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苗疆蠱事3(27)
我們笑,說反正已經回絕了,就不想了。談及自己的身份,趙中華說自己真的就是一個收破爛的,經營了一家廢品回收公司,一般不出任務,所以也還悠閑。聊到自己的女兒,這個男人就滿臉的笑容,說現在還小,不懂事,希望以後能夠和你那個小鬼一般懂事就好了。我們聊了一陣,見他的傷勢需要休息,於是告辭。出門的時候,趙中華叫住了我,說陸左,你說的麒麟胎我會留意的,但是你被詛咒的雙手,有沒有想過,要化解一下?
我伸出雙手,看著自己已成斷十字紋路的手掌,說掌柜的你有辦法嗎?
趙中華說他的授業恩師對消磨詛咒略有心得,老人家在湖北恩施,等他傷好痊癒之後,可以帶我去見一下。我點頭,與他相互留了聯絡方式,這才離開。
出院之後,我又去飾品店,與阿根、古偉一起商量生意上的事情,阿根一再請我回來,共同做事業。他對我跑去洪山開餐廳的事情十分不滿,說既然能夠跟阿東一起合夥,為什麼不能跟他一起呢?我無奈,言明我並不會在洪山待多久,苗疆餐房的事情,主要是阿東沒有本錢,幫忙而已。到了晚上,華燈初上,雜毛小道來電,問我上次車裡面的事情,還做不做得准?
我發愣,說什麼事情?
這幾天腦袋有些發暈,也不記事兒,所以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麼。結果雜毛小道在電話那頭嘻嘻笑,說不是約好了一起逛夜店喝花酒嗎?你小子,是真不記得還是準備當和尚了?我這才想起來,似乎是有這麼一件事情,當下也嘴硬,說去便去,誰怕誰?雜毛小道說晚上八點他來店子裡面找我,同去。
我並不在意,與阿根、古偉和店子里幾個骨幹在傍晚的時候,一起去外面吃飯,折回來的時候,才發現雜毛小道已經在店子里等候,指著時鐘質問我,已經快九點半了,奶奶的,真不是個守時的人,不想去算球。阿根上來打圓場,結果被雜毛小道一起拉上,說同去。
結果,晚上十點鐘的時候,我、阿根和雜毛小道準時出現在了附近的一家夜店裡面。
夜店其實也分很多種,從廣義上分有KTV、酒吧、迪吧、量販式KTV、演藝廳、歌舞廳、DISCO、夜總會、洗腳城、桑拿房,但是在東莞,只有兩種,即付錢的和不付錢的。都市的喧囂和浮華沉澱不了太多的東西,所以在這紙醉金迷的夜裡,慾望便成了主流,這裡所指的慾望,是動物性的、赤裸裸的慾望。
不過還好,為了照顧我和阿根的感受,雜毛小道總算沒有找直接付錢交易的那種,而是來到稍微正規的盛天會所。盛天會所,在東莞南城區應該算是比較大的場子,雖然酒水比較坑爹,但是音響設備、服務和名氣都是一流的,而且過來這邊消遣的都市女性,通常質量都很不錯。
我們坐在吧台上,看著舞池裡無數揮舞雙手的年輕男女,抿著酒感嘆,果真不錯。
雜毛小道被我再三要求,沒有穿那吸引人目光的道袍,打扮得跟個潮男一般,而我和阿根,則是黑西褲白襯衫,稍顯嚴肅。雜毛小道放肆地評論著在酒吧穿梭的女孩子的身材和容貌,口水四濺,在這一刻,我很難把他和做法時的那個道士聯繫到一起,因為此時的他,我光看這臉,都感覺到有一股猥瑣之氣迎面而來——落差太大,讓我感覺十分不真實。
我以前賣保險和做生意的時候,也會來這裡陪人消遣,這樣的場所,我倒是並不陌生,只是不喜歡而已。所以倒也不是太拘謹,隨意地和湊過來的女孩子聊天,說說冷笑話,逗人一樂。雜毛小道盯了我一會兒,便忘乎所以,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唯有阿根,一個人在那裡喝悶酒,倒是讓人擔心。
跟我聊天的這個女孩,容貌著實有些抱歉,而且舉止還粗魯,我聊了幾分鐘,便借口尿遁。當我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阿根從我旁邊匆匆走過,我拉著他,問去哪裡?他指著二樓的KTV包廂,說他看見王姍情了,要去看一下。
我看著阿根的臉上,滿是怒氣。
Chapter 4 蜘蛛
王姍情?
乍一聽這個名字,我心中就泛起一陣不舒服,這讓我想到了一條潛伏於暗處陰冷濕滑的毒蛇,和那噁心得如同鼻涕蟲一般的情蠱。我一把拉住阿根的手,說看見就看見了唄,你走你的陽關道,她過她的獨木橋,既然沒關係,何必還要相見,你被騙得還不夠嗎?
