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奇異管狐

  這是蘇挽月第二次聽到別人如此說——你會後悔這麼對我說話。第一個說的人是萬貴妃,第二個是鳳韻兮,她笑得異常魅惑,解下腰上那塊長長的紅纓佩飾,上頭系了根窄小的竹管。


  蘇挽月瞥見那管竹管就愣了,因為在海無憂那裡見過,裡頭住著的是只已經被馴化成怨靈的狐狸,兇悍非常,一旦開始攻擊的話,就是至死方休的。


  那隻火紅的狐狸出現在跟前的時候,蘇挽月還是沒意識到事態嚴重,瞪著那隻火狐溫柔蹭著鳳韻兮的腿。也只有鳳韻兮能養出這樣的管狐,和她如出一轍的神態,高傲又艷麗,斜挑著看過來的時候,那雙狐狸眼彷彿很通人性,看得人心生寒意。


  「蘇挽月,你看到它並不驚訝,那是已經看過師兄的青狐了么?」鳳韻兮聰明絕頂,單單從蘇挽月的反應中,隨口一句,就能揣摩猜測出七八分。一般人看到這竹管里能幻化出頭狐狸,都是驚詫之色,但蘇挽月只是隱隱抬了下眉毛,並沒有多驚訝。


  「你怎麼知道?」蘇挽月想都沒想反問了一句,話一出口,才知中了鳳韻兮的計。


  「你們關係果然不一般。」鳳韻兮咬著牙回了句,眼裡的神色,說不出的毒辣。腳邊那隻狐狸,也是露出了尖尖的牙齒,低低長嘯著。一人一狐,那樣的場景怎麼說都有些詭異,但又有著凄絕的香艷。


  「挽月,那是管狐啊。」雪若芊在旁邊提醒了一句,看來她也很是緊張。蘇挽月側頭望了場邊被牟斌拽著的雪若芊一眼,輕輕點了下頭,示意自己知道。


  「識貨的人不少。」鳳韻兮扯著淺薄的唇笑了下,眼睛彎彎,如桃花瓣。


  「你這樣試探來試探去有什麼意思?那天在我房門前說的話,也只是個陷阱么?」蘇挽月心裡頭惱怒,覺得鳳韻兮對於海無憂的感情,已經幾近於變態了。鳳韻兮佔有慾那麼強,旁敲側擊想知道海無憂和自己聊了什麼經歷了什麼,這麼熱烈的情愫,是不可能和人分享愛人的。


  「我說過師兄要是真喜歡你,我會幫他得到你。」鳳韻兮笑了笑,並沒有忘記自己說過的話。


  蘇挽月微微眯著眼睛沒說話。


  「但我沒說過,是死的還是活的。」鳳韻兮笑意盈然,也是露著尖尖的牙齒坎在下唇上,說不出的詭異和妖嬈。


  「做夢吧你!」這句話似乎把蘇挽月徹底惹怒了,被人肆意決定生死的滋味很不好受,何況也更是受不了鳳韻兮那麼盛氣凌人的姿態。龍鱗挽了個劍花,杏目圓睜瞪著鳳韻兮,「你盡量放馬過來吧,我還要告訴你,你的師兄已經和我有過肌膚之親了。」


  這是最強勁的導火索,在場的人全都嘩然,鳳韻兮臉色也是一下子煞白,一雙眼睛紅得嚇人,「不可能!」她也許能夠允許海無憂對別的女子感興趣,但她的可操控範圍內,能是死人的絕對不能活下去,這是她最後的尊嚴和底線,她不能眼睜睜看著海無憂去抱別的女人,去看著他們浪跡天涯。


  魚死網破有時候只是一種無奈之舉,但到了鳳韻兮這裡,已經成為了她的習慣。她得不到的,也不允許別人擁有,但恰恰是這種自私,已經親手將她的愛情送上絕路。因果循環,老天爺是不會給這樣的姑娘好姻緣的。


