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來者不善(2)

  從這段話里,蘇挽月算是聽出來了,薛十和自己氣場不太合。沒什麼理由的,有些人只看一眼就相見恨晚,有些人同生共死過也不能成為患難之交。蘇挽月和薛十,就可能是後者,而且憑直覺,覺得薛十喜歡冷霜遲。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你提到他名字給人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也許礙於某些蘇挽月並不知曉的原因,兩人不可能在一起。薛十又是那麼孤傲清高的性格,肯定對所有冷霜遲感興趣的女人,都擺不出好臉色。所以同蘇挽月說話,也一直是話里有刺。


  「又不要你看上,你操什麼心?」蘇挽月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被人那麼言語譏諷的時候,才懶得管現在是個什麼寄人籬下的處境。


  薛十回頭瞪了蘇挽月一眼,被回報一枚勢均力敵的眼神。


  出了房門,薛十走在甬道里,垂著頭又回復了她不起眼的身份。很奇怪,才一瞬間的時差,蘇挽月像是看見了兩個完全不同的靈魂,在她體內迅速交換,這種轉換,薛十處理得信手拈來。不得不承認,薛十是個很厲害的人,如果女人能不憑容貌就讓人佩服,那她本身就有足夠的本事。


  蘇挽月被送出了風流窟后,還沒來得道謝,就見薛十轉過身往回走了。心中暗自嘆息一聲,薛十應該不屑蘇挽月的感激吧。抬頭望了下北極星的位置,確認北邊在哪后,也就埋頭加緊趕路了。三十里的路程,其實不算多,換算成四百米的標準操場的話,無非是讓她跑三四十圈,對於前不久剛走過三千里路的人來說,這根本不值一提。


  麻煩的不是如何逃命,而是怎麼解決一直東躲西藏的問題。風流窟里看清她長相的,除了已經死去的那欽,也就是陶格斯和薛十。薛十自然不會去說,那其他人來找蘇挽月,就如同無頭蒼蠅一樣。況且人是死在陶格斯這裡的,她其實沒有必要把事情鬧大,蘇挽月賭地就是人的心理,她確信陶格斯現在還沒派人去通知馬幫,如是那樣的話,就有可乘之機。


  往北其實很危險,因為已經到了番邦交接的地方。蘇挽月對這邊的地域不是很熟悉,只知成化中期,總兵和巡撫衙署自綏德州城遷至榆林衛城后,延綏鎮亦稱榆林鎮。自此大修長城,東起榆溪河西岸,西至保寧堡。後來又修建了榆溪河紅石峽以東至常樂堡、保寧堡西南至波羅堡大川口無定河北岸的兩段長城。因邊為墩,因墩置院,因地築寨,補修改移,重新配置,計修墩堠104,墩院484,寨城59,使榆林鎮北邊長城最終定型,屹為巨障。歷任榆林總兵,修繕長城的舉措從未停歇,數百里的大邊長城,捍衛了邊境的安寧,也凝固了老百姓的血汗。


  估摸起來,鎮北台現在應該還沒建起來。蘇挽月暗自盤算了下,那往北三十里,應該不會遇到同嘉峪關和山海關並稱的鎮北台,那就意味著,不用過關就能找到那欽的馬幫。


  月色蒼涼,黃土地上有種靜謐雄渾的感覺,這是一片不見繁華,甚至可以說滿目瘡痍的地方。常年的戰亂和惡劣的氣候,讓這裡自然而然,給人一種滄桑的感覺,無以為家的挫敗感。風呼呼在吹,蘇挽月裹緊了身上的衣服,但還是不能阻止寒風從縫隙中吹進來。全身都冰涼,腳下行程不減,但卻驅不走如影隨形的寒意。


  心中更是寒徹骨,她這四個月,像是把這輩子的苦都吃完了一樣。


  前頭有騎兵迎面過來,蘇挽月往旁邊閃了下,直接隱沒在陰影里。但再往前,仍是有三三兩兩的騎兵絕塵經過,越來越不好躲了。騎兵也並非是從烽火台那過來的,讓蘇挽月詫異的是,這些騎兵並不急著趕路,下了馬在周圍找起人來。