阿根想掙脫我的手,說陸左,我剛剛看到王姍情醉得發暈,給一個男人扶上了二樓,恐怕她出事。畢竟都是朋友,遇見了,怎麼都是要管一管的。你放開我……
我頓時笑尿了。我這傻兄弟,到現在還把那娘們兒當成朋友看?哼,要不是有我在,只怕阿根現在都已經命喪黃泉,一把骨灰了。
然而見阿根如此執著,我也沒有辦法。做兄弟的,點醒不了他,只有任由他去犯傻了。我陪著阿根一起走上樓去,二樓有一個小型的演藝廳,氣氛比樓下稍微平和一些,聲音也沒有那麼浮躁,其他的地方都是包廂。掃了幾眼,那暗色的曖昧燈光,讓我心中有一些不舒服,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似的。演藝廳沒看到人,阿根挨個兒地去包廂找尋,依然沒有找到,倒是惹來了別人的怒罵。
我看那些人準備找保安了,連忙拉著阿根退回樓下。坐回吧台,阿根仍然心不在焉,跟我說想再去看看。
我把一大杯酒放在他面前,面無表情地說喝下去先,阿根也沒有猶豫,一口喝下,喉結咕嘟咕嘟地動著,然後眼睛通紅地看著我,說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我很賤?
我盯著他通紅的眼睛,說阿根,你擔心的那個女人,她不是一個玉潔冰清的聖女,而只是一個下海的小妹!她有過的男人,比你每天見過的女人還多十倍百倍。她來這裡,不是消遣,而是在工作。工作,你懂么?是你情我願的交易而已,說不定這兩對狗男女已經在包廂里交易了,你在擔心什麼?你不是看開了嗎?現在怎麼又是這副尿性,你再這樣,別跟別人說你是我朋友。
我嚴肅地指著他,說我真心丟不起這人!
阿根眼睛紅了,身子伏在吧台上,肩膀聳動著,不停地抽搐,讓人心裏面難過。我撂完狠話,卻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女人喜歡浪子,然而卻有幾個人能夠做到洒脫不羈?每個人都年輕過,心中總會有一道傷痕,你想要忘卻它,然而時間流逝,偶爾,這傷痕又翻滾了上來,讓你覺得心疼,感到傷痛。
我不理他,也不去想自己心中那些隱藏在時間背後的往事,拿起吧台上的酒杯,讓裡面的液體在燈光下搖曳著,感受著迷亂之中的寧靜。然而三秒鐘之後,我的眼睛圓瞪起來。
天啊,我看到了什麼?
在我的酒杯中,琥珀色的液體裡面,飄蕩著三個細小的紅色蜘蛛。這蜘蛛是如此的微小,我甚至都找不到可以對比的東西來形容它,如果不算散開的肢節的話,甚至沒有半毫米。它整體分為頭胸部和腹部兩個部分,四對跗節,通體都是紅色的,有極細微的粘毛組成的毛簇,我眯著眼睛,甚至能夠看見它吞吐的口器,上面密密麻麻的利齒……在這個燈光昏暗的大廳裡面,我居然能夠看清楚這麼仔細?
我擦了擦眼睛,感覺真的是不可思議。
就在為我的視力增長高興之餘,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來,在我的杯子裡面,怎麼會多出這麼三隻紅蜘蛛來呢?而且還是活蹦亂跳的。看著在酒中飄來盪去的紅蜘蛛,這比針眼還小的東西,讓我莫名地生寒——這種東西,莫不是人故意放在這裡的吧?
我立刻把阿根拉起來,這個痴情的男子抬起頭,淚眼矇矓地看著我,說怎麼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去揩眼睛,我攔住他,指著我的酒杯說等一等,我們可能被人盯上了,酒中有毒。阿根嚇一跳,說怎麼回事兒?我把手放在他的脖子上,喚醒金蠶蠱,感受阿根的身體狀況。
我心急如焚,金蠶蠱據我外婆聲稱是萬蠱之王,然而只是說它的毒性強、用處多,並不一定能夠解百毒。要是阿根喝到了什麼連肥蟲子都解決不了的毒素,那就真的慘了。
我凝神靜氣,感受了半天,金蠶蠱給我傳遞迴來的信息是沒有。
這便好,是我杯弓蛇影了嗎?我猶豫著,結果肥蟲子不聽招呼,直接拱出了我的身體,飛進了酒杯之中。我嚇了一大跳,雙手連忙捂住杯子,不敢讓外人看到。還好音樂聲喧鬧,旁人自顧自玩樂,並不曾注意這邊,酒杯中的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肥蟲子打了一個飽嗝,然後把那三隻小小的紅蜘蛛給一口吃掉。
隨後,一種強烈的滿足感從肥蟲子那裡,蔓延到我的意識中來。
如此滿足,顯然這小紅蜘蛛是劇毒之物。
有人要害我,到底是誰呢?
