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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苗疆蠱事7(4)

  Chapter 8 爬鬼坡上的傈僳族山村

  尹悅給我的解釋並不多,就只有一句話,周嘯天是從西南局二處調過來的教官,以前一直待在賈總教官手下做事!都是聰明人,我立刻明白了前因後果,不過仍然忍不住地多問了一句,慧明這麼做,是不是有些過線了?


  尹悅笑了,告訴我,你太天真了,周嘯天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防止學員之間的惡意傷害,當時的情況,他的所作所為能夠講得過去,你倘若讓你的金蠶蠱或者小妖精纏住山壁上逃跑的人,再追擊下去,說不定他並不敢攔。他們這些人,都是玩弄規則的老油條,所以你終究會吃虧。


  我沉默了,看到前面精神抖擻的隊員們,心中有些悶。


  尹悅見我不說話,有些擔憂,說,陸左,你怎麼了?我搖頭,說沒有,感覺心裡憋悶而已。當初張偉國曾經試圖招攬我到他的麾下,我因為老蕭而拒絕了。事後老蕭告訴我,說體制內其實一點兒也不好混,有著一身本事,還要戰戰兢兢,生怕做了什麼錯事,惹到不該惹的人,還不如兩袖清風,自在逍遙地當一個閑散高人來得暢快。現在我算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尹悅見我意興蕭索,便解釋說其實也不是,除了那些真正看淡風塵的高人,任誰有這麼一身本事,也是不會甘於平淡的。人的天性就是要強,就是要鬥爭,沒有這些,我們的辛苦修行又所為何來呢?是人總要吃飯,總要生活,便是那修為高深者,即使能夠辟穀幾個月,也總是要生存的,這是動物的天性。道法自然,是順天意,而非逆天而為,除非你真的能夠超脫於世,否則又怎麼能夠不落入這俗套呢?


  我搖搖頭說,我心中的慧明大師,本來不是這個樣子,他應該是個高僧的!


  尹悅嘆息說,雖然不屬於一個派系,說的話不太確信,但是我可以告訴你,賈總教官修的,並不是你所想象的小乘佛教,而且我還有一個信息可以讓你知道——但也只能夠說到這裡——賈團結賈總教官固然是剛愎自用,不聽招呼,但是他多年來一直得不到升遷的真正原因,是因為他老婆客氏跟西川鬼面袍哥會隱約有著聯繫,而鬼面袍哥會,其實就是邪靈教的酆都鴻廬。


  我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她,說,既然這樣,為何不把他拿下?


  尹悅搖搖頭說,陸左,這世間的事情,並不是非黑即白那麼簡單,而且我們也拿不出證據來,動靜太大,反倒得不償失。不過要不是如此,陳老大也不會把我和老林派過來了,你自己要小心為好。


  我點點頭,看著尹悅向林間隱去,又看著頭頂上那黑沉沉的天氣,心中略有些寒冷。


  天地啊,你怎麼就不能夠明亮一點兒呢?

  山路陡峭,這路是古時候的茶馬古道,後來山外修了公路,便被廢棄了,年久失修,十分難行。頭頂上面的烏雲越發地沉重,幾乎就要壓到了我們的頭頂,讓人喘不過氣。我們腳步輕快,密而急,越過那雜草、泥土和苔蘚植物,以及從道路旁側冒出的一頂頂肉色菌子。老趙從尖兵的位置上撤下來,與我並排前行,見我心情不好,他仍然直言不諱地問道,你跟賈總教官有過節?


  我摸了摸鼻子說,這很明顯么?

  老趙搖搖頭,又點頭,說,看得出來,你們之前認識,我以前不知道他是對你愛護呢,還是對你刁難。不過現在看來,應該是厭惡你多一點。我聳聳肩膀,說人活一世,最怕的就是雁過無聲,人過無名,如果能夠給人留下些印象,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不過他顯然不滿意我的回答,咄咄逼人地問道,陸左,你的麻煩還真多。黃鵬飛也就算了,小角色而已,但是賈總教官,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夠惹得起的。我不知道你究竟犯了什麼事,竟然能夠惹上他?


  我停下腳步,看著他說,老趙,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名叫趙興瑞的西南行者眯著眼睛盯著我,說,陸左,我需要一個解釋,作為小隊中的一員,我不希望自己莫名其妙地死去。


  見到老趙堅持要我回答,我知道如果我的答案不夠誠懇,不能讓他滿意的話,估計這個獨行俠定會脫離隊伍,像福妞一樣,獨自前行,去找那幾百裡外不知何處的月亮潭。小隊的每一個成員都是完成任務的重要支柱,何況老趙本身也是一個厲害角色。思考了一會兒后,我決定把真相告訴他。


  聽完我的講述,老趙不確認地重複道,你是說你曾經和他女兒一同出過任務,後來他女兒死在了山溝里,你們大部分人則活著回來了?

