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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苗疆蠱事2(46)

  Chapter 6 會輕功的女人

  關鍵時刻,一道金色的影子從空中射到了我的右臂上。


  肉呼呼,是金蠶蠱。


  這小傢伙帶著久違的歡暢,一下子就撲到了黑色的膿漿裡面,恣意地吮吸著。我感覺這手臂上似乎裝了一台抽水機泵,將我的鮮血源源不斷地吸走。我手足冰涼,這是失血過多的副作用,然而之前中毒的那種昏迷感,卻已經消失不見了。


  金蠶蠱趴在我的右臂上,儘力舒張,身體變得扁而平,橫跨著四道傷口,整個身子都融進了肌肉中。


  我毒性稍解,抬頭看,只見那隻詛咒貓靈被摔到了牆上,並沒有滑下來,浮在空中的小妖朵朵開始發威了。這小丫頭片子雙手一揚,粉嫩紅唇念念有辭,而那牆上的青苔則開始瘋狂生長,綠色竟然在一瞬間,將詛咒貓靈黑色的身子給完全覆蓋。


  這小狐媚子露的一手果真是厲害,要知道,六月天的香港,天氣乾燥,那牆上即使有青苔,也都是乾的,是死物。她這拉風地一揮手,竟然將黑貓緊緊裹住,果真不愧是鬼妖之體。


  難怪雜毛小道他爺爺曾經說過,這鬼妖珍稀,世間少有呢。


  然而讓我驚異的是,那詛咒貓靈身子左抖右挪,尾巴一豎,周身的毛髮炸起來,居然將所有的墨綠色通通抖落開去。它一下子躥上了牆頭,足上有肉墊,悄無聲息地隱入了黑暗之中。雜毛小道剛好衝到牆根上,他輕吒一聲,足尖摳牆,騰身而起,三米高的圍牆被他一下子騰上一半,伸手去抓牆頭,還沒觸及便收回了手。


  因為沒有了受力,他跌了下來。


  我舉目看去,那牆頭上糊有許多細碎玻璃,手若貿然往上一探,必然是無數口子,血淋淋。


  雜毛小道一擊不中,從地上爬起來,跑到我旁邊,問怎麼樣了?我舉起手,感覺胳膊上寒涔涔,雖然餘毒消散,但是酸軟無力。他眉頭緊鎖,對我說這詛咒貓靈,總是吃祭拜亡者之後的食物,爪子上不但有劇毒,還有怨力,這怨毒深入骨髓,常人若沾染分毫,必然受盡痛苦,日夜不得安眠。我還好,但是少不了要陰冷刺骨,難受幾天,唯有靠咒法消磨去。


  我的左臂上又有源源不斷的熱力湧現出來,那是金蠶蠱給我循環傳遞的力量,讓我抵禦右臂的傷痛。


  說完話,雜毛小道四處瞧,小心防備。


  對手既然把我們引入這個局中,必然不會只有「詛咒貓靈」這一招。


  我心中也惱恨,要不是中了那貓眼的迷惑,愣了一下神,哪裡會吃這般的虧?我越想心中越氣,也沒有抽身離開的心思,那個躲在幕後的狗東西,猥瑣的摳腳大漢,我定然要將他找尋出來,好好羞辱他一番!我右手自然下垂,左手持銅鏡,平復著心情,靜靜觀察著周圍的變化。


  昏黃的路燈依舊,風吹動,搖曳著樹影,遠處傳來車子的喇叭聲,也有音樂聲。


  我們只要狂奔十幾米,就能夠返回鬧市區。


  我看見雜毛小道的臉色猙獰,想來我的臉色也定然如此。一個真正的男人,在受到羞辱和壓力之後,最先想到的當然不是逃避,而是迎難而上,破之!這不是執拗,而是道心。


  時間緩慢流逝,而緊張的情緒則在積蓄,在蔓延。


  小妖朵朵也感受到了壓力,她這般的鬼物,最怕黑貓,也不是說這黑貓有多麼厲害,而是天性如此,一物降一物。她沒有再浮在空中,而是停在了石桌上面,一雙璀璨若星辰的明亮眸子,淡淡地瞧著,也不說話。過了一會兒,她跳下來,指著這石桌和旁邊的槐樹,說這兩樣東西,是陰陽陣眼,先毀去,這裡便不會再邪性了。


