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桃花迷障(1)
這兩天來,張菁菁和琪兒發現撫仙閣被一團粉紅色的迷霧籠罩。
詭異的淡粉色,不像桃花的妖嬈,也不像杜鵑的清秀,安安靜靜落在那,風吹不散,日照不透。站在閣樓頂上看,覺得那霧氣濃得跟漿糊一樣,走進,伸手一抓,卻似青煙不著痕迹。
第一日的早上,以為是晨間的霧氣,並未放在心上。等到了日中,卻發現天上的太陽晴朗得厲害,這周圍的濃霧卻還是沒有散去,好像頭頂的天和眼前的景,不是一個世界的,完完全全被分割了出來。人走出去,看得清前頭的路和腳下剛移栽過來的杜鵑花,但你就著那條走了八百遍的路走了半天,卻發現還是繞回了撫仙閣前頭那塊坪地。琪兒試了幾次,張菁菁挺著大肚子也試了一次,像是鬼打牆般,兩人皆是沒有辦法走出去。
第二日,前頭懷著惴惴不安的心理勉強睡了一晚,想著再起來,好好瞧著腳下的路,一步一步盯著,昨日詭異的情景不會再現。但事實證明,那些不過是僥倖的想法,情況仍是這樣。無限輪迴,永遠走不出的困境。那天晚上,外頭有人很大聲喊著太子妃,應該是察覺出了異樣。裡頭也能聽著,但外頭的人也進不來。張菁菁被徹底隔絕了開來。
邵宸妃宮裡,也是不得安寧。
宮女們不斷發現著各種蜘蛛蜈蚣爬進來,昨天更是發現,外頭樹上的枝椏上,一條一條盤繞著各種蛇,按理說,只有發水災的時候蛇會上樹,這樣大規模見此情景的時候,著實有些壯觀。
邵宸妃起初沒怎麼在意,只是下人忙得夠嗆,需要不停清理地面,直到蛇蠍蟾蜍,像是蝗蟲一樣出沒,才發覺人力根本無法去控制這種反常的現象。五毒俱到,場面確實有些讓人不敢掉以輕心。
繼曉匆匆趕到,為了對付安寧宮的五毒。擺了陣法,又升壇做了法,弄了一碗不知道是什麼的符水要邵宸妃喝了口。安寧宮的四周都貼滿了硃砂畫的符咒。也不知道是道場起了作用,還是加派的錦衣衛起了作用,總之安寧宮總算消停了一會。
那些尚可糊弄,但對著撫仙閣的異象,繼曉半桶水的本事,著實不知道怎麼處理。被太子冷冷盯著後背,裝模作樣跳了一會大仙,隔在撫仙閣和外頭中間的濃霧,還是紋絲不動。
「殿下,貧僧真是儘力了。」繼曉一見這事一時半會也解決不了,只得整理好袈裟,放了手中法器,硬著頭皮走過去小聲同朱佑樘打商量。
時值深夜,皇城裡仍是火光通明,邵宸妃和朱佑樘站在了右側,兩旁是嚴正以待的錦衣衛,中間是從各寺照過來的僧人,佛號雄渾,卻仍是驅不走這濃霧。要是再這麼下去,裡頭的人,會被活活餓死。
「我真不知道,父皇為什麼任你為國師。」朱佑樘看著繼曉唯唯諾諾的樣子,冷冷說了一句。逼近了半步,繼曉連退三步,他很怕這個太子會一怒之下把自己扔進霧裡面。
「殿下,您就是殺了貧僧,也奈何不了這妖霧啊。」繼曉在三步之外,拱手說了一句,語氣有些地痞流氓的無賴。
「那我現在就殺了你。」還沒來得及朱佑樘回話,那頭有人毛毛躁躁回了一句。
站在中間的眾位僧人紛紛讓開道,又是幾人浩浩蕩蕩走過來,是張巒夫婦和他們的兩個兒子。剛剛說話的是小子張延齡,自從攀上這個親家,這一家人就覺得皇宮是他們開的一樣,想來便來,想拿什麼就要什麼。
「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鬼是誰啊?」繼曉瞥了一眼,漫不經心問了一句。他當然知道那是太子妃的弟弟,但深得皇上寵信,也就不把這個小姑爺放在眼裡,故意要給他添堵。
「繼曉禿驢!」張延齡年輕氣盛,來不得半點激將。
「你好大的膽子!」繼曉沒想到還有人敢這麼對自己說話,瞬間臉紅脖子粗,也顧不得自己是個長輩,卷著袖子就想揍這個小鬼。
「大庭廣眾,你還敢打人不成?」
「你們夠了么?」朱佑樘很輕一句話,足夠讓張牙舞爪的兩人安靜下來。因為他是最不好惹的,尤其現在心情不怎麼舒暢的時候,更容易拿別人開刀。
周圍沒有人再出聲,朱佑樘側過身望著張巒,張家似乎只有這個人還算是個正兒八經的讀書人,「你們怎麼來了?」
「回殿下,臣聽說撫仙閣中了妖術,心裡擔憂,所以過來看看。」拱手答了句,張巒的態度還是很謙卑,不似家裡其他人雞犬升天的樣子。
「那需要這麼多人跟著來么?」朱佑樘永遠是喜怒無常的那類人,你不知道那句話忤了他的逆鱗,本就是冷冷清清問的一句,話鋒一轉的時候,更是寒意襲人。
「殿下恕罪。」張巒也是久經官場的人,自然察言觀色,聽出了朱佑樘的不悅,趕忙跪了下去。旁人不知他為何要行此大禮,但張巒知道,尊卑有別,把自己放更低些,摔得也就沒那麼疼痛些。
朱佑樘一時沒有說話,背著手立在那兒。長袍依舊是他很常穿的白色,袖子上細密縫著枝墨色的翠竹,雅緻又精巧,很襯他冷傲的氣息。抬了手起來,指了指那頭的神武門,再看著張巒,意味深長又頗顯不在意,「我勸你帶著你家眷,好好在家呆著,不要讓他們再給我惹任何麻煩。」
張巒驚訝抬頭,心裡當然知道朱佑樘不單單指今天的事。沒有反駁,默默垂下頭跪了幾拜,起身就要領著金夫人往外頭走。
「這兒怎麼這麼多蟲子?」張鶴齡卻是低頭,看著地上爬過去的東西。
皺了皺眉,朱佑樘望著堂而皇之的這種威脅,卻有些無奈。側頭看了看那團濃霧,忽然有些佩服蘇挽月的本事了。這樣一來,裡面的人不被餓死也會被蟲子咬死,或者蘇挽月的心計也許本來就更毒辣,還想讓張菁菁死無全屍。
「蘇挽月在幹什麼?」問著旁邊的雲天,朱佑樘眉頭鎖得很緊。
「一切如常,待在宮裡,什麼都沒做過。」雲天沉聲答了一句,壓低了聲音,明裡暗裡,他們都不願讓事情太過聲張。
「給我看緊她,別讓她添亂。」朱佑樘吩咐了一句,雲天也驚了下,因為語氣。仍是不緊不慢的樣子,但朱佑樘心裡微微有些暴躁了。他不願被蘇挽月玩弄於股掌之上,不喜歡太厲害的女人,也不喜歡不聽話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