  我點頭,說當時情況實在是太危險了,我都不知道下一秒自己能否活下來,而且那裡的空間時間,完全錯亂顛倒,想要再回去,也沒有道路了。


  老趙點頭,說他曾經去過鬼城酆都,見過時空交疊的情況。


  聊完這些,他說:「陸左你別介意,我這個人直,而且冷靜,不會為了任何事情失去自己的判斷力。也不想因為你個人的原因,連累整個團隊。所以無論是死是活,我總需要把事情弄清楚,這樣自己才心安一些,知道自己的堅持是對是錯。」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然而卻又感覺老趙的話語中,似乎另有所指。


  我們沒有再說更多,老趙也沒有提出單獨行動,而是再次替下滕曉,擔當探路尖兵。我看著那個斜背著桃木劍的男人,心中隱約有些不安。他是整個小隊裡面我唯一不了解其想法的人,就我個人而言,並不太喜歡這種不確定因素,總感覺會有什麼意外會發生。


  我們在這個山脊上行走了差不多兩個鐘頭,頭頂上面的黑雲一直盤繞,卻遲遲未曾有大雨澆下,偶爾會有幾陣零落的小雨灑在頭上,將這山上的空氣洗去了許多塵埃。因為視線昏暗,所以人的心情便不是很好,走得急,但是我們依舊還是很細緻,防止再有伏擊的事情發生。


  根據目前的情況來看,在我們這條線路上的隊伍,應該有且只有兩個:一個是我們,一個是黃鵬飛小隊。


  我在黃鵬飛等人落入山澗、安全無恙之後,將那幾根登山繩斬斷。如此陡峭,他們是攀爬不上來的,若在深澗下面的山谷中行走,又需要繞很大一個彎,沒有小半天時間追不上來。而且黃鵬飛等人剛剛吃了大虧,損兵折將,他那令旗又少了一面,想來暫時只是窩起來舔傷口,而不會再來招惹麻煩。


  爬鬼坡上的臨時落腳地

  我們越過了山峰,然後開始往下行走,因為天空陰沉,於是越走越急。突然一道金黃色的閃電劃破天際,頭頂炸雷一現,轟隆隆……這雷聲在群山之中回蕩,烈陽純正的雷電彷彿就在身邊炸響。小妖朵朵雖然已得麒麟胎體質,但也不敢在這雷雨天中出現,終於露出了柔弱的一面,乳燕投林,鑽進了我的懷裡,與朵朵共擠一塊槐木牌。


  炸雷連綿不休,頭頂上的雨開始「吧唧」「吧唧」地砸落在頭頂上,如同擂鼓,雨下如注,又如瓢潑。


  我們那軍用背包是用防雨帆布製成的,能夠勉強擋水。在驟雨一起的時候,我們立刻拿出了一塊防雨布,披在頭頂。我們沒有帶野戰兵的那種頭盔,不過那種沒有徽章的軍帽倒是人人都有,於是披著這塊防雨布使勁兒跑。為了避雷,並不敢跑到那林間的樹下去躲雨。


  人能夠勉強堅持,然而腳下的路卻越發泥濘。


  不過我身上熏臭的味道卻被洗刷一空,心情倒比下雨之前,要好許多。


  傾盆大雨,前路一片白茫茫,我們咬著牙往前行了十多分鐘,在茫茫白霧的前方小山坡上,終於出現了一個小村子,那裡有十幾座木質結構的房子以及一些荒廢的田地。那便是我們所要找的落腳點。我們興奮極了,不知道摔了多少跤的秦振高興地大聲怪叫起來,率先衝到了最前面的一棟木屋裡面去。


  不過他隨即又出現在門口,喊說這裡爛得不成樣子,頭頂在漏雨呢。


  這破房子上面鋪的,儘是那碧綠青苔的杉樹皮,早已漏得不成樣子。我抬頭張望了一下,指著坡中間的那間大瓦房,說去那裡吧,那裡應該還不漏。我們沿著彎彎曲曲的道路前行,王小加突然拉住了我說,這個山坡上面的村子,風水學上呈大凶之象啊!

  在旁的人都懂些風水地勢,看著都點頭,說這個村子很邪門啊!