  「我也但願是不可能啊,那你下次問問海無憂,看他承認否。」蘇挽月看著鳳韻兮蒼白的臉色,笑得漫不經心。下一秒卻又有些不忍,逞一時口舌之快,卻是給了鳳韻兮無盡的苦楚。


  鳳韻兮那樣的人,絕對不會大度到咽下這口氣。果然,俯身摸了摸那隻火狐的腦袋,低聲在它耳邊輕吟了幾句。那狐狸像是聽明白了一般,黑溜溜的眼睛望著蘇挽月,喉嚨里低嘯著,它的叫聲比比狗低了半音,音域窄一些,卻也脆一些。渾身的毛都豎起來了,明顯要攻擊的樣子,動物獸性的那種眼神,讓蘇挽月退了半步。


  「你別過來。」側頭瞥見牟斌朝場里走了幾步,蘇挽月沖他吼了一句。腦中憶起海無憂那日關於管狐的話,生怕牟斌也淌了這趟回水,不能全身而退。


  牟斌像是沒有聽蘇挽月的話,置若罔聞的樣子。「你傻啊,別過來!」蘇挽月氣得罵了句。那頭狐狸前爪刨了幾下地,慢慢脹大成了小牛的大小,仍是一身火紅的皮毛,威風凜凜像個常勝的將軍。蘇挽月眼見牟斌就要拔劍了,沖著雪若芊喊了句,「雪若芊你攔住牟斌,我自個能對付!」


  雪若芊上前幾步一個側身,攔在了牟斌前頭,輕輕搖了下頭,「從小你什麼事都愛幫她,明裡暗裡的,但你不可能永遠陪在她身邊,她總有一天要獨自面對所有險境。」


  無論承認不承認,牟斌卻知道雪若芊說的話是無可非議的。「挽月的武藝能對付管狐么?」皺著眉問了句,雖是沒再上前了,但還是很不放心。


  「要看那狐狸的靈力,每頭管狐靈力都不一樣。」雪若芊答了句,側過身望著已經和火狐打起來的蘇挽月。


  兇悍異常,刨著爪子就朝蘇挽月撲過去,露著尖尖的牙齒,爪子上的獸甲也是長長尖尖的,一爪下來似乎要把人撕成肉碎。蘇挽月雙手運刀,才勉強抵住火狐壓下來的兩個前爪,但那火狐卻是力氣極大,本就如小牛一般大小,吠著想把蘇挽月踩在身下的樣子。


  死死抵著龍鱗撐起的屏障,蘇挽月覺得自己手臂都要折斷了,那畜生的漣水落了下來,尖尖的腦袋朝著蘇挽月脖頸的方向,鋒利的牙齒似乎威脅著要咬破她的咽喉。蘇挽月被壓得半跪了下去,火狐的力道卻是越來越大,像座小山一樣壓下來。


  收了手臂,雙足點地,一躍三尺來開,火狐卻是緊追不捨,再撲過來的速度讓人無法招架。甩了一匕龍鱗過去,打中了火狐的臉,再回到蘇挽月手裡的時候,卻見火狐一隻眼睛已經血流如注,剛剛那一刀似乎割破了它眼瞼,血流下來,卻沒有它身上的皮毛鮮艷,只是半睜半閉的那隻眼睛,血肉模糊的樣子很怖人。


  似是完全不知痛,火狐聞到了血腥味,似乎更加興奮,低低的嘯聲也更加清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蘇挽月感覺火狐的牙齒和爪子都更鋒利了。


  「不知道師兄有沒有同你說過,任何的血腥和傷口都會讓管狐更嗜殺。它的宿命就是至死方休的,一旦開始攻擊除非你死,否則不可能停下來。可是你想要贏的話,卻又不可能不讓它受傷。」鳳韻兮一襲紅衫站在旁側,意興闌珊解釋了一句。望著蘇挽月微亂的髮絲和衣衫,笑了笑,即便能抵擋的了火狐第一輪的攻擊,也無法去招架一頭已死的怨靈。


