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來者不善(1)

  敲門聲落,有人推門進來。蘇挽月在黑暗之中垂頭不語,聽著一聲尖叫,而後尖叫聲傳遠,不一會,嘈雜的腳步聲湧入。


  「我就知道那妹子來者不善,想著明天白天去查下她底細,沒想到今晚就給我整這麼大個事。」是陶格斯的聲音,有些惱怒,也有些遺憾。聲音從上方傳過來,應該是陶格斯俯身在看被銬在床上的那欽,半晌,聽著陶格斯平淡的聲音,「抬下去吧,已經死了。」


  蘇挽月在床底下驟然一冷,她沒想到自己最後一刻想要放過那欽,但最終還是殺了他。背負上一條人命的感覺,讓她微微顫抖了下,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凡事都有頭一次,不必太過內疚。


  要是這事放在冷霜遲身上,他甚至都會忘了這人是什麼事得罪自己。生和死,不過是他一念之間,他站到了某個高度的位置上時,就有權利掃平和自己利益相悖的人。沒有人能拒絕權利的誘惑,所以冷霜遲要天下第一,所以朱佑樘也要君臨天下。


  「你們有誰見到有人出去么?」陶格斯問了一句。


  「沒有。」


  「沒注意。」


  旁邊的人紛紛回答,都是類似的話。


  「都他媽廢物,還不去找?!。」陶格斯似乎發怒了,聽到了扇耳光的聲音,蘇挽月不禁扯著一個無聲的弧度,冷笑了下。那女人的脾氣,還真是暴躁。也應當如此,不然誰會服她。


  床榻動了幾下,有鏈子滑落的聲音,應該是把那欽抬下去了。人死之後,輕飄飄的,再也感覺不到那個人的氣場了。


  蘇挽月又靜待了片刻,等著外頭喧鬧聲漸漸沒有,只有兩個女人在換床褥子的聲音,這張床上剛死了人,馬上洗乾淨血跡新換一張允皮,也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了,後來的人,還是會在這張床上翻雲覆雨,這麼一想,不免有些噁心。


  從床底滾出來,那兩個女子還沒來得及反抗,就被蘇挽月一左一右分別掐住了咽喉,速度很快,沒有給別人留下時間禍害自己。


  「如果敢出聲,我就掐死你們。」蘇挽月面無表情,說了一句,手一沉,按著左邊那女子坐在床上,沉聲一句,「脫衣服。」她們兩個都是發尾綴著玉珠做裝飾,穿著同式樣不同色的對襟蒙族小襖,被蘇挽月示意了的那女子,沒有絲毫猶豫和抵抗,迅速脫了個衣服下來,從外頭對襟的小襖,再就是裡頭齊袖長的絹衣,脫得渾身只剩褻褲和抹胸時,仍然沒有停下的意思,直到蘇挽月沉聲說,「夠了。」


  被脅迫的人也算有些膽識,望了望蘇挽月,「你說的我都照做,別傷及我們就好了。」對她們來說,利益糾葛虛無縹緲,只有活著才是最實在的,也並非對陶格斯忠心耿耿,所以被蘇挽月擺布起來,容易許多。


  蘇挽月看了她一眼,也沒答什麼話,利落換上了衣服,再揣了那欽那半截金牌在懷裡,沖著右手邊的人說,「還要麻煩你帶我出去趟。」


  壓著人往外頭走,卻聽著後頭那個女子平淡說了一句,「往北邊走三十里是那欽的馬幫。」


  心中一凜,蘇挽月回頭,目銳如刀盯著那個女子,「你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幫我?」其實蘇挽月早就問出了那欽馬幫的駐地,但那女子,像是擔憂蘇挽月沒有一個好去處一樣,胳膊肘往外拐不說,還要倒捅陶格斯一刀。


  「我叫薛十。」那女子穿著紅色的合歡襟,上頭綉著朵白色的扶桑花,在追逐喜慶和吉利的文化里,敢在抹胸上綉這樣的圖案,顯得有些詭常。兩條白皙細長的手臂交叉在胸前,一點也不為現在的景況感到窘迫,發梢搭在胸前,上頭綴著的白玉珠子顯得她有股子蒙族沉穩的霸道。


  屠四,薛十。都是數字,蘇挽月像是猛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一皺眉,「你是煙雨樓『青衣十二驤』中的一個?」若不是這兩個給予自己幫助的人,相隔太近,蘇挽月也不會聯繫起來,他們都是冷霜遲的影護,煙雨樓最後也是最隱秘的力量。說是十二人,但具體是幾個誰都不知道,是男是女也不清楚,就是因為有著讓人不知深淺的實力,所以江湖都有些懼怕煙雨樓。


  「何必要說出來呢,說出來我的朋友就要死了。」薛十笑了笑,那笑讓人毛骨悚然,話音未落,蘇挽月手裡扣著的那女子就直挺挺倒在地上。她是不會讓不相關的人,知道自己的底細的,所以那女子必須要死。


  蘇挽月還沒來得及出手,就看著人在自己眼前被殺掉。愣了下,蹲下身查看那女子的死因,全身都沒皮外傷,只是眉心中有個米粒大小的血洞,幽幽冒了細細几絲血下來。死不瞑目,瞪大著眼睛仍然和蘇挽月對視著,死人的眼神,看得蘇挽月心裡有些發怵。


  薛十走過來,二話沒說拽了還溫熱的襖子下來,穿在了自己身上,「走吧,我帶你出去,你時間耽誤太多了。」


  沒有時間去驚心動魄,也沒有時間去自怨自艾。蘇挽月站起身,拉了拉領子,垂頭跟在了薛十後頭,「為什麼我身邊,忽然這麼多煙雨樓的人?」壓低聲音問了一句,有些事即便給予了自己方便,想起來仍然覺得可怕,對於每個人都有兩種身份的懼怕。


  「還有誰是么?」薛十漫不經心問了一句,出了房門,警惕而隨性掃了周圍一圈。


  這句話盤旋在蘇挽月腦海中,可以有無數種可能。第一,薛十可能不認識屠四,所以並不知道官營中有青衣十二驤。第二,也可能薛十明明知道也清楚屠四的底細,只是在這同蘇挽月裝傻。第三,也可能薛十和屠四相互認識,但都不知道底細。還有一種可能,屠四隻是無意間幫了蘇挽月,實則和煙雨樓無關。


  這幾種可能性在蘇挽月心裡像蜘蛛網一樣展開,紛繁複雜,一個點可以通往無數種可能。她還不能妄下推斷,還需要更多的線索。


  「你為什麼會在這兒?」沒有回答薛十的問,蘇挽月反倒再丟了一個問題過去。


  「你說風流窟?」薛十扯著唇笑了下,她不是長得特別好看的那類,但有種特別的味道,皮膚很白,在陝北這樣的膚色不常見。單眼皮眼睛有些小,眼神卻很銳利,眼睛形狀也精緻,冷笑起來的時候,氣壓很低,會真正給人壓力讓人害怕的女人。這樣的薛十才是她本來的樣子,而不是垂眉順目在風流窟里做陶格斯的侍女。


  「公子的確下達過指令,讓青衣十二驤暗中保護你。但我本就在這過這樣的生活,不是為了今晚救你一次才改名換姓。換句話說,要是你今晚出現在風流窟,恰巧又是安排我去換褥子,也許我也不會泄露身份出手幫你。」像是明白蘇挽月心中的疑惑,薛十答得很爽快,上下掃了蘇挽月一眼,而後說,「我真不明白公子看上你什麼,也沒有美到多驚為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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