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情敵手段

  撫仙閣的杜鵑花,一夜之間全死光了,殘破不堪,零碎了一地的破敗花瓣,有些連花根都斷在了地上。細細一看,斷根處有被蟲子咬過的痕迹,這一大片的殘局,只怕都是被那樣的小東西啃噬掉了的。


  太子妃張菁菁站在撫仙閣的台階上,默默地望著這一幕,很是觸目驚心的感覺。你悉心栽培了幾個月的東西,好不容易盼來了花期,還沒好好享受她的絢爛和華美,卻猛然一夜之間,零落成泥碾作塵。


  張菁菁最愛的就是杜鵑花,這樣一來,像是要了她半條命一樣。從見到這個事實到現在半個時辰了,一句話都未說。


  「娘娘,你別嚇我……花可以再種……」琪兒小心翼翼說了一句,看著張菁菁眼神獃滯,心裡很是著急。


  「欺人太甚。」張菁菁木然側過頭,眼神有些空洞,看了看琪兒。


  「什麼?」琪兒一時沒聽明白,但見張菁菁下了台階就往外頭走,不由在後面叫了聲,趕緊跟上,「娘娘!娘娘你等等我!」


  天已經亮了,蘇挽月簡單梳洗了下,換了套衣服。


  整整一夜,她只靠在朱佑樘桌案上打了會盹,想著等他回來,但看樣子,那人今天是沒時間回來看她了。一夜未睡,她也已經過了睏乏的時間,索性就不再去床上了。


  蘇挽月剛站起身來活動一下,就見張菁菁氣勢洶洶走進來。


  「殿下還沒回。」蘇挽月站在書案後頭,望著張菁菁明顯盛怒的臉,冷靜說了一句。


  「我是來找你的。」張菁菁抬了下下巴,沉聲一句。


  蘇挽月聽著她的話,笑了笑,食指卷了自己發梢兩圈,抬眼望了眼站在那的人,饒有興緻回了句,「正好,我也有話問你。」


  「琪兒,你先出去。」張菁菁側頭對著琪兒吩咐了一句。有些不情願,但也沒辦法,三步兩回頭望著張菁菁,很怕娘娘衝動之下做出什麼事。


  書房只有兩個人的時候,蘇挽月隨便打開了朱佑樘的抽屜,翻翻撿撿看了一陣,也不急著開口先說什麼。對著那個象牙的硯台好像很感興趣,拿在手裡,把玩了片刻,乳白色的象牙顯現出柔和的光,做得煞是精緻。只是蘇挽月沒見過朱佑樘用這個硯台,那人喜歡最簡單的瓦硯。


  「你拿的是我陪嫁的東西,好像你挺喜歡。」張菁菁望著蘇挽月的舉動,說了一句,語氣又回復了以往的溫柔,垂眉順目的樣子,讓人以為她本就是這樣。


  被這麼挑釁一句,蘇挽月臉色不是很好。她面無表情,順手將象牙硯放回了原處,


  「撫仙閣外頭的杜鵑花海,一夜之間都死光了。」張菁菁的語氣中早已經不見了她剛看到這一幕的震驚和傷心,只是平平淡淡,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而後話鋒一轉,「蘇挽月,是你搞的鬼么?」


  以她的立場來看,整座皇宮之中恐怕只有她有這個本事,也只有她有這個膽子,所以張菁菁第一時間,就來毓慶宮找蘇挽月的麻煩並且打算與之對峙了。


  蘇挽月直直盯著張菁菁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你早就知道淑妃的遺骨被藏在法源寺一事,你猜殿下會怎麼同你算這筆賬?」


  張菁菁聽到蘇挽月問的那一刻,眼裡閃過一絲慌亂的神色,但轉瞬即逝,瞬間又回復了正常。不在意笑了笑,溫柔如水的一對眸子看著蘇挽月要把人看穿似的眼神,有種很傳統知書達理的樣子,「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不要什麼髒水都往我身上潑,你覺得殿下會信么?」


  「我本來還不是很肯定,但剛剛有你一瞬的慌張,也就夠了。」蘇挽月懶得聽張菁菁在狡辯些什麼,她踱步走到窗邊,先是望了望外頭有沒有人,而後關了窗。再走過去,把書房的門也關了。


  「太子妃,你真的很有心計,只怕連萬通也被你瞞了過去。我猜測,你是主動去和萬通聯手的,萬通不會要我死,他留著我有用。而你恨不得把我戳骨揚灰,所以昨晚想要燒死我。你假計讓我聽到那段話,半真半假,法源寺卻是真的,因為你知道那是萬通的王牌,而不是你的,所以並不在乎。」蘇挽月笑了笑,走到一張椅子上坦然坐下,帶著幾分慵懶的神情望著她,「何必整天想著算計這個算計那個?與其爭得個滿堂彩,還不如偷得浮生半日閑。」