  人畢竟是血肉之軀,不能像管狐一樣越是受傷攻擊力越強,所以很多人死在管狐的爪下,並非是學藝不精,而是無法同那樣的怨靈對抗。除非有著驚人的體力和武藝,能夠在毫髮無損下,抵擋得住一次比一次強勁的攻擊,最終讓管狐耗盡體力而亡。


  蘇挽月現在已經無法去辯駁這個方式的殘忍,讓已死的生物還要替你賣命是多沒人道。她連連招架著管狐的攻勢,有些覺得前路遙遙無期的感覺。


  按著鳳韻兮的意思,除非自己把這管狐砍死了,否則這場仗就會一直打下去,但看著像頭小牛一樣的管狐,割它一刀尚是如此抓狂,起碼要捅七八刀才能讓它重傷,可那時候自己肯定沒力氣再戰了。如此一想,蘇挽月倒是不敢下手了。


  繞著場子跑了四五圈,蘇挽月仍在拖延,可是這麼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那管狐像是火紅的朝霞一樣,塵土飛揚間有些讓旁邊的人忘了這緊追不捨中是多驚心動魄,只獨獨欣賞著蘇挽月的美貌和她飄逸絕塵的身姿去了。


  「雪若芊,你替我想想辦法啊!」蘇挽月吼了一句,才把眾人拉了回來。


  忽然那團紅色的身影中途被攔截住了,那隻皮毛泛青的白狐亦是低低嘯著,擋在了蘇挽月的身前和火狐對峙著,青狐身形比火狐略大,昂著脖子一副王者的姿態斜瞥著已經受傷了的同類。


  蘇挽月認得這隻青狐,往周圍看了一圈,卻是沒見著海無憂的身影。鳳韻兮似乎也知道這青狐所屬何人,怒目圓睜瞪著蘇挽月,問了句,「蘇挽月,我們單獨比試你憑什麼讓師兄幫你?」


  「你吵死了!」蘇挽月已經受不了鳳韻兮動不動就質問的架勢,「規矩都是你定的啊?又是暗器又是管狐,你除了那些旁門左道還會什麼?單憑武藝你贏得了我么?」其實這話說得有些牽強,但和人吵架的時候,萬萬不可露出理虧的一面,鳳韻兮會的那些東西,都是讓她在江湖上揚名立萬的,倚身那些才成就了今日的她。但蘇挽月說得卻也有些道理,因為並非正統的中原武藝,還是有些為人所不齒。


  「你、你簡直蠻不講理!」鳳韻兮被蘇挽月說得有些不知道怎麼回話了,一雙眼睛氣得有些紅。


  兩人爭執不下的時候,海無憂卻是翩然而至。的的確確,在人群中他是極為顯眼的一人,即便旁邊有著海無憂那樣的身份顯赫的親王,也是一樣絲毫沒有被壓住華彩。


  「鳳兮,你別鬧了啊。」白衣公子斜挑著一雙丹鳳眼,同海無憂五官相似的一張臉,卻因為眼角多了顆墜淚痣顯得多了分妖氣,男人生成這樣,九尾妖狐也莫過於此。


  鳳韻兮那樣驕傲而執拗的人,卻只是因為這一句話,就垂眉順目下來,羞紅了一張臉,頷首如江南人家的小女兒。在場的人都看得無不驚訝,蘇挽月偷偷看了眼海無憂,果然是儀王,心有驚雷卻也能面似平湖,臉上仍是不動聲色的那類表情,倒是海無憂,雖然極力隱忍,但眼神之中,也是微微傷神。


  「師兄,你說什麼我聽就是了。」鳳韻兮依舊低垂著頭,柔柔回了一句。


  但海無憂好像對於鳳韻兮的任何態度都無動於衷了,手上摺扇一合,指著在練武場上仍是打得不可開交的兩頭狐狸,一青一紅,肆意抓撓撕咬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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