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另有玄機(2)
蘇挽月看著她與司寇青陽酷似的背影,心裡隱約感覺到她說的是真話,但她旋即又覺得當中大有玄機。如果朱宸濠根本不是為了愛情,他幾次三番地想做司寇家的女婿,又是為了什麼呢?難道還是因為那個貌似傳說一樣的——秦皇寶藏?
她又枯等了好一陣,正在百無聊賴之際,驀然發現池塘倒影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影子,果然是失蹤一段時間的藍梟。
蘇挽月一下子跳了起來,抬頭凝望著他俊秀如玉的臉頰,一疊連聲地問:「你回來了?這些天你一個人跑去了哪裡?」
自從那晚薔薇山莊一別,她已經多時不見藍梟了。
「你不是都已經知道了么?」藍梟胳膊一伸,皺皺眉頭,臉上略微帶著一絲愧疚的神情。
蘇挽月鬆開手,拍了下他肩膀,左顧右盼地看了看他,又壓低了腦袋問一遍:「你仔細說給我聽聽,你是怎麼找到冷霜遲的?」
「找到他很容易。」藍梟笑了笑說了句,「可惜我還是中了他的計。論武功他不是我的對手,但論智謀心計,用毒手法之精妙,世間恐怕無人能出其右。我若不是聽信了他的一番話,又怎麼會輕易上他的當?」
「他對你說了什麼?」蘇挽月感覺藍梟似乎有難言之隱,湊了身子,疑惑問了句。
「沒什麼。」藍梟側頭看了眼,無視蘇挽月滿腹狐疑的神態。
「你為什麼不肯說?他是說我壞話了么?」蘇挽月揪著藍梟不放,眼巴巴望著藍梟,潛意識裡,她知道冷霜遲一定不會對藍梟說這種話。
「他對我說,他本是一個看淡世情的人。」藍梟被她逼得沒有辦法,只能開口,「但是無論情懷如何深藏,也總有破功的時候。我想,他對你的情意,就如同我對你一樣。每次看到你笑,我就覺得特別開心快樂。」
蘇挽月聽到藍梟一語道破天機,不由得愣了一愣,她默然低垂了頭,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冷霜遲,是那樣特別的一個人。
特別到她可以無視朱佑樘的不悅而奮不顧身地保護他,甚至讓她曾經有過在他身邊共度此生的念頭。
他們曾經朝夕共處,卻始終清清白白。他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是一個臉部傷殘的醜女,他卻絲毫沒有半點嫌棄之意。夏緋檀之死,對冷霜遲的打擊一定不小,他表面越是平靜,當什麼也沒發生,只怕心中更會念念不忘,無時無刻不在追思與懷念。嘴上不說,心內輾轉萬千,這是最難受的。
「喜歡你的男人還真不少,除了太子殿下之外,至少還有好幾個,你還真是受人歡迎的九天仙女啊。」藍梟突然語氣幽冷地說了句。
「胡說八道!故意損我是不是?」蘇挽月忍不住扔了一把魚食過去,藍梟閃開了。
「你覺得,喜歡一個人應該是什麼樣的?」藍梟長得比一般男人都漂亮許多,問這句話的時候,幽藍的眸子閃著亮晶晶的光芒,簡直就像一個情竇初開的美麗少女。
「為他哭,為他笑。不見的時候會朝思暮想,見面的時候會不知所措。即便那個人有時候讓你生氣、讓你傷心,你還是不捨得離開他。我覺得喜歡就是這樣的。你覺得呢?」蘇挽月想了一想,答道。
藍梟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才說:「真正的喜歡是說不出來的。」
蘇挽月什麼也沒說,將手裡剩下的魚食撒進池塘中,一副轉身要走的架勢。
「你要去哪?」藍梟立刻問了一句。
「隨便走走也不行么?」
「不行。」
聽到他斬釘截鐵的回答,蘇挽月瞬間覺得頭都要炸開了,她差點忘記藍梟是朱佑樘的人,只要他一出現,她就會失去人身自由。但是,一個人被二十四小時三百六十度貼身監視的感覺,實在是相當不爽!藍梟如今防她的程度,比以往似乎還要緊張幾倍。
她回過身來,看著滿臉嚴肅的藍梟:「是他要你看著我的?你不用這麼死心塌地盡忠職守吧?」
「你說你不喜歡夜梟。所以太子殿下叫我來。」藍梟沒隱瞞的意思,隨口就同蘇挽月坦白了。
「好吧!」蘇挽月揚眉,好像已經很久沒見那個陰森森的人了。
他們說話沒多久,朱佑樘和朱宸濠兩人並肩出來了。