  張菁菁初聽蘇挽月的話,是震驚,而後坦然了,聽著聽著,就大笑了起來。越笑越歡快的那種,好像遇到了極高興的事,停不下來了。


  蘇挽月面無表情看張菁菁反常的舉動。


  「你知道么,我覺得你好好笑。」張菁菁微微止住了笑,看著蘇挽月神色不解,卻沒有接著說下去。


  蘇挽月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麼,只是略微隱隱有些不安,但面上仍然不動聲色,目銳如刀,死死盯著眼前的人。


  「你知道我並不好惹,你弄死了我的杜鵑花,我絕不會就這麼忍氣吞聲的。」張菁菁陰森森笑起來了,看著蘇挽月,咄咄逼人的氣勢。


  「你那麼篤定是我做的?」蘇挽月也是笑了笑,滿眼邪氣。


  張菁菁緩步走了過來,眼神中帶些許不屑的神色,「如果不是你,還能是誰?誰有這麼大膽子,又有什麼理由來做這件事?」


  她緩緩抬起手來,蘇挽月感覺有一縷奇異的香氣從她衣袖中發出,待要防備卻已來不及,頓時覺得頭腦一陣暈眩。


  「你居然使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她抬眸怒視著張菁菁。


  「對你這樣的人,有何不可?」張菁菁眼裡掠過一絲陰狠的神色,「我娘親打小就教我,爭不來的東西,就算是毀了,也不要讓別人得到。你和殿下擁有著所謂的愛情,我就替你試試,這個男人有多愛你?

  蘇挽月被堵了嘴,她發出不了聲音,渾身都僵木著,旁邊都是黑暗,只透著一絲的光線。她努力湊眼過去,看到前頭是一張貴妃榻,再貴妃榻前頭是一面珍珠垂簾,空間十分狹小,自己應該是被關在了柜子裡頭。


  她從縫隙中隱約看見珠簾被掀開,竟然是邵宸妃,她被宮女扶著進來了,走路很緩,像是身體已經很不好的樣子。


  「你去叫他們進來吧。」在貴妃榻上坐定,邵宸妃手一揮,吩咐著旁邊的宮女。


  宮女領命離去,不一會就帶著人進來了。外廳太遠,蘇挽月完全看不見,只是聽著腳步聲,不止一人。似乎是張菁菁的聲音,應該是行了個萬福,柔聲說了句,「宸妃娘娘安好。」


  邵宸妃抬了下手,示意不用多禮。


  而後聽著有個宮女的聲音說,「太子妃娘娘,請喝茶。」


  蘇挽月不知道她們葫蘆里賣的什麼葯,全身上下只剩耳朵和眼睛能用了,也就一不做二不休,安靜看了下去。


  「宸妃,昨夜似乎沒休息好啊?」蘇挽月有些驚訝,因為這是朱佑樘的聲音。她不明白朱佑樘為什麼會和張菁菁一起來邵宸妃這,難道不知道張菁菁在中間做了手腳?

  「殿下也一樣。」邵宸妃淡笑了兩聲,也沒什麼好隱瞞的,隨口又說了句很挑釁的話,「聽說太子殿下將淑妃姐姐的遺骨尋回了,不知如今把遺骨安放在哪呢?如此多年,無人祭拜無人上墳,姐姐九泉之下只怕也不好受,還是早日入土為安的好。」


  蘇挽月聽著這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只覺得心口梗得慌。


  只聽見外頭沉默安靜了一會兒,卻見朱佑樘仍是很冷靜的開口,說道:「此事我自會辦妥,不勞宸妃費心。」


  「我是替太子殿下著急,看來倒是我多事了。」邵宸妃笑了笑,但感覺並不是那麼友好。


  忽然之間,只聽見「噹啷」一聲響,似乎有瓷杯砸到地上的聲音。


  蘇挽月看著邵宸妃站了起身,走了過來,打開了蘇挽月被藏著的那個柜子,而後像什麼也沒看見一樣,拿了上層的一樣東西,再很自然關上了柜子門。這種赤裸裸的挑釁和無視,對蘇挽月的殺傷力是最大的,她現在氣得牙痒痒,恨不得立馬跳出去把邵宸妃和張菁菁打成豬頭。


