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故人相見(1)
到第二天的時候,蘇挽月已經聽人說起,被張延齡欺負了的那個宮女,昨天晚上已經上吊死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蘇挽月遲遲坐在窗前沒有說話,小軒窗,梅花梗,卻像是永遠都走不進這個古人的情境一般。
現代人大都不肯為了貞潔而死,那些貞潔烈女的傳說,如同三從四德一樣讓人覺得陳舊和迂腐。這些觀念,害死了很多無辜的女子。同時,也恰恰是這些觀念,讓世人明白貞潔和清白的重要。你自己看重的時候,別人才會去珍惜。所以古人的愛情,開始時都十分慎重,也有許多從一而終不離不棄的夫妻。
現代鋼筋水泥鑄就起來的快速經濟,已經讓人麻木於親情和愛情。為了生計奔波,而了車子房子貢獻掉青春和激情,到後來卻發現,精神最富足的時候,往往是最開始貧瘠卻溫馨的時光。只是人沒有回頭路可走,在現代發展的洪流中,也只能隨波逐流。
蘇挽月在哀悼那個輕生的宮女,也在哀悼六百年前後價值觀的差異。她始終都在想一個問題,如若穿越是命中注定,那肯定還有許多的事情值得去探究。要是只是做個歷史的旁觀者,什麼都無法改變的話,一切會變得毫無意義。
梅花窗間划進來一條蛇時,蘇挽月嚇了一跳,因為剛剛愣神有些久,那蛇冰冷的鱗片碰到她手背時,才發覺。
驚呼了一聲,卻發覺這是幾年未見的那條碎蛇,像是剛剛蛻過一次皮,蛇身的顏色比以前更加光滑和翠綠,也長了半寸的樣子。左顧右盼,蘇挽月知道這蛇不會自己爬回京城,又爬到紫禁城,肯定是有人偷偷潛進來了。膽子這樣大,武藝強悍到能瞞過所有的錦衣衛,蘇挽月腦子裡的名單也沒有幾人。
一把繞道了玻璃屏障後頭,果然看見了久未露面的人。他還是如以前一樣,翩翩公子略帶邪氣的樣子,一身藍裳,眉目給人的感覺像極了江南山水墨畫的清淡雅緻,眼角那顆墜淚痣,卻顯得整個人都妖孽非凡了起來。
「冷霜遲,我還以為你死了呢。」蘇挽月看清來人的面貌,也不驚慌,站在那冷清問了一句。從應天府回來前,蘇挽月循著回憶,不死心想找到煙雨樓的基地,卻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有著晚梅的院落,行屍走肉的俘虜,方向沒錯,但所有的東西都不見了。五年間,煙雨樓也是銷聲匿跡,像是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你還沒嫁我,哪裡敢死?」冷霜遲還是以前的老樣子,風流倜儻不曾改過。
「這些年,你去哪了?」蘇挽月無視著冷霜遲的調侃,翻了下白眼,順口問了下去。雖然冷霜遲為人不怎麼專情,也趁人之危佔過她便宜,但蘇挽月不怎麼討厭冷霜遲。也許是因為故人相見,也許是因為冷霜遲本身的腔調,並不讓人討厭。
「你眼裡只有皇上,自然看不見我了。」冷霜遲不依不饒,始終能把話題繞到他和蘇挽月身上。
蘇挽月抱著雙臂看那個越發妖嬈的男人,眼神很冷,「再不正經說話,我要叫人進來捉你了。」
「這麼狠心?」冷霜遲挑了下細細的眉毛,並不怎麼在意。
蘇挽月佯裝轉身,卻見冷霜遲已經攔到了自己面前。動作之快,已經幾近無影。愣了半晌,沒有想到冷霜遲幾年之間,武功造詣深厚了許多。他難怪可以闖入重重守衛的紫荊城,如入無人之境。
冷霜遲抬手,輕輕展開了手臂,蘇挽月斜眼看了他一眼,順勢一掌,先是虛晃一招,實則逼迫冷霜遲避讓之時往旁退個半步。只需這樣一個時機,蘇挽月就能繞出冷霜遲的控制範圍。
但直到蘇挽月一掌已經擊到了冷霜遲胸口,仍不見後者退讓。心裡微微一怔,也不想和他大打出手,在最後時刻收住了攻勢,但掌風仍然收不住。蘇挽月皺眉,在想著冷霜遲打什麼算盤時,卻感覺掌勁全被吸化掉了,所以最終落在人身上時,已經綿軟無力。
蘇挽月有些莫名其妙,連連又送了幾掌出去,但依舊是那樣的情形,她也無心糾纏,望著堵在面前的冷霜遲,「說吧,又練了什麼邪門功夫了?」
「你這幾年,武藝沒有絲毫長進。」冷霜遲沖著蘇挽月搖搖頭,她習武悟性頗高,但一直練的是那幾套正統的路數,那樣年復一年,你無非是在平庸之輩里出個挑。換到江湖上,很容易被稍微厲害點或者招數詭異點的人,佔了上風。而江湖過招,非生即死,沒有什麼切磋可言的。
「你今天說話還真讓人討厭。」蘇挽月皺皺眉,有些無法交流下去的樣子。
「我也無非得意於你的碎蛇,有了它,我才能養出蠱王來。有了蠱王,我才能功力迅增。一隻蠱王,可抵五十年功力。」稍微解釋了下,一隻蠱王的練就,需要毒蟲千鍾,而那種罕有的毒蟲,只有碎蛇天生的能力能召喚出來。否則單憑人力,往往要尋訪數十年,才能湊齊所有的種類。也就算是有了碎蛇,冷霜遲還是花了五年。
「我一點都不理解你們這些人的追求。」蘇挽月不怎麼感興趣,武功能天下第一,這類事自古對女人來說,都沒什麼吸引力。
冷霜遲哈哈大笑,有幾分野性難馴的意味,「改日我指點你幾招,今日還有別的事要辦。」
「什麼事?」蘇挽月不解,抬眼問了句。卻見冷霜遲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抬了自己手腕起來,還沒來得及看清,就見手腕被割開了一道很小的口子,一隻紅色如瑪瑙的蟲子飛快鑽了進去。
「這也是飛蠱,上一隻在你體內五年,已經快要融化入你的血液了。我剛剛為什麼說你這些年武藝沒有絲毫長進,因為飛蠱也是可以催化內力的蠱蟲,只是不如蠱王一般有立竿見影的效果。習武就像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冷霜遲難得正經同蘇挽月說話,語氣有些嚴肅。
蘇挽月垂了頭下去,有些不好意思。她不僅沒有「冬練三九、夏練三伏」,甚至連每天早晚的打坐也沒有堅持。練武就像修行,一朝一夕看不出成效,但時間的力量是無窮的,有一天會有事情的結果,讓你領悟到過往荒廢了的時間。
她沉默了半晌,剛想抬頭說話,卻見冷霜遲捏著自己的手腕,面色有些凝重。三指搭脈,像是看病的架勢。
「怎麼了?」蘇挽月被這氣氛弄得有些不舒服,問了句。
「你過來讓我好好把下脈。」冷霜遲並沒有立即回答,拉著蘇挽月到了桌椅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