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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苗疆蠱事2(4)

  Chapter 6 魔鬼交易,火器現反被擒


  我接通,依然是那個男人低低的聲音:「陸左,你到江城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問的語氣,我第一時間就確定他與巴頌已經聯繫上了,不然不會這樣。於是我說是的,親愛的亞歷山大·謝爾蓋耶維奇·奧涅金先生,有何見教?見我直接叫出了他的真名,他愣了一下神,然後說:「我們內部出了叛徒,對么?是誰,陸左先生,我希望你告訴我……當然,我知道這也是白搭,那麼,我們換一個問題吧,比如,閣下是否不打算把彼岸花果實交出,而打算用別的代價,來一場籌碼和底牌的交易呢?」


  我說那果子早就已經被吃掉了,你即使想要,我拉不出來的。


  他嘿嘿冷笑,普通話字正腔圓:「這怎麼可能,未成熟的彼岸花果,劇毒,要是你吃了,早就已經沒有資格和我說話了。我知道你是苗蠱一脈,會放蠱,但是相對於技術變革日新月異的東南亞,你們,落後了,在他們面前,你們註定都只是雕蟲小技。你,不要丟了臉面,也不要做無謂的垂死掙扎,更不要想著騷擾我的老闆,否則你會死得很慘的!好吧,把東西交出來吧……」


  我說東西真沒了,你愛信不信。


  他問我,真的不在乎蕭克明的生死?我哈哈大笑,說替我問候一下段叔,順便幫我帶一個問題,難道他真的不在乎他家老二的生死?說著這話,金蠶蠱已經返回來。我沒有停留,第一時間結賬離開,離開的時候,我看到段二公子正捂著屁股,一臉不舒服。當我啟動汽車離開餐廳的時候,一輛高速行駛的汽車猛地拐進了停車場,車停,好幾個肌肉膀子發達的男人一下子就躥了出來,朝餐廳裡面走去。


  為首的,就是那個讓我一見就膽寒、身上直起雞皮疙瘩的朝鮮人朴志賢。他是一個那麼耀眼的傢伙,光讓人看一眼都會感受到莫名危險的男人,銳利的氣勢,如若從地獄歸來的刀鋒戰士。


  我關閉電話,看著昏沉沉的天,啟動汽車離開了此地。


  雖然答應了交易,但是我提出了兩個條件。


  第一,地點由我選擇;第二,只能有一個人帶著蕭克明和段玉川前往交易現場,而且這個人不能是朴志賢這樣的高手,也不能帶槍——否則,等著段老二肚腸腐爛生瘡吧!這樣的條件自然十分的苛刻,但是段玉川是段叔的寶貝兒子,蕭克明卻只是我的一個朋友,在他們的眼裡,輕重高下自然一清二楚,主動權握在了我的手上,於是答應了。


  交易地點的選擇,我費勁了心思。之前有好幾個選擇,比如鬧市,比如公園,比如警局門口……但是我最終還是把這些都給否決了。其中的原因太多了,牽扯到的東西也多,這裡也不好講。反正我知道一點,得罪了段叔,在江城幾乎就寸步難行。


  我把交易地點定在了上高速的某一個路口,當然,這是在最後繞圈子的時候,才跟他們確定的。


  按照《鎮壓山巒十二法門》中的記載,我一天都在採購某些急需之物,在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我已經到達了那個路口,指揮著那個可憐的交易人,在整個江城繞了幾圈了。


  有一次,我還特意讓他的車子從我眼皮之下走去,然後看後面有沒有車輛跟著。


  然而沒有,這夥人非常的謹慎,不敢出現任何差池。


  這就好,我最怕的就是無所顧忌的人,如果碰到那種連親生兒子都威脅不到他的奸雄,我只能打碎了牙齒往下咽,舉雙手投降了。然而,所幸沒有。第四次的時候,當這車路過我前面的時候,我打電話讓他停住了,然後驅車緩緩地開到他的前面。打開窗子,只見這六廂車裡,雜毛小道和段玉川都躺在車上,司機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子,帶著茶色眼鏡,長得黑,臉上有刀疤,蜈蚣一樣的猙獰。


  他冷冷地看著我,說奉了段叔的吩咐,把人送過來了。這個蕭克明,我可以帶走,但是二公子,一定要解了葯才能離開。為了表示誠意,他下了車,還是舉起雙手,表示沒有帶武器。然而,他的手一舉起來,我就能夠看到手肚子處,有著厚厚的老繭——這是玩槍的老手。


  不過沒事,只要不是朴志賢,我就不怕這廝能夠鬧出什麼花樣。


  我指著車裡面昏睡的蕭克明,問怎麼回事?


