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苗疆蠱事4(30)
塵埃落定,我第一時間打電話給達洛商業街的廖老鬼,告知他事情的進展,並讓他轉告小廖,所有的一切都擺平了,讓他不用躲藏,等我們忙完手頭的事情,立刻去看他。廖老鬼表現得很淡定,說他已經把小廖轉移到了城郊的一個村莊,正準備將他兒子弄回國呢,如此也好,那個女娃經不起折騰,他這就通知到。我點點頭,說有消息立刻跟我聯繫,然後掛了電話,和雜毛小道前往湄公河大酒店,與大家匯合。
接下來我和雜毛小道將面臨著一場重要的談話,而這談話的主題則有關於李隆春的兒子,李致遠和許鳴的真假身份。自見到大師兄之後,雜毛小道的情緒就一直不對勁,於是整個過程都是由我來闡述。面對這一堆人質疑的目光,說實話,那個時候我真心羞愧自己所說過的謊話,無比後悔。
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在原則的問題上撒謊——這是我從那個時候起就開始形成的信念。
雖然極不情願,但是李隆春還是接受了我們的解釋。事實上,作為一個父親,他應該早就從日常的相處中,得到了這個結論,只不過,因為愛,他不敢去相信而已。
那一天,李春隆一下子老了十幾歲。
次日我們在醫院見到了小廖和古麗麗,相比最開始,古麗麗的氣色好多了。她之所以能夠斷肢不死,是因為有薩庫朗用的邪法在,經過現代醫療手段的診斷,得知她的大部分肌肉壞死,命不久矣。當我們商量送古麗麗回鄉的相關事宜時,小廖一口包攬。他跟我們透露出一個消息,他對這個可憐的女孩子產生了愛意,而古麗麗,也在這些天的相處之中,對他抱有很大的信賴,所以他決定負擔古麗麗的所有。
很奇怪的愛戀,然而我們卻如釋重負。如果在死之前能夠嘗到愛情的甜美,那麼對於古麗麗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說實話,小廖是我至今為止佩服得不多的人之一。古麗麗於2010年3月在老家,死於一個下雨的傍晚,享年二十三歲,所有的事情都有小廖一手操辦。她的葬禮我沒能到場,至今仍然十分遺憾。
同樣的愛情故事還有,發生在雪瑞的女保鏢崔曉萱和李家湖的仰光分公司經理郭佳賓身上。
在經歷了生死等待后,郭佳賓求婚了,而女保鏢則答應了,兩人在回仰光之後立刻舉辦了婚禮,我們均有出場。在此之前,熊明找到了湄公河大酒店,將一個巴掌大的白色吉娃娃交給了雪瑞。看著這個眼睛靈動的小東西,我打死都不敢相信這居然是咒靈娃娃。
婚禮上,小叔和雜毛小道並不開心。我跟雪瑞坐在一起,問她那天蚩麗妹跟她交流了什麼。雪瑞告訴我,蚩麗妹可以治好她的眼睛,在半年之後,請她重返寨黎苗村。我問她,回么?雪瑞咬著牙看我,你說呢?我說天眼雖好,但是如果你能用肉眼來看世界的話,我們就可以看見你美麗的眼睛了。雪瑞眯著眼睛笑,眼如月牙,沒有說話了。
婚禮的最後,雪瑞問我,你們這麼隆重地前來緬甸,到底所為何來?
我將事情的整個緣由告訴了她,並且將麒麟胎的樣子跟她做了詳細描述,雪瑞的眼睛突然睜開了,眸子璀璨若宇宙繁星。她笑了,笑得如同花兒盛開:「你們,怎麼不早說呢?這麒麟胎,我正好知道啊!」
第十五卷 兩個朵朵
Chapter 1 花生米
九月初,我們從仰光明加拉當機場乘坐飛機,返回了香港。
緬甸一行十分兇險,我的神經幾乎沒有一秒鐘不緊繃著,累得不成樣子,最後等航班的那幾天,心裡也是煩躁得很。然而這一切,都因為雪瑞在某一個並不重要的婚禮現場,跟我說的一句話,而結束了——雪瑞告訴我,她從美國回來,因為已經被她師父開啟了天眼,心中不由得對她當年引發病症的那件生日禮物,產生了興趣,想要去驗證一下,它到底是不是我所言的受降之物。
那串翡翠項鏈在出事之後,被她父親李家湖存放在香港東亞銀行,她跟父親取得了授權,然後在銀行的保險柜中找到了它。還沒有打開玻璃盒,雪瑞就能夠發現裡面有一些細微蠹蟲活動的跡象,很微弱,但是在她眼裡,確實十分醒目。
雪瑞打開了紅色的首飾盒,發現裡面安靜躺著的翡翠項鏈跟她以前所佩戴的那一串,有著迥然的差別。
特別是最大的那一塊翡翠吊墜,已經完全變了模樣。
它依然是一塊色澤艷綠如玻璃般明凈通透的翡翠,然而最中央那一團形如眼球的紅色絮狀物,現如今竟然變成了一粒花生米大小、首尾環抱的奇怪物體,像琥珀一樣封存在玉石中。那東西像個小獅子,魚鱗皮,頭似龍,有一角,角端有肉,通體粉紅色,如同科教片裡面的動物胚胎。在雪瑞的天眼視覺里,「花生米」散發著金黃色的微光,漂亮無比,這金光正在與玉石表面上的黑色蠱毒做爭鬥,緩慢,但是執著。
雪瑞當時便覺得有異,然而並沒有把握跟那侵略性極強的黑色蠱毒作對,生怕引起了那個下降者的注意,於是便將那首飾盒封存,放回了銀行保險柜。
這件事情,她本來想跟遠在北美的師父羅恩平問起,但一直打不通電話,於是就擱置下來。而後又遇到了我們,一路冒險,幾乎都要忘卻,直到我提起麒麟胎的具體形象,她才懷疑:莫非她那塊項鏈吊墜里的「花生米」,就是我們費盡千辛萬苦想要找尋的麒麟胎不成?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我這才想起來,我們似乎一直沒有跟雪瑞提及過麒麟胎的事情,而是一直說什麼來見識玉石大會。
溝通不暢,導致我們後面的一系列事情,九死一生,真是活該!
