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尋歡作樂(2)

  在這漠南的荒地里,像是開出了江南的柔情,她的聲音也很軟,繞著圈要把人迷暈一般,每一個聲調和咬字都聽得讓人骨子酥麻,「兩位大爺,您倆是要一個妹子?那可得加雙倍的錢啊。」


  聲音已經在裡頭了,蘇挽月望不見裡頭的情景,但腦海中仍是陶格斯的樣子。她那樣的風情,不知道經歷了多少的磨練才能修鍊如此,就算你對她不動情,也無法不被她吸引的那類,很美很搖曳。


  「那個叫陶格斯的好漂亮,你們為什麼不去找她?」蘇挽月慫恿了句,挑釁看著。基本搞明白了這裡的運作,按現代的話來講,大廳是做平台,裡頭的小屋子是坐高台,應該交押金之類的可以帶出去過夜。明碼標價,童叟無欺。不像秦淮河邊還弄些文人墨客的幌子,這個坐落在窯洞里的風流窟,直截了當得多。


  「她?」疤臉哈哈大笑起來,像是聽到了一件極為不可思議的事情。


  「你們都不敢?」蘇挽月沉聲一問,話轉偏鋒。


  「的確是不敢。」疤臉爽快承認了,倒沒有顯得很沒面子,而後說了句奇怪的話,「陶格斯是火篩可汗的心頭肉。」


  這句話裡頭,能分解出來很多訊息。比如說這個風流窟有個很硬的後台,或者說那個什麼火篩可汗是陶格斯的老相好。但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為什麼會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在這拋頭露面,實在讓人有些費解。


  蘇挽月還想再問,但卻被疤臉扛了起來,還沒來得及反應,天地旋轉了下,已經頭在下被扛在人肩膀上了。周圍起鬨聲音很大,上好的高粱紅渲染出來的氛圍,這個地方女人永遠是附屬品,就像酒一樣,只是件討人歡愉的商品。


  被扛到了裡間,屋子裡暖得像春天一樣,疤臉熟門熟路,踢開了張門進去。蘇挽月頭朝下有些充血,被扔到床上的時候還是有些發昏。炕上鋪著虎皮毯子,一整隻老虎剝下來的皮,蘇挽月恰好手按到了虎頭上,嚇了一大跳,腦袋裡塞著填充物,牙齒尖利,像是仍活著一般。


  「那欽,你今晚就要這個妹子了?」陶格斯沒有敲門就進來了,彷彿像串門子一樣隨意。


  「就她了,我出去拿壇酒。」原來那疤臉叫那欽,意思是大雁,大雁南飛,他應該也想過回家。


  陶格斯望了榻上的蘇挽月一眼,眉毛挑了下,「喲,屠四新送來的?長得真俊俏。」離很近看了下蘇挽月的臉,頗有興趣,蘇挽月沒說話,任由陶格斯在自己臉上摸了幾把,她的手很涼,也應是習武之人,手掌上微微有些硬繭,但一點都不妨礙她柔若無骨的樣子,說話很柔,手也是,像蛇一樣細膩。


  「你是楊寧清的什麼人?」蘇挽月忽然開口,問了一句,感覺得到撫在自己臉上的那隻手顫抖了下,難以掩蓋的心慌。人的微反應是很奇妙的,就算是再老狐狸的性格,仍然有泄露心防的時候。


  因為蘇挽月瞥見了陶格斯耳垂上的耳環,許多年前,朱佑樘交到自己手上,要自己去將軍府送給楊寧清。那是楊寧清娘親的遺物,是對羊脂金鑲玉的耳環,他沒有理由交給毫無關係的人手裡。既然如此的話,那陶格斯同楊寧清的關係,自然也是匪淺。


  「你到底什麼人!」反手一掌,蘇挽月也沒躲避,悶哼了一聲被震得半扶著床榻。陶格斯那隻冰冷的手掐上蘇挽月的脖子,漫不經心加重力道,「不要給我耍花樣,接近我有什麼目的!」


  蘇挽月臉一下子憋青紫了,太陽穴的青筋跳了起來,說話有些費力,「你有什麼值得我接近?」


  這句話似乎暴露了陶格斯一些東西,她恍然而悟的時候,話卻已經說出口了。只好皮笑肉不笑看了蘇挽月一眼,收了手回來,又似先前一樣修鍊成精的模樣。但蘇挽月卻已經知道,陶格斯是個披著美人皮囊的毒蠍子,毒蠍美人都是要致命的,她絕對有自己一番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見過你現在戴的這副耳環,是當年楊將軍回京敘職,我親手交到他手裡的。這事距離有個六七年了,我只是對這對羊脂玉的耳環,印象很深罷了。」蘇挽月輕描淡寫解釋了一句,避重就輕但也不明顯。


  「你從京城來?」陶格斯有些警惕問了句,蘇挽月都幾乎聽得到蠍子響尾的聲音了。


  「是啊,我阿爹貪污賑災款,事情敗露。我阿姐被抓去做了歌妓,我被判充軍西北,本以為會逃過承歡人下的命運,但沒想到,到了榆林,仍是同我姐姐一樣的命運。」蘇挽月冷漠笑了下,很自然而然,把蘇柔的經歷安到了自己身上。她也是賭一把,她賭陶格斯不太關心來這兒女子的家世,大多殊途同歸。


  果然,陶格斯輕不可聞鬆了口氣,蘇挽月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剛剛那一刻讓她害怕的,究竟是什麼?同楊寧清肯定有關,要不然不會聽著六七年沒再見楊寧清,就像卸下了一個大包袱。楊寧清此時是三邊總督,掌管陝西、寧夏、綏遠,駐地固原,可以說整個西北的防線,全部在他一人手上,勢力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顯武將軍的級別了。


  「我不管你以前是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到了這兒,就要聽我的話。不然,就要像你屁股底下這張允皮一樣,被我剝下來做人皮娃娃。」陶格斯笑了笑,嘴角的弧度很媚人,壓低了聲音在蘇挽月耳邊說著,聽起來不像是威脅,倒像是同情人說的話語,因為實在香酥入骨,「聽懂了嗎?好好伺候看上你的爺,把他們想象成你的情郎,竭你所能去取悅他們……」


  「我知道。」蘇挽月面無表情,側頭望著陶格斯深褐色的眼睛,她不像是蒙古族的女子,面孔的比例沒有那麼深邃,眉眼也娟秀許多。


  「我怎麼一點都不放心你呢?」陶格斯若有所思看著蘇挽月,說了一句。


  「那要怎麼著?你要麼在這指導我接客?」笑得很大聲,別人要是不要臉的時候,她就能更沒臉沒皮。


  陶格斯瞪了蘇挽月一眼,起身出去了,恰巧那欽抱了壇酒進來,滿面紅光,很興奮的感覺。蘇挽月沒什麼表情,看得出來,陶格斯有些厭煩這樣的事情,從剛剛對蘇挽月那句玩笑話的反應就看得出來,她不像是一般意義上唯利是圖的商人,她背後又有什麼樣的目的和陰謀,在這個風流窟里,在這種人人都只求尋歡作樂的地方,似乎一切都撲朔迷離起來。


  那欽把酒放在桌子上,回頭看了看蘇挽月,「你剛剛同陶格斯說了什麼,我見她剛出去臉色不太好。」


  「我說讓她留下來,同我一起雙龍戲珠啊,她不幹。」蘇挽月信口胡謅,果然年紀大了,以前這種話打死也說不出來。


  「她就算肯我也不敢。」那欽聽著,一點都不覺好笑,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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