我抬起頭來四處張望,正好對上了一個留著一臉絡腮鬍子的男人。這個男人站在舞池的另一邊,一直關切地看著我,見我望來,立刻低下頭去。我伸出手,讓肥蟲子爬到我的手臂上,然後吩咐阿根,別管那個勞什子王姍情了,找到雜毛小道,不要離開他身邊。我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個男人,在還有十幾步的時候,他突然跳起來,朝門口的方向猛跑而去。
還真的是他,我也不管緣由,拔腿便追。
夜店裡面實在是太擠了,絡腮鬍如同游魚,滑溜得很,不一會兒就跑到了門口,我哪裡敢把這麼一個陰暗中的潛伏者放虎歸山,於是也管不了別的什麼,抬腳追去。出了夜店門口,只見穿著短袖T恤的絡腮鬍朝北邊跑去。我一邊掏出電話打給雜毛小道,一邊使勁地追。
也許是夜店裡面的音樂太過吵鬧,雜毛小道的電話一直沒有通,都是嘟嘟地響,在這關鍵時刻掉鏈子,氣得我直想把那手機給砸掉。前面奔跑的那個絡腮鬍子似乎還練過跑酷之類的玩意,身手靈活得緊,我把手機往褲兜裡面一揣,也不管了,咬牙猛追。
絡腮鬍子在前面猛跑,我在後面追,這一追便足足追了二十多分鐘,我們從繁華的商業街一直跑,穿過了居民小區,又跑過了小區盡頭的工地,無數的建築在我身邊如風而過,一直來到了一個露天垃圾場。這一路上,不斷有人用詫異的目光瞧著,然而這男人似乎還刻意選了路線,居然沒有碰到一個警察,而且每當我快趕不上的時候,又出現在我的視線中。終於,在一個中型的垃圾場邊緣,我失去了絡腮鬍子的身影。
我跟丟了,那個傢伙實在是太滑溜了。
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垃圾掩埋場,每個城市總會有這樣的地方,空氣中散發著陣陣惡臭,滿目都是垃圾堆成的小山。這個地方,倘若在白天,定然還會見到很多拾荒者(大部分是老人)在此處,邁著蹣跚的步子,試圖從垃圾堆中,翻出一些值錢的玩意兒來維持生計。我站在邊緣,四處張望,卻始終沒再看到那個傢伙的身影。
盛夏的夜裡,空氣里都有一絲炎熱,四下靜寂,只有蟲子的鳴叫和幾隻野鳥的聲音。
這空氣質量並不算好,然而我體內的肥蟲子卻蠢蠢欲動,想要出來混一頓飽飯。我攔住了它,正想要再次打電話找雜毛小道講明現在的情況的時候,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奇怪的聲音,是打鬥聲,但不是人的打鬥,而像是動物的撕咬和爭奪,不時還傳來低沉的犬吠聲。
2008年的東莞,特別是南城區那一片,並沒有建立起足夠的動物收留中心,所以經常會見到流浪狗、流浪貓,而這些可憐的小動物大部分都聚集在垃圾場中,在生活垃圾中翻食著殘羹冷炙,這並不奇怪。我本來也並不在意,然而我的鼻間卻是一陣癢,感覺總是有一些不對勁,至於是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我拿著手機發了一會兒呆,終於想起來了。
這是血腥味兒,濃重的血腥味兒。
我瞧著前面的垃圾堆,在不遠處昏黃的燈光照耀下,垃圾堆的背面,有著難以言明的詭異。撕咬的聲音越發的激烈了,不斷有嗷嗷的哀叫聲傳來。我有些奇怪,之前似乎還平靜著,怎麼我沒站多久,便是這般的喧鬧?緩步走上前去,我踩著一地的垃圾,繞過那個擋住我視線的垃圾堆,定睛地瞧去。
在我眼前的空地上,有五條流浪狗在打架,品種不一,有狼狗、獅子狗和中華田園犬(也就是常說的土狗),一律的渾身髒兮兮、濕淋淋的,兇猛異常,與平時所見的狗相比,醜陋、毛髮脫落、癩子……
然而這並不是重點,我緊緊地盯著這些流浪狗在搶奪的東西,心中驟然發冷——這是一具人的零碎屍體,四肢被扯爛了,肚子也給掏了個空,只有頭顱稍微完整,看得出是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女性,臉上的皺紋沉澱了歲月的無情,臉被啃了半邊,眼珠子全部不見……
我的出現,給這空地帶來了片刻的寧靜,這些剛剛吃完人肉的流浪狗停止了爭奪,扭過身子來看我。它們的眼睛,在遠處昏暗的燈光下,呈現出暗紅的顏色。而在這些狗的後面幾米處,站著一個黑色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