在此我鄭重提醒大家:莫裝逼,裝逼遭雷劈。
當我把這個消息告訴垂頭喪氣的小叔和雜毛小道的時候,他們簡直就樂瘋了:正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根據雪瑞的描述,我們幾乎就確認了那項鏈,即是我們一直尋找的麒麟胎。當一切都確認無疑之後,小叔幾乎一刻鐘都不想多呆,立刻打電話通知了家人,然後催著我們離開。
可惜的是,從仰光到香港的航班,並不是天天都有。
相比之下,雜毛小道倒是顯得十分淡定。這個傢伙自從見到了大師兄之後,彷彿變了性子。我取笑他,說你家師父那麼關心你,不遠萬里地派大師兄過來救你,看來你重返門牆,領真傳弟子份例的好日子就要來了,可就不用跟著我胡混了。說不定,以後我還能從道教協會領導層名單上看到老兄你的名字呢?
他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表情淡然。
我的親娘哎!薛蟠變成了林黛玉,真心讓人受不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在得知了麒麟胎的下落,而且雪瑞一口答應無償送給我們之後,我們的緬甸之行也算是圓滿結束。然而對於李隆春、顧老闆來說,卻是百種滋味在心頭:李隆春得知了自己的兒子早就死於荒郊野嶺,而目前裝在他兒子身軀里的,卻是別人家孩子的神魂。雖然他當時一口說其實自己早就知曉,然而從他事後的表現來看,卻一直難以接受這個事實,一天比一天憔悴。
其實這也難怪,一個男人老婆死了也沒有再娶,清心寡欲打拚十幾年,為的還不是自家的孩子能夠成才,繼承自己的事業,好讓黃泉之下的妻子得以安息?那個孩子是延承著自己的血脈而生,是自己靈魂的繼續,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的印記,然而突然之間,所有的一切崩塌,假象都被血淋淋的現實擊垮了。
希望沒了,人還幹個啥勁兒?
我所做的這一切,到底是為了誰呢?
李隆春表面鎮定自若,然而我們所有人,都能夠看到他的迷茫。可是,我們卻沒有辦法給他一個讓人滿意的答案。
半年之後,我聽雪瑞談起,說李隆春新娶了一個妻子,是前幾年一個當紅的香港小姐,但是家庭並不是很幸福,也沒有子嗣。又過了很久,直至去年,我聽說李隆春將手頭的事業悉數交給了職業經理人,自己去了西藏,至今仍在藏地未歸。在這裡,我想祝福他,希望他能夠找到心靈的寧靜。
其實,關於這個經濟界的傳奇人物,後面還有故事,因為許鳴依然還在。
如果你們喜歡,我會接著講。
至於顧老闆,他的麻煩在於助理秦立。
他被解救出來的事情十分離奇。通過後來的交談,我得知綁架他的確實是秦立,動機不明。除了最開始被綁架的時候,其餘路上的大部分時間裡他都處於昏迷狀態,醒過來的時候是在一個黑暗的空間中。連續三天,他吃喝拉撒睡,都在一個狹小的房間里,這讓他有些絕望,以為自己離死不遠了。
第四天,每天出現的食物也斷絕了,他又餓又渴地度過了孤獨的一天一夜,然後雪瑞的師父出現了,將他救了出來。
而羅恩平老人則告訴我們,他是通過占卜推算,在大其力市郊一棟廢棄房子的地窖中找到顧老闆的。現場一點痕迹都沒有,也沒有任何人。這件事情十分離奇,秦立莫名發狂,將顧老闆擄走幾天之後,又將他拋棄於地窖之中,任其自生自滅,為什麼?沒人知道。然而顧老闆頭疼的事情來了:秦立作為他最重要的助手之一,知曉他很多的事情和生意,他所有的行蹤,秦立也了如指掌。
秦立那天的表現,讓人震驚,他居然能夠變身為一個凶厲的貓臉人,而且蓄意襲擊,顧老闆表示很惶恐,以後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請保鏢,有用么?
