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仙閣風波(2)
張菁菁挺著肚子站在她身前,朱佑樘見此情景,不便再說什麼,回頭對著張菁菁說:「以後看好你宮裡的人。」他側過身又對著福海吩咐,「速叫太醫來毓慶宮。」
福海在旁邊見著剛剛這一幕,本來是處於頭腦一片空白的狀態,聽著朱佑樘的吩咐,立刻奔往太醫院不提。
「手怎麼樣?讓我看看。」朱佑樘把蘇挽月扶起來,小心翼翼捧著她的手掌,給她拂去眼睛上沾染的細沙。
「沒什麼事。」蘇挽月睜開眼,眼睛里很紅,一手還是在揉,把手拿下來看著手上有血,才知道手腕磕破了。要是她還在二十一世紀的學校里,遇著這樣的情況,只怕會嚇傻而後一直擔心自己會不會毀容,現在經歷過各種各樣的傷之後,對這類事情完全不在意了,只是心裡對是否留疤略微有點煩躁。
朱佑樘看著她紅紅的眼睛,有些恨不能代她受累的心情,牽了她的手,「我帶你回去吧,還能走么?」
「當然,我又沒摔到腿。」蘇挽月不服氣的回了一句。
朱佑樘看著她,罵又不能罵,打又不能打,不由得埋怨了一句說:「你就不能自己小心些么?成天讓我提心弔膽。」
蘇挽月很乖巧被她牽著走了,雖然手腕還在流血,她也並不怎麼在意。
「娘娘,太子殿下……他會殺了我么?」待人走遠,琪兒顫巍巍問著張菁菁,渾身都在發抖。剛剛朱佑樘發怒的樣子,都是見著了,恨不得要吃人,怕這帳算起來,是要自己人頭落地。
張菁菁臉色平靜,她默默地看著走過杜鵑花海的人,蘇挽月那抹淡黃的背影,和這花中西施的顏色還真是般配。
她看著朱佑樘和蘇挽月攜手遠去,許久都沒有開口。
等到琪兒又怯生生問了一句,張菁菁才緩緩開口說:「你放心吧,他們應該沒空來管你了。」
琪兒聽著,有些不明白。
張菁菁也不解釋,那雙飄漂亮又無辜的大眼睛,此刻仍是清澈如水的樣子,但卻隱隱透著些其他的情緒。
人生下來都是單純得如同一張白紙,但能單純一輩子的人,幾乎沒有。你若要相信一個女人長到十幾二十歲,還能同白紙一樣乾淨,那麼你不失望的幾率,跟夏日飄雪的概率應該是差不多的。
蘇挽月被朱佑樘牽著走了一段路,低著頭心事重重。
朱佑樘感覺出了她的異樣,以為她是看自己去了張菁菁那裡而心裡不痛快,不禁握緊了她的手,輕聲解釋說:「我今天過來,只是來交代她家裡的事,讓她娘親收斂些。」
「是的。」蘇挽月悶著頭,含混應了一句,也不再吭聲。
朱佑樘皺了皺眉,牽著她走過甬道,感覺她的手往後縮,不由分說捉緊了些,「這樣你都還要生我的氣的話,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討你歡心了,她畢竟懷了我的孩子。」
「不是啊,你誤會了!」蘇挽月抬手擦了下額頭,袖子上即刻被染了血,蘇挽月模糊了一張乾淨的面容,抬頭看著朱佑樘,眼神真切又傷懷,「萬通他只怕還有圖謀……牟斌不見了。」
「我知道。他在詔獄。」他居然很淡定。
蘇挽月的臉瞬間變白了,一雙大眼睛里頓時閃過了很複雜的神色,他知道?他怎麼會知道?
朱佑樘本來牽著她的那隻手突然有些下垂,他輕輕嘆息了一聲,如玉般的那張臉有些痛苦的神情,「萬通見過你對不對?我本來可以阻止你,不讓你去見他,但是你遲早都會知道這件事,我本也不打算瞞你太久。」
他此時卻是很坦蕩的模樣,似乎知道蘇挽月被告知了什麼事。
「你的意思是說,萬通對我說的話你都知道?那麼你也知道他在算計報復牟斌,但是你不打算插手此事,對嗎?」聽得到耳邊的風吹過的聲音,蘇挽月心彷彿被掏空了一樣,說不出來的失望,垂了眸子,眼睫毛被先前的眼淚沾惹得濡濕,顯得楚楚可憐。
「可是,」她微微抬起頭,咬咬牙,忍住了心裡的那份悲愴感,「我記得,你在金陵曾經答應過我,保牟斌平安的!」
朱佑樘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眼神閃爍了下。
「是你下令抓他的?」蘇挽月吸了口氣,垂著雙肩問了一句。
「是的。」那人依然很冷靜的回答。
「不給我個解釋么?你的苦衷是什麼?」蘇挽月望著眼前的人,一句話都不想解釋的樣子,又心疼又心急,她絕對相信朱佑樘的為人,但也完全猜不出他到底有什麼樣的不得已的處境?「你想必也知道,萬通想要利用我的手,來除掉你的孩子。」
朱佑樘面似平湖,許久,冷酷吐了兩個字出來:「他敢?」
「為什麼不敢?他慫恿我來做這件事,」蘇挽月很淡定地笑了一下,「……若是我害死了你的孩子,你必定恨我一世。可是如果牟斌逃不過這一劫,我會愧疚終身,無法再面對你。」
萬通走的是一步一石二鳥的棋,無論怎麼算,看著對手互相殘殺都是痛快的。
「你要怎麼處置牟斌?」她停頓了片刻,然後問他。
朱佑樘沒說話了,心卻已經是糾葛成一團,連呼吸都是痛。他不願蘇挽月這麼絕望,但也無力去改變,「牟斌不過是你的一個朋友,你要為了他,恨我一輩子么?」
「就算是普通的相識之人,我若眼睜睜看著悲劇發生,我連我自己都不會原諒。何況牟斌不止是我朋友,他像我哥哥,像我知己。」蘇挽月更正了朱佑樘的說法,望著他的眼睛,毫不退讓。
「哥哥?知己?」朱佑樘對於蘇挽月和牟斌的關係,心裡一直不怎麼爽快,雖然現在別人性命堪憂。他沉默了良久緩緩開口,語氣中沒有一絲感情,「我有苦衷,可是不能和你說,如同不能出手救牟斌一樣。」
若是能救,朱佑樘不會等到現在,毫無辦法有時候是局死棋,縱使通天的手段和眼光,也無法破解。
「好,我知道了。」蘇挽月沒有再說什麼,背過身就走,她覺得自己手腕上的傷,如同自己的心一樣,已經鮮血淋漓。
「月兒,」朱佑樘在後頭叫住了她,「你答應我,無論如何不能做傻事,不要打張菁菁的主意。」
他知道蘇挽月平日里肯隱忍低調,但大事面前,她從不手軟。他再喜歡一個女人,再見不得她傷心,也不會喪盡天良到那種地步。
蘇挽月只覺得心底泛起一陣涼意,這句話真的傷到她的心了,那是一種信任搖搖欲墜的感覺。原來,他可以給與她各種疼愛和寵遇,但終究是親疏有別,張菁菁肚子里的孩子,畢竟是他的親生骨肉,血濃於水啊!人終究是自私的,即使是他們,在面對各自對自己很重要的人的安危的時候,又各自自私起來。
她猛然側過身來,像看陌生人一樣看著朱佑樘,忍住了眼眶的淚水,很漠然地看著他說:「你覺得我會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