朱宸濠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臉上還掛著一絲洋洋得意的笑容,昂首闊步走出門外。
門口,只見許多人排列整齊,看那些裝束,似乎是寧王府的親兵統領親自帶人過來,浩浩蕩蕩的一列衛兵站在那裡。看來是事情鬧大了,已經傳到朱宸濠的父親老寧王耳朵里去了。
蘇挽月黑沉著臉,眼看著那個混蛋大搖大擺地出門,上寧王府派來的車駕,不由得瞪了朱佑樘一眼。
朱佑樘看見一臉不爽的蘇挽月,輕輕走過來問:「你怎麼了?」
蘇挽月聽著他的聲音,垂頭一聲不吭。
朱佑樘皺了下眉毛,伸出手來托起她的下巴迫她抬頭,只見她小嘴微噘,氤氳著滿眼的怒氣望著一池春水,右眼角隱隱浮現出一朵淺紫色的扶桑花,那朵花十分逼真,手觸上去的感覺如同從肉里長出來一般。他雖然對蠱術和幻術一無所知,也感覺到了事情不簡單,很嚴肅又冷清看著蘇挽月,問道:「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
蘇挽月平靜回望著他嚴厲無比的眼神,彎腰將衣袖裡遺落的一個小瓶子撿了起來,不動聲色放回袖子里。
「你跟我過來。」他不再看她的臉色,伸手將她拉住,一直向前走到花園內的一片梨花樹下。
「你幹什麼?」蘇挽月示威似地望著朱佑樘,憤憤然說了一句,她是真的被剛才朱宸濠的得意神情給氣壞了。
朱佑樘沒有說話,他只是嘆了口氣,卸了滿臉冷若冰霜的嚴厲。
「人家都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難道我的世界觀一直是錯的嗎?你為什麼要放了他!」她忍不住低聲咆哮。對於朱佑樘放走朱宸濠這件事,她打內心無法理解,哪怕她知道歷史一定是這樣的,她從心理上還是無法接受,一個殺人兇手、罪魁禍首竟然能夠安然無恙,天理何在啊?
「我現在好累,等我整理好了心緒,再同你解釋這件事好不好?」他低聲回答。
「何必解釋?你是皇太子,做任何事都不需要理由的。」蘇挽月悶聲說了一句。
「對別人是不需要,」朱佑樘不著痕迹地笑了一下,有種俠骨柔腸的溫情,「但是對你,我希望你能夠支持我的任何決定。」
「如果我不支持呢?」她故意問。
他仰頭想了想,然後回答說:「那也一點都不妨礙我對你的感情。」
人一生中,總會遇到那麼一個人,捨不得生氣,捨不得拋棄,捨不得說一句重話,只願意看她無憂無慮的樣子。
蘇挽月原本有些生氣,聽到他波瀾不驚的回答,忽然覺得眼睛有些潤潤的感覺。如果說在這個時空里,有一個肩膀可以一直依靠的話,那個肩膀的主人,如今只能是朱佑樘了。雖然她總覺得他們之間像隔著一道天塹,但好像也只有他,無論何時都不曾遠離。他對她的感情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遠,她原本以為自己並不在乎他,他給予的什麼東西她都不想要,到最後卻又發現,原來是自己一直在依賴他給的守護。
「你和朱宸濠一樣,真讓人討厭啊。」她睜著紅紅的眼睛,抬頭看朱佑樘,看到他臉上很是無可奈何的那種表情。
「我和他不一樣。」朱佑樘抬了下眉毛,並不將她的話放在心上,說道:「這裡的事情已經差不多了,我們該回京城了。」
「我不去。」蘇挽月推開了朱佑樘,抹了把眼睛。
「真的不去?你不會後悔?」他不動聲色。
「我不後悔!」
「就算不為了我,為了那些關心你的人,也該回去見見他們才是。」朱佑樘彷彿不經意般地昂了昂頭,「萬貴妃在宮中橫行多年,如今突然離世,父皇傷心遷怒在所難免,聽宮裡傳來的消息說,父皇如今命邵宸妃代掌六宮,前日還將牟斌拒捕起來了。」
「真的假的?」蘇挽月立刻瞪大了眼睛,「貴妃是病死的,又不是暴斃!她死她的,關牟斌什麼事?」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此次回宮或許會有危險,你敢不敢陪我走一趟?」他饒有興緻地看了她一眼,似乎在激將。
「有什麼不敢?去就去。」蘇挽月聽說牟斌無故被扣押,頓時一頭熱血直衝腦門,當下也顧不得和朱佑樘糾結了,「如果牟斌有事,我絕不會袖手旁觀。」
「如此甚好。」朱佑樘幽幽地接了一句,目光投向遙遠的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