  「蘇挽月!」


  「蘇挽月……」


  聽到叫自己名字,心裡一驚,第一反應卻是扯了塊衣襟下來,蒙住了自己的臉。馬蹄嗒嗒,這個深夜裡,越往北邊走,越像是中了什麼人的包圍圈一樣。背靠著一顆胡楊樹,蘇挽月心裡很是糾結,她並不害怕即將面對的險境,但對於毫不知情的情形,忐忑實屬自然。


  來往的騎兵下了馬,都在喚蘇挽月的名字,這也是讓她萬分不解的地方,對方到底是敵是友,或者是陶格斯的反間計?一切都有可能,但卻又拿不定什麼主意。看來早就知道自己會往北走,所以這條路上圍追堵截,這樣一來,把蘇挽月所有的計劃都打亂了,而且用不了多久的時間,總會被這種地毯式搜捕找出來。


  兵卒找到一株胡楊樹后時,才剛剛一個探身想看一眼,卻整個人被拖了進去。腳上一個側踢,但被人輕易躲過去,鎖喉壓在樹榦上。眼前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蒙著面看不清長相,但從這雙眼睛看,知道是個女人。


  「你們是誰的屬下?」蘇挽月先是一拳揍了過去,手像鉗子一樣,掐著他咽喉,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她手很冷,溫度像冰塊一樣,但並不妨礙她力度的把握。大拇指扣在人的勁動脈上,那條人的主動脈每跳動一下,都要在她手力的掌控下,脆弱而纖細。


  「你就是蘇挽月?」那人明顯也不知道蘇挽月的長相,只是直覺在這荒郊野嶺,半個營的兵力都在找的人就在眼前,「姑娘,我們是楊將軍的直系。」


  眉頭一皺,「楊寧清?」


  「是。」舉了雙手起來,毫不抵抗的示意。


  據蘇挽月所知,楊寧清駐守固原,離榆林有些距離。何況他若是早就打算來找蘇挽月,不會拖到今天,也不會恰好是現在這個時候,所以蘇挽月並不怎麼相信對方的話,只當是在糊弄自己。


  「我憑什麼相信你?」蘇挽月冷笑了下,眼神冰冷。


  感覺掐著自己脖頸的手越來越用力,那人有些認命的神情,但仍是不死心,「姑娘,你真不相信殺了我也可以,但楊將軍真的很急在找你,你莫要再躲下去了。」


  這種死忠的話卻是蘇挽月的軟肋,見對方話語陳懇,心中也猶豫不決。她現在是不敢去相信任何人,一念之間,要是選錯了選項,付出的代價會很慘重。但好死不死,對方似乎看出了蘇挽月的猶豫,趁她愣神的那幾秒鐘,一把推開了面前的人,迅速回身往外跑去。即便蘇挽月反應很快,再回神用力的時候,只來得及划傷對方咽喉處的皮膚,並沒有致命。


  「找到人了!在樹後頭!」也顧不上傷口,在明處嘶啞著喉嚨喊了兩聲,蘇挽月剛剛那一爪,雖沒有撕裂他的勁動脈,但已經划傷了聲帶。


  感覺被蜂擁而至的士兵包圍住,蘇挽月已經做好了背水一戰的準備。她是不可能束手就擒的,只有屍體才會乖乖聽敵人的話。她的龍鱗早就被人收走,現在不知道流落到了何處,手無寸鐵就是這種感覺,退了幾退,被全副武裝的騎兵圍在中間。


  打著「楊」字令旗的騎兵,對蘇挽月莫名客氣,並沒有上前。她望著那面令旗,一時半會不知道形勢是如何。但見眾人讓開了一條道,先是見著馬前的兩蹄,關節明顯,胸廓深長,筋肉健壯,毛色油黑髮亮,只在額前有一小撮白毛。一見這馬的形態,就看得出來是匹精心飼養的千里馬,或許比日行千里還要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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