  「這是當年淑妃姐姐與我相交之時,曾經贈與我的遺物,既然殿下找著了她的遺骨,這些東西也一併交還給你吧。」邵宸妃幽幽地嘆了口氣,把剛剛取出的東西,讓宮裡送出珠簾外頭,交給朱佑樘,語氣有著無法言說的疲憊之情。


  「多謝。」朱佑樘看了一眼,認得那個錦盒就是小時候見母妃用過的,也沒當場打開看裡面的東西,小心放在了一邊。


  「殿下如今在朝中聲望甚高,我們母子不過是聊以度日,還望殿下日後登基之日,多加照顧骨肉兄弟。」雖是把自己放極其卑微說出來的這番話,但誰都聽得出來,邵宸妃話裡有話,她曾經想過攛掇憲宗皇帝改立四皇子,顯然是不會輕易認輸或者願意把自己後路都交給對手的人。


  「宸妃大可放心。」朱佑樘知道邵宸妃此舉只是為了示好,既然她們母子已失勢,他又何必去那麼明目張胆給人留下話柄?


  兩人交談著,忽然一聲尖利的叫聲打破了那樣你來我往的客氣。


  蘇挽月聽著是張菁菁的聲音,聽見她似乎很痛苦的樣子,哀嚎了幾聲,「我的肚子……好痛……」


  「怎麼了?」聽得出來朱佑樘也很著急,連問了幾句。


  乒乒乓乓的聲音,碗碟只怕碎了一地,聽著朱佑樘厲聲質問邵宸妃,「你給她喝的這碗茶里放了什麼?」


  蘇挽月望著前頭空空如也的貴妃榻,滿耳只聽得到朱佑樘冷冽的質問聲。


  邵宸妃似乎有些慌張,急道:「你們快去叫太醫來!」


  外頭有人聽著吵鬧進來探望了下,邵宸妃揮了下手,而後一直聽著朱佑樘很低的安撫,還有張菁菁輕聲的啜泣。蘇挽月雖然心裡很鬱悶,但是又無可奈何,男人總是心疼柔弱的女人,適當的脆弱,往往是最好的化妝品,比蔻丹的胭脂還要惹人憐愛。


  「也許是胎動了,很正常的。」邵宸妃說了一句,像是實在看不下去張菁菁的耐痛力。


  「菁菁,你怎麼疼成這樣?」朱佑樘抱著張菁菁在懷裡,小心避開壓著她肚子,輕聲問了句。


  蘇挽月心裡忽然很難受,她現在才發現,原來朱佑樘和張菁菁的關係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疏遠。若不是被關在了柜子里,此時此刻她恐怕早已經跳出去瞪著朱佑樘了。


  太醫過來的時候,蘇挽月已經聽著朱佑樘哄了張菁菁八遍,給她擦汗五遍。就算已經回暖的天氣,她仍是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緊接著又是噼里啪啦一番問診,張菁菁一直靠在朱佑樘懷裡,聽著那大夫的診斷。果然只是胎動了,沒什麼其他大事,開了幾副安胎藥,囑咐張菁菁平日里要保持心情開朗些,說是氣鬱於心,不利於胎兒。


  「你一直很不開心么?」聽到氣鬱淤心,朱佑樘問了句。


  「我種的杜鵑花……全死了啊。」張菁菁說著很小女生的話,這是她很聰明的地方,不提太大的要求,也不完全不提要求。其實她氣鬱淤心,很小的一部分是為了這個。


  朱佑樘聽著笑了一句,「這種小事何須費神,我再給你種一片就是了。」


  有人進來急沖沖稟報,蘇挽月聽得出來,是雲天的聲音,「殿下,挽月不見了。」


  蘇挽月翻了下白眼,想著總算有人發現自己失蹤,而後想著,張菁菁的本事不過如此,耍點小脾氣而已,還不至於讓自己太吃醋傷心。


  「她又跑去哪玩了吧。」朱佑樘對於蘇挽月又不見了這種事,已經見慣不怪了。


  雲天站在那沒說話,張菁菁看了下朱佑樘的神情,哀聲求了一句,「殿下,你今天陪著我好不好?就這一天。」


  蘇挽月聽著朱佑樘沉吟半晌,答了個「好」字。心裡只覺得一陣難過。


  果然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永遠是不一樣的。朱佑樘覺得就陪著給自己懷著孩子的女人一天,蘇挽月肯定不會生氣。蘇挽月會覺得,你既然不擔心我的安危,反倒願意去討別人歡心。愛情的遊戲總是這樣,在離幸福越近的時候,倍感幸福,當真正得到的時候,要求也多了,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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