  她話音剛落,雜毛小道大喊一聲貧道也正有此意,飛起一腳,將那水泥鑄就的桌台,一下踹飛,滾落在那棵老槐樹旁邊,來回搖晃。


  而就在雜毛小道出腳的一瞬間,一片此起彼伏的「喵」聲,在四周連綿響起,彷彿教堂唱詩班的音樂,靡靡之中,又有著詭異的魔力,讓人心血翻騰。我們聽得詭異,都往石桌靠攏,朝聲音響起的黑暗看去。在樹影中、在房影中、在牆影中,在巷道盡頭的黑暗中,陸續拱出了許多黑影,大大小小,或高或矮,都不一樣,在昏暗燈光的映照下,蜜黃、酒黃、棕綠、黃綠、黃褐、灰綠色、寶石藍色……幾乎能夠想象到的貓眼顏色,都在這裡聚齊。


  貓眼反光,尤其明亮。


  黑暗中竟然冒出了三四十隻貓,波斯貓、喜馬拉雅貓、土耳其梵貓、美國短毛貓……好多品種,難以一一描述。然而每一隻,都表情兇悍,張開嘴,露出慘白的牙齒。


  你們無法想象,平素乖巧得像玩具的貓貓們,露出這麼一副模樣來,是個怎麼樣的景象……是老虎、獵豹一般的捕食么?不是,而是一種異類的、冰冷的意識,在黑暗的陰影中鏈接在一起,有著漠視生命的瘋狂。


  石桌檯面在地上滾動,最後停止住,沒了聲響。


  這邊一停歇,彷彿是下了命令一般,所有的貓發狂一般朝我們狂奔而來,空間里充斥著凄厲的貓叫聲「喵……」這聲音瘮人得很,我頓時耳朵發麻。沒幾秒,一隻棕白條紋的肥貓已經撲到了我的面前,尖銳的爪子就要朝我的臉上划來。


  這是一隻寵物貓,在市場上能夠賣上不錯的價錢,平素也是躺在女主人的懷裡,慵懶度日。然而此刻,它的兇狠卻讓我沒有一點兒留手的心思,左手持著銅鏡,兜頭蓋臉就是一拍,便將這貓兒「砰」地一下,砸在了地上,直哼哼。雜毛小道練得一手好劍法,劈、砍、刺、拍,舞弄得水潑不進,吸引了大部分火力。


  亂鬥了一陣,這些平素可愛的貓咪到底讓我們心軟,唯有且戰且退,不敢硬碰硬。


  這攻勢雖然凌厲,但是我卻總感覺有些蹊蹺。


  相比剛才那詛咒貓靈的劇毒攻擊,這些毛毛雨,未免也太小兒科了吧?我念頭剛一起,從老槐樹上立刻躥下來一道黑影,如箭一般,直奔大出風頭的雜毛小道。我手拿著銅鏡,大喊一聲「無量天尊」,有黃色光耀,那黑影頓時一滯,速度也慢了幾分,雜毛小道劍尖一卷,將那黑影給纏住,摔落到地上來。


  這在地上翻滾的黑貓,正是那隻詛咒貓靈。


  我腳快,一腳就踏中了這隻死貓,說是貓靈,其實只是一隻毒貓,我腳下立刻回饋來踏實的肉感,狠下心來,使勁一碾,將它的頭顱頓時踏碎。這貓一死,小巷深處傳來一道凄厲的嘶喊聲,所有的貓咪都停緩了下來,雜毛小道立刻點燃一黃符,高聲念咒,並且刺於老槐樹的腰眼處,符籙燒完,群貓離散。