當然,這些都是他所需要煩惱的事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而我也無暇時刻去保護著他,因為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拿到麒麟胎之後,我們將要前往句容給三叔解邪術,然後我將準備好材料,把朵朵和小妖朵朵分離開來。
兩個小傢伙都很可愛,但是如果長期共處於一個靈體,要麼融合,要麼就煙消雲散,魂魄全無。
據雜毛小道的爺爺稱,前面的那種可能性,只有一成。
我不敢想象失去朵朵和……小妖朵朵之後,會是什麼樣子,所以不敢懈怠。
飛機降落,一出香港國際機場,連家都沒有回,我們就在雪瑞的帶領下,直奔東亞銀行,生怕中間出了變故,冒出什麼國際大盜將那保險柜給撬了。懷著患得患失的心情,我們終於在貴賓室里見到了那條如同藝術品的項鏈,也看到了那塊價值不菲的翡翠吊墜。
當我看到玉石中心的那一粒精緻得如同神跡的胚胎時,心中立刻確認,它就是麒麟胎,妥妥的。因為,它根本就是一個孕育著的小生命,將它放大百倍,跟傳說中的麒麟一模一樣。我心中甚至有這麼一個猜測:這世間,莫非真的有麒麟這種生物,只是年代久遠而消失(或滅絕)了?而這個麒麟胎,則由於某些原因被留在地質層的玉石中,如同琥珀一般?
如此說來,世間的很多東西,都變得很好解釋了。
吊墜上面有毒,是導致雪瑞中玻璃降的主要兇手。雖然大部分毒性都已經蔓延到了曾經的雪瑞身上,但是這玉上,仍然有一些。最重要的是,上面有一股念力,不強,但是深刻。
當然,這些都不足以阻擋我們。虎皮貓大人伸出鳥喙,一口將其吞食乾淨,剩下的餘毒,則由變成了非洲友人的肥蟲子負責吃掉——自從吸收了蛇蛟口中的毒囊,肥蟲子至今仍舊又黑又腫,讓我心疼不已。
不過好在這傢伙沒有像上次一樣陷入沉眠,該使喚的時候依然能夠使喚出來,充當勞力。
虎皮貓大人啄完上面的念力,十分不爽地罵道:「靠,那個下降的傻波伊看到我了,麻辣隔壁,有本事過來找大人我啊?一個蹲在地窖里的猥瑣老頭,牛波伊啥?操,真看不慣他這尿性!」——在靈魂的世界,如果道行達到一定程度,距離並不是問題。
世界是圓的,如同在一個泡沫之上——這是虎皮貓大人曾經跟我們說過的一句話,我至今還記得。
事久生變。為了避免再生什麼事端,我們便不做停留,與雪瑞、羅恩平老人告辭,匆匆乘班機直飛金陵,準備去給三叔解除「銀針追魂術」。
Chapter 2 蕭家
因為大霧,航班足足延誤了二十幾分鐘。飛機在機場上空盤旋了好一陣子才落下,讓我們心情都有些陰霾。
出行不順是一件很讓人忌諱的事情,世間萬物皆有聯繫,我知道得越多,便越信這些。雜毛小道掐指一算,提議說我們最後下飛機,如此方才吉利一些。小莫丹第一次坐飛機,有一些興奮,整個航程都沒有休息,滴溜溜的小眼睛四處張望,一會兒看向舷窗外的藍天白雲,一會兒看向飛機內陌生的乘客,一會兒又羨慕地看著過往的漂亮空姐,嘴唇抿得緊緊的,眼睛里有月亮一般的光芒。
我們的語言不通,虎皮貓大人能夠勉強當翻譯的角色,不過此刻大人憋屈地待在有氧艙,便無法話語交流。莫丹也乖,逢人就露出天真的笑容,默默地吃著我們從空姐那裡要來的巧克力糖,也不說話。
小叔決定回家之後請一個會說緬甸語的家庭老師,教小莫丹說中國話。
因為不放心託運,我將麒麟胎貼身放著,雜毛小道在我旁邊,兩個人一同看守。心情終於輕鬆下來,我在飛機上免不了打了瞌睡,夢見一箱又一箱的黃金,在我眼前晃蕩。我是在黃金萬兩的美夢中醒過來的,流了一臉的口水。
我醒過來的時候愣了半天神,才想起是我在地下基地安放人彘的白色房間里陷入的幻境。當時我以為真的只是幻覺,日本人掩藏的黃金只是一個傳說而已,然而後來我竟然看到大師兄手下的包裹里,有類似於金磚的稜角出現,讓我又一直心存懷疑。
我怎麼會有那樣的幻覺?
薩庫朗盤踞在那地下基地幾十載,為什麼就沒有發現,而大師兄卻像是逛自家後花園一般,直接就掏出來了?幻境當中的耶朗壁畫是真是假?
好吧,我、我有些迷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