  他聳了聳肩膀,然後說怕搗亂,打了一點氯羥苯惡唑(一種肌肉鬆弛劑),過一會兒就好了。我說我要檢查一下,他打開車門,我翻了一下雜毛小道的眼瞼,然後又查了脈搏,很平緩,顯然只是在昏睡,說可以,把他扶到我車裡。他攔住了我,說還沒給二公子解毒呢?

  我瞧過去,這風流倜儻、面如冠玉的段二公子,正在座位上瑟瑟發抖呢。


  我給他下的蠱,和劉明的一樣,是用金蠶蠱的排泄物為引子下的,叫做二十四日斷腸蠱。在這二十四日里,每隔三個時辰發作一次,胸腹間的內臟如被絞肉機絞動一般,翻騰不已,每一次陣痛神經都扯動靈魂,難受不行,解法也很簡單,一念即消,而後泡發的黑木耳與銀耳合水服用,持續三日即可消除。


  我摸摸他鼓脹的肚子,把蠱毒全部集中到大腸區域來,然後對著這疤臉大漢說道可以了,排完便后,神清氣爽,生龍活虎,又是一個泡妞厲害的小白臉。


  他不信我,問我怎麼證明?


  我背起蕭克明,說愛信不信,不然要怎麼樣?要我留在這裡伺候這小祖宗,直到痊癒?這想法太奇葩了吧?說完我把老蕭塞到了副駕駛座上去,準備離開。刀疤臉一把就抓住了我,我轉過頭,只見一把黑星頂住了我的腦門。他笑,說好天真啊,說不帶槍,還真的以為不會帶么?他老疤混跡江湖幾十年,還真的沒有見過我這種天真的貨色。


  被這麼一個沉重的鐵疙瘩指著,我都能夠聞到槍口處那淡淡的硝煙的味道,心裏面一下子就懵住了。


  心神雖然驚悸,但是我臉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凝神看著他,說敢殺我,就不怕死得很慘么?刀疤臉哈哈大笑,說他是走白貨的,跑的就是滇緬線,什麼奇怪的事情沒有見過?知道你有本事,但是未必快得過子彈?不要動,動一下,小命就不保。說完這話,他掏出一種塑料捆帶,把我的手緊緊地紮起來,反綁住,然後用槍指著我蹲在地上,我照做,卻被一大腳給踹翻在地上。


  他蹲在地上,問我果子到底在哪裡?

  我盯著他,仍然在為這狗日的掏槍的舉動而憤慨。他哈哈大笑,一巴掌扇得我半邊耳朵嗡嗡響,然後直接把手槍塞進我的嘴裡,搗著我的牙齒,殘忍地笑著:「這個世界傻子太多,總是認為別人跟你一樣的思維——成王敗寇啊!小兄弟,你既然敢跟段叔叫板,就沒有想過會有今天的下場?再不說,這荒郊野嶺,青山處處埋忠骨,你就準備準備?」


  他是個左撇子,拿著槍往我嘴裡直塞,空著的右手,說得興起,一個勁地扇我耳刮子,啪、啪、啪!又重又狠,嘴裡還罵罵咧咧,他對段叔崇拜不已,對我膽敢觸這位爺虎鬚之事,十分的憤怒。我手被反綁著,用不上勁兒,一陣耳刮子抽得我雙頰火辣辣地疼,頓時就腫了一大片。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大叫說有,在車的後備箱里,裡面有一個小行旅箱,就在裡面。


  他停下了手,戲謔地看著我,嘿嘿笑,說早說不就結了么,費這麼多功夫。


  站起來,他又重重踹了我肚子一腳,然後起身走向車後去。


  Chapter 7 道士反目,兄弟相搏控魂


  二月的天氣冷,寒風吹不散我心中的怒火。


  我想他一定沒有見到我眼中掩飾不住的恨意,也看不到我身下正在噬咬塑料捆帶的金蠶蠱。當他發現車后廂裡面什麼都沒有的時候,回過頭來,地上卻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我在哪兒?我躲到了車子的另一邊,指揮著金蠶蠱,狠狠地朝刀疤臉拿槍的手腕狠狠地咬去。