  然而被這暴雨折磨得快瘋了的我們最不怕的,就是邪門。當下也只想趕緊找一個乾燥的地方休息一下,稍微一猶豫,仍快步走了過去。推開那扇殘破的門,一股沉積的灰塵吹來,我們心中一松,奔行這麼久,終於有了一個乾燥之地,太好了。


  Chapter 9 小屋黑眸

  終年生活在城市鋼筋混凝土叢林中的人,是很難理解在林地曠野中遭遇暴雨時的人心裡,那種對於頭頂片瓦的強烈期望的。


  因為沒有親身經歷,所以不會有代入的感受。


  這座大瓦房並不完好如初,裡面也零星漏著小雨,不過大部分地方還算乾燥,讓人心中忍不住歡喜。我們魚貫而入,各自找到一片乾燥的地方停住,將自己背上的行囊給取下來,抖去上面的積水,然後通通放在正屋靠里的一張只剩床板的木床上。


  將這些處置妥當,我們都忍不住美美地伸了一個懶腰,然後咒罵起這天氣來。


  老趙和滕曉已經將這個屋子給搜查了一番,是三間瓦房,不算大,一間堂屋兩間卧房;屋子後面還搭了一個大木棚,是廚房和堆積一些工具的地方。在屋子左側不遠處還有兩間小茅房,一個是茅坑,一個是養牲口的地方。


  房間里沒什麼傢具,當時住在這裡的傈僳族山民雖然路遠,但是搬遷的時候,能搬的還是都搬走了,所以整個屋子裡除了幾張光板床和一張粗製的小木桌之外,就剩下一些缺胳膊短腿的傢具,凌亂得很。不過相比外面那瓢潑如注的大雨,我們已經對這家沒有把頭頂瓦片拆走的主人,十分感激了。


  老趙和滕曉從後面的棚子下抱了幾捆乾柴,興高采烈地來到了房中。


  我上前去看,這些乾柴雖然有些濕掉了,但在中間的,還是可以燃火的。有了這些乾柴,我們便能夠生火,弄點熱的吃食,並且把自己濕透的身子和衣服給烤乾凈了。我看到大家都忙活著,便不上前去幫忙,而是走到了屋前,聽著頭頂讓人發麻的雨打瓦片聲,然後看著外面昏暗的大地。


  王小加也沒有待在屋子裡,她依然是疑慮重重,用強光手電筒掃視著這已然快要陷入黑暗的爬鬼坡山村,見我過來,說,你知道這裡為什麼叫做爬鬼坡么?

  我搖搖頭說不知道。她語氣低沉,說在六七十年前的時候,在中緬交界(含中緬境內)曾經發生過一場戰爭,中國遠征軍和日本侵略者生死相搏,無數英勇的中華兒女倒在了這綠野叢中,也有無數可惡的侵略者不能再回返櫻花樹下。在這個地方發生的那一次戰鬥相較於整場戰爭,實在是很渺小,不值一提,但是後來這裡的山民,總是能夠聽到槍聲和鬼魂的哭泣,然後總能看見有黑影在山坡下蠕動。


  傈僳族是南遷的古羌人,又叫「施蠻」、「順蠻」、「烏蠻」,信奉巫術,所以,多年人心惶惶。終於在千禧年,在上級政府的協調下,完成了搬遷。


  我嘆氣,人類的七宗罪是傲慢、妒忌、暴怒、懶惰、貪婪、貪食及色慾,但是最大的原罪卻是戰爭。無論出發點是好的還是壞的,都會造成大量同類的死亡,而這些在戰爭中慘死的人們,通常都有不忿者,冤魂不散,若能夠有足夠的怨力,確實是能夠造成傳聞中的這種現象。


  每逢亂世,人不如狗,那孤魂野鬼的傳說便昌盛得厲害。當然,這個時候也容易出英雄,出大拿。


  王小加說一會兒需要在外圍布置一條警戒線,既防止有可能出現的其他小隊,也能夠預防此處有可能出現的危險——看看這山坡背陰朝北,座如山凹,積陰殘氣,十足的陰森恐怖地,也不知道以前這裡的傈僳族巫師是怎麼選址的。


  我笑了,說你真的是職業病了。你看看這山村,算上垮了的那幾處房子,也不過十來戶。刀耕火種的生活,自然更多的是考慮農時了,所有的一切,都要滿足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填飽肚子,再來說其他的事情。你先進去吧,把身上的衣服烤一下,不然感冒了可不好,過一會兒,我們一起布置。


  王小加點頭,轉身進屋,而我則依舊望向了大雨澆注的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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