  我拔腿便朝小巷子裡面追去,如同狗攆兔子。


  在黑暗中,一個瘦弱的身子咳著血,朝裡邊跑去。我神經緊繃,力道全部摜在了雙足之上,一時間竟然爆發出了巨大的力量,后發先至,只差一線,便將抓住那個裹著袍子的傢伙。然而那人竟然沒有再朝平地里跑,而是轉身,攀附在了圍牆之上,一頓足,三米高的圍牆居然也翻了上去。


  慌亂中,我抓到了一塊布,是從那個傢伙的身上取下來的。


  雜毛小道趕到我旁邊,而我則看著牆頭上的玻璃渣子,暗自感嘆。這得有多大的狠心,才顧不得十指連心的痛啊!雜毛小道拿過我手中的布塊,放到鼻子下面聞,笑了,說一看玩貓的,就是個小娘皮,果真,嗯,好香啊……他十分陶醉,看我一臉嚴肅,問咋了?跑了就跑了唄,那詛咒貓靈死了,章董的聚邪紋想來也應該解了吧?得饒人處且饒人,怎麼說,都是一個體香悠遠的小娘子呢!


  我伸出右手,對著三米的牆頭,問他怎麼能夠一下子就躥得那麼高?


  他撇嘴說練唄,打小就開始練,打熬筋骨,練習發力——一開始也不要躥牆,找一口大缸抹油,每日在缸口趟上幾圈,幾年後練習梅花樁……如此等等,時間久了,飛檐走壁不在話下——這不是話本演義,輕功便如同現在的跑酷,是可以練習的。他見我仍然舉著右手,問幹嘛,擺造型?


  這時肥蟲子悠悠飛回來,吱吱叫了兩聲,重新附在了我的手臂上。小妖朵朵則在一旁給雜毛小道翻譯,說下蠱成功,那女孩蹦躂不了幾天了。說完這話,她嘟噥著嘴,說這貓味,真臭,不容我分說,直接鑽進了槐木牌中。


  雖是鬼妖,但她終究不喜歡貓。


  我看著有些愣神的雜毛小道,說你是個憐香惜玉的爺們,我也是。但是對於一個擁有著詛咒貓靈、並且想要置我們於死地的女人,我是生不出半分憐意的。寬容對於朋友是美德,對於敵人,是愚蠢。


  雜毛小道無所謂地點點頭,說小毒物,你說得對,做得也很好。


  他往回走,說貓有九條命,那隻死貓如果不把它焚燒掉,指不定又要出什麼幺蛾子呢。我們返回空地上,拐角處這才傳來了秦立隱約的呼喊聲——陸左、蕭克明,我靠,你們到哪裡去了,為毛沒有帶手機?


  我拎著那隻黑貓的尾巴,說得嘞,看來我們還是要返回醫院了,這焚屍滅跡的活計,只有勞煩秦大助理了。雜毛小道微微一笑,說理當如此。


  我們往街道上走去,頭頂上,是一弦彎月,隱約浮現於雲端。


  又起風了。


  Chapter 7 請聽我解釋……


  我們重新返回了伊麗莎白醫院的病房,給章董檢查,發現他脖子後面那大理石雲層狀的聚邪紋,已經消散了很多。


  果然,聚邪紋當真就是那個瘦小身影的女人給弄出來的,而媒介物,便是詛咒貓靈。貓其實是一種十分乖巧可愛的動物,素來都是我們的朋友。人類養寵物,最習見的一為狗,二為貓,可見其惹人喜愛。然而惡毒者,卻最擅長把善良淳和的東西,給扭曲成讓人害怕的存在,比如這「詛咒貓靈」,比如我們剛才在老槐樹下面遇見的藏陰地。


  吉普賽人是發源於印度北部的高加索人種,與猶太人一樣,是著名的流浪民族。


  然而與猶太人聰明的頭腦、單一的宗教不同的是,吉普賽人早先是以浪蕩而聞名(當然,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叫做洒脫、熱情、奔放)。在不斷遷徙和流浪的過程中,吉普賽人逐漸發現了一些神奇的規律,譬如塔羅牌、譬如詛咒貓靈……掌握這些規律的人聚集在一起,被稱為占星師。