  見我受辱,肥蟲子也是十分的氣憤,只一咬,刀疤臉手腕立刻腫了起來,被蜇疼了,手中的手槍像燙手的山芋一樣,往前面扔掉了。他嗷嗷大叫,看著自己腫大的手發愣。好機會,我全身的細胞都興奮得要命,一下就躥了出來,一招經典的黑虎掏心窩,狠狠地擂在了刀疤臉的小腹處。


  砰……我的拳頭轟中了他的小腹,觸感並沒有想象中那麼柔軟,硬邦邦的,好像有六塊腹肌的存在。不過柔軟處終究是抗不住太大力的傷害,我的含恨一擊,把刀疤臉一下子就摜翻在地上。我氣憤得很——大家都是刀疤臉,幹嘛連這點面子都不講,直接把槍口塞進了我的嘴巴里?

  當時我害怕得魂都差點丟了,有木有?


  刀疤臉果然是反應一流的紅棍打手,一個鯉魚打挺,翻身就站起來了,雙手護住胸口位置,仔細盯著我。


  這是標準的美式拳擊開路。也是軍隊一擊必殺擒拿的起式。


  只可惜,他左手手腕上的咬痕腫脹越來越大,又紅又青。他不管,一個側步滑身,直接衝到我面前,然後抬腿蹬來。我往後跳開,然而他的進攻如附骨之蛆,連綿而至。我這個半吊子雖然有些氣力,也敏捷,但是跟這種刀口舔血的強人打架,簡直是孔夫子門前賣書、魯班門前耍大斧,所以也不糾纏,一邊狼狽躲閃,一邊跟他講,你手腕這一下,中毒了,大毒,若不能及時醫治,截肢是必須的,再不行,直接掛掉。


  他不理,一路搶攻,我躲閃不及,大腿被掛了一腳,火辣辣地疼。


  我這時也不顧忌了,大喊一聲金蠶蠱,一道金光砸中了刀疤臉的腳踝,他立刻失去重心,我見機行事,一個大鞭腿,狠狠地踢中了他猛然前撲的身子。這一腳我提了個正著,反饋過來的結實感讓我大爽了一把,鬱悶的心情一下子消散,我近身過去,一把揪住他唯一好的手,摁著,然後朝他後頸狠狠砍去。


  第一下,太輕了,他奮力掙扎。


  我接著補了一擊,終於,補刀成功,他疼暈了過去,我高興極了,洋洋得意地抬起頭來,才發現肥蟲子懸在上空,一雙詭異的黑豆眼直勾勾地盯著刀疤臉,不時有一道亮光掠過。人是我打暈的,還是它催的眠?我一陣無語——唉,我本人其實是最不贊同暴力解決問題的,然而這一次,確實跟人拳頭對拳頭,肉搏了一回。看來,我似乎應該找個靠譜點兒的老師,學習一下拳腳才行。


  混江湖的,哪裡都需要一門好手藝啊。


  見這刀疤臉暈了,我也不敢停留,用隨身的小刀給他手腕處劃開一個口子,叫金蠶蠱把毒吸一下,這幫人敢玩命,但是我可不敢背著人命官司。我跑回車子里,收拾好東西,把昏睡的雜毛小道用安全帶捆好之後,招回金蠶蠱,油門一踩,我就開上了高速,往江城相反的方向逃去。


  行了二十幾分鐘,我緊張的心情才舒緩了下來。


  今天的事情實在是太驚險了,我並不害怕大多數的鬼物,但是對於段叔這樣的坐地虎,確實畏懼得很。在這個城市裡,他說不上一手遮天,但是卻能夠讓我永遠說不出話來。關鍵所在,還是人類太脆弱了,脆弱到一顆子彈,就能夠失去生命。他們盤根錯節,勢力很大,我能夠做的,只能遠遠逃離,跑開。


