛了你,總還會有一個兄弟,在默默支持你,共赴生死。


  鬼劍,這是我和雜毛小道這些年來,友情的見證。它黯淡而內斂,必要的時候,將鋒芒畢露。我將這劍提在手裡,感覺隱隱有些發沉,很有質地,裡面有一股莫名的吸引力,將力量輸入進去。這力量能使得劍的速度,變得更快。而當朵朵附身進去的時候,它彷彿活過來一般,風聲呼呼,游龍驚鳳,剎那間,便有精妙的劍法,施展出來。


  得此好劍,我很興奮,然而萬一成下午回家時,告訴我們一個消息,卻讓我們的心情沉重下來。這幾天,萬一成好幾次見到有人,在這附近瞎轉。他以前做過一些勾當,眼招子自然十分厲害,一眼就瞧得出來,這些人,都是公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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