  章董告訴我們,一直纏在他身上的那絲陰冷,消失不見了。


  我們將剛剛發生的事情告知了章董,並把那隻死去的黑貓拎給他看。這下他回憶起來了,說他在病發前的一段時間裡見過這隻貓。當時這隻貓在路邊的花壇上曬太陽,他手賤,摸了這貓一下。談及緣由,章董千恩萬謝,並讓我們明天早上,務必去一趟他的家中,幫忙布置一下家居風水,以防此類事情的再次發生。


  我們點頭答應,吩咐旁人照看好他,轉身離開。


  秦立送我們返回酒店,而這黑貓的屍體,雜毛小道借我的銅鏡照了幾遍,念經超度完畢后,一再吩咐秦立,要焚化乾淨,妥善處理,不然後患無窮。秦立連連點頭,說曉得了,便提著貓身離去。


  我見他渾不在意,放心不下,追到門口又多說了幾句。


  要不是在香港一頭抹黑,我還真的不會讓秦立去處理。


  忙了一晚上,我的造型慘不忍睹,胳膊上的爪痕已經結痂,但是卻痒痒麻麻的,在長新肉,難受得緊。顧不了這麼多,我徑直跑到浴室,美美地泡了一個熱水澡。出來時,發現雜毛小道正坐在沙發上研究手中的布條。那是一塊灰黑色的綢布,吸光、黯淡、針腳細密,看著質量上乘,也可想而知我當時力道之大。見我出來,雜毛小道問胳膊沒事吧?我揚起右手,轉了一圈,說外傷有金蠶蠱,裡面的陰毒怨氣,一會睡覺之前打坐,念幾段「凈心咒」便是。


  我坐下來,接過他手中的布條,問有什麼發現么?


  他點頭,說這布條不是普通的衣服布料,是手工紡制的,看看上面的暗紋,交疊纏繞,形似叉形閃電,似乎有些來歷呢。說不定,我們惹到不該惹的東西了呢!他說著這話,眼中卻有笑意,往旁邊的房間走去。我便知道這小子在滿嘴跑火車、放大炮,不理他,而是拿起了懷中的銅鏡子,仔細打量起來。


  雜毛小道在上面篆刻的是「破地獄咒」,但凡妖邪之物,都能夠被這鏡所鎮。


  奈何這鏡靈本身是個野路子,雖有力量,輸出的功率卻並不大。若要加強這鏡子的威能,有兩條途徑:一是增加我和它的默契程度,完全地掌握;二則是讓這鏡子不斷地吞噬亡魂,壯大這鏡靈。


  要面對現實,我只有努力把握這破鏡子才是。


  這時小妖朵朵從我的懷中蹦出來,對我一臉壞笑,說洗完澡了?我點頭,說咋了?她指著我的右臂,說她餓了,裡面的怨氣,她正好可以吃。我擺手,說不行,還是吃香火吧,你屬狗的,要是又咬掉我一坨肉,我到時候找誰哭去?

  她嘟著嘴,說我小氣,好是一陣胡攪蠻纏。


  我無奈,想著這似乎是雙贏之事,便鬆口答應了,小妖朵朵一聲歡呼,立刻撲到了我的手上,張開嘴,就朝著傷口處吸去。


  她這一吸,附在傷口上的肥蟲子不樂意了,飛出來,吱吱叫,抗議。


  自從朵朵的靈體被妖化之後,便有了一些副作用,比如靈體有了重量,成為了實體,比如雖然依舊可以穿牆過戶,但是卻喪失了隱身的功能,要是不施展幻術,連最尋常的人,都可以看得見。


  這一點,在小妖朵朵身上尤其明顯。


  我坐在沙發上,她則趴在扶手上,雙腳踩著我的腿,紅潤的小嘴輕輕吸著我所看不見的氣息,有柔軟的觸感傳來,讓我感覺怪怪的。


  好在肥蟲子在旁邊搗亂,氣氛才沒有這麼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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