  一個人的力量,終究還是太薄弱了。


  或許,我可以帶著雜毛小道去報警試一試?只要,對於那夜植物園的偷盜事件,抵死不承認就行。


  想到這裡,我從後視鏡里看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的雜毛小道,只見他已然醒來,臉上僵直,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我正想跟他打招呼,哪知他的眼睛變得血絲密布,像一個紅色的玻璃球,然後突然扭過頭來,一臉怨毒地看著我。


  突然之間,雜毛小道臉上青筋浮現出來,眼球紅色收斂,翻起了白眼。


  他神色猙獰,突然伸出手來,緊緊地拉住了我的右手,死命拉扯。我被他生生地拽了半邊身子過來,只有用左手穩住方向盤。雜毛小道又伸手來拽我頭髮,我躲開,他就側過身來,兩隻手來掐我脖子。車廂里空間十分小,我哪裡能夠躲閃得急?一下就被這狗日的摁住了頭。我連忙踩了剎車,車子驟然停住了,卻感覺脖子上的一雙手力氣驟然增大,竟然有想掐死我的趨勢。


  我腦子裡還在迷糊著,然而求生的本能卻立刻反應過來,抓住雜毛小道的手,就往外面扯。


  我們兩個的手,在我脖子處較起勁兒來。


  一個是身佩本命血玉、天生就有一牛之力的雜毛小道。


  一個是來自苗疆邊陲、身受金蠶本命蠱之力洗滌的我。


  我的呼吸漸漸不暢,但是力量卻源源不斷地從身體里湧現出來,生存的本能是意義之塔存在的最高所在,人死了,一切也就沒有了。同時,我發覺雜毛小道的氣力只是一時的爆發,然後就有些后力不濟了。他是一個江湖老油子,這樣的用力技巧不會不知,現在如此,其實很好解釋——他被控制了。


  雜毛小道可是一個厲害角色,意志比我見過的大多數人都要堅定,怎麼可能被人控制?


  不對!我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個神情狂妄的泰國人巴頌,想起了他脖子上那花紋密布的文身,以及兩側的空洞的眼睛紋型。


  這個傢伙,是個高手啊……


  我的優勢越來越大,死命地往外掰開,不讓他一雙鐵鉗合攏。


  最後,我渾身骨骼一陣炸響,喀喀喀,一鼓作氣,我終於將雜毛小道狠狠地制住,反剪起他的雙手,然後我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吐在了他的額頭上,急念「金剛薩埵普賢法身咒」三遍,然後把左手五指合攏捲成筒形,中留空,結成外縛印法,用力拍在他腦門上,大喝一聲「解」!

  這是棒喝,讓走火入魔者、夢魘者、以及身體被他人操控者醒悟過來,擁有自身身體的操控力。


  我拍得毫不留情,「啪」的一聲響,雜毛小道大叫聲啊,雙手亂揮一下,閉上眼睛。但他再次睜開的時候,是黝黑的黑色,裡面能夠映照著我的倒影。「小毒物……」雜毛小道不敢相信地伸手擦了一下眼睛,看著我,然後長呼了一口氣,說操,終於逃出那個鬼地方了……咦,怎麼腦門這麼疼?

  我說我拍的,他剛剛被人下了控魂降,攻擊我,兩人差一點兒就翻車了。


  他又是長嘆一口氣,說他真的是白瞎了眼,這一次是夠教訓的了。本來以為段天德這老王八是看中了他的真才實學、文韜武略,還準備幫他綢繆一番,改一改四年之後的氣運呢,結果沒想到這害人心算計到他身上來了。一顆毒果子,有那麼吸引人么?唉,他能夠算盡天機,卻把握不了自己的命運。


  我笑了笑,說你還年輕,不理解他這種事業有成、但是又害怕衰老的人的心理,其實想一想也是,年輕時什麼也沒有,現在老了,山珍海味也沒胃口吃了,綾羅綢緞也沒心情穿了,大把的漂亮姑娘也沒能力睡了,廣廈三千,躺下不過一鋪床……更何況,死去了,什麼也沒有了,他能不著急么?


  雜毛小道哈哈大笑,指著車頂說道,就他這麼個著急法,四年之後,這狗日的定然身死,偌大的家業帝國,分崩離析,子孫斷絕!


  我當時直以為他這是氣話,沒想到今年八月,雜毛小道一語成讖,當然,這是后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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