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天降神兵(1)
府外一片嘈雜之聲傳來,朱宸濠心裡一驚,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
不止他一個人莫名心驚,王府內其餘人等均是左顧右盼,不知曉發生了什麼事。
「報!兵部尚書馬大人到!」門口一名王府侍衛匆忙沖了進來,向朱宸濠稟報。
他們說話之際,只見一名身穿明朝武官服飾的官員大踏步地徑直走進前廳,他器宇軒昂地走過,目不斜視,根本無視這硝煙四起的場景,看那身裝束,似是千戶統領。
「兵部尚書馬大人?」朱宸濠愣了一下,但還是迅速反應了過來,他冷笑著揮了一下手,示意手下的人撤到兩邊。
朝廷兵部尚書馬文升,並不是北京的兵部尚書,而是金陵應天府的兵部尚書。金陵作為明朝陪都,在明成祖朱棣將都城遷到順天府北京之後,仍然保留了以前的官制,六部九卿的設置也和順天府完全相同。應天府兵部尚書馬文升,是成年二十一年時,在短期總督漕運后被任命的,當時方士出身的繼曉要推薦另外的同黨來掌管兵部,暗中在憲宗皇帝面前進了讒言,才將馬文升調任為應天府兵部尚書,算是半養老半賦閑,這在朝中已經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朱宸濠身為寧王府世子,對此人的品行早有耳聞,知道他為官清廉,對兵法也有較深造詣。成化元年之時曾平定西北土達的叛亂,成化八年蒙古族叛亂,也是這個馬文升督兵追至黑水口,生擒平章鐵烈孫,戰功顯赫,隨後他還曾三次赴遼東整治邊備,在北方一帶聲望極高。
朱宸濠盯著那個武將仔細看了看,卻並不是馬文升,他立刻沉下臉,怒斥一聲說:「何人如此大膽?竟敢冒充兵部馬大人?」
那人頓時呵呵一笑,說道:「小王爺,下官怎敢隨隨便便冒充馬大人?只是馬大人暫時不能進府,此刻正在城外迎接太子殿下。除馬大人之外,金陵六部九卿都已盡數到此,準備出城迎接殿下。你耐心等一等吧,他們應該很快就會到了。」
「不可能!」朱宸濠一口否決,顯得極為有信心。
「小王爺何以如此肯定呢?是因為小王爺收到的消息是說太子剛剛從京城啟程,大約十日後才會到南昌府?還是因為你在城外幾十里之外都設有暗衛哨兵,至今卻沒有一個人來跟你稟報此事?」那武將倒也膽大,笑得很是肆意悠然,似乎根本沒有將朱宸濠這個「皇叔」放在眼裡。
朱宸濠本是個識時務的人,他立刻閉嘴不言了,此時說得越多,給人可乘之機也越多,他眼神示意鷹眼,讓他出府去看看。
蘇挽月看到那武將來到,心中頓時鬆了一大口氣。
她微微側過身,看著冷霜遲快步走過去,站在他身邊說:「如你所料,太子真的來了。」
冷霜遲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看著懷中奄奄一息的夏緋檀,整個人彷彿凝滯的石頭。
「蘇挽月,我放你們走,解藥給我。」朱宸濠冷冷看著蘇挽月,從台階上緩步走到她身前。
「我改變主意了,我什麼都不會給你。」她微微揚起頭,看著那位很威風的武將,「既然兵部尚書馬上就要到了,太子也快來了,我為什麼還要給你解藥?你願意或者不願意,都必須放我們走。」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別以為你能夠從大火中逃生一次,本世子就沒有辦法殺了你!」朱宸濠似乎有些急迫了,語氣固然陰冷,但毫無底氣。
「你真的以為你可以隻手遮天嗎?」蘇挽月不答反問,笑意冷卻下去,似是有無盡的鄙視在裡面,「我早就對你說過,命里無時莫強求。可能你不會相信,你早已眾叛親離,金陵城內六部九卿聯合上奏,列你三十餘條罪狀,難道沒有京城的言官來通告你么?」
這些情況,她只是隨口一說,用來嚇唬嚇唬他的,因為根據歷史書記載,三十年後的朱宸濠謀反之時,確實發生過這些事件。
朱宸濠聽完這一席話,立刻愣在當場。
他不知道蘇挽月是虛張聲勢,還是確有其事。然而他的的確確沒有收到過這種消息,像眾多大臣聯名彈劾他這麼大的事情,按理說金陵方面決不可能瞞得密不透風,除非太子那邊早已蓄謀已久,這段時間裡故意不動聲色,讓他按部就班自投羅網。
「那你說說,我有何罪?」朱宸濠早已陣腳大亂,卻強自鎮定,露出了一抹笑容,眼神冷銳地望著蘇挽月。
「私造武器算不算?暗地招兵算不算?謀殺太子算不算?還有圖謀不軌的大罪,夠不夠讓你死有餘辜?」蘇挽月的每一句逼問,都像一支避無可避的利箭,扎在了朱宸濠的要害處,將他傷得千瘡百孔,「你以為一切都可以按你想象的發展,當別人都是傻瓜嗎?」
「你有什麼資格評判我?仗著太子殿下寵你,就如此無法無天?」朱宸濠畢竟是個厲害角色,他立刻反問一句,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讓蘇挽月察覺到了自己的輕率。
「朱宸濠,我評價你,與你我的身份沒有任何關係!」蘇挽月快氣爆了,「你做得出,我就敢說!」
「就算你是太子妃,也不能如此口無遮擋,公然在大庭廣眾之下褒貶朝臣。」朱宸濠帶著一種很不屑的眼光看了看蘇挽月,繼續出口傷人,「更何況你無名無份,連太子侍妾都算不上!太子若是任你為所欲為,將來何以面對天下?」
「你……」蘇挽月差點沒被他氣得跳起來,這個朱宸濠實在可惡至極,她如果不是此刻腿腳不方便,早就衝過去打他一頓了。
她正要說話,卻聽到不遠之處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說:「本宮就是任她為所欲為,皇叔又待如何?」
蘇挽月聞聲回眸,果然在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太子殿下駕到!」前門有人來報,雖然他報信的聲音略遲了一步,但在場的人無不屏息。
朱宸濠皺著眉頭,理了理衣裳。如果只是兵部尚書來,他作為寧王府世子還可以在府里等候,但如今太子駕到,按禮數就要大禮跪迎,他邁了幾步,面向著大門的方向,不得不跪了下去。
蘇挽月抬頭四顧,見前廳一擁而入的全部都是明朝的精銳步兵,每個人皆有一夫當關的氣勢,長棍刀槍在手,逼得那些王府侍衛們節節後退。她看見朱佑樘身邊圍繞著許多許多的人,而他被金陵應天府的六部官員們簇擁而入,身穿著一襲明黃色的皇太子蟒袍,腳踩墨雲錦靴,烏髮金冠,金色飄帶懸垂兩側,眉目清俊非凡。
朱佑樘遠遠瞧見了蘇挽月,似乎嘴角邊立刻出現一縷淺淡的笑意,但轉瞬就泯滅了,他盯著她綁著夾板的左腿,目光立刻變得冷厲起來,側身對身邊一位老臣說了句話。
蘇挽月料想那人就是傳說中的兵部尚書馬文升,光看氣度已經很是不凡了,他身為武將,卻有著文人的氣魄和胸襟,行軍打仗很有天賦,置辦律法條例也非常有遠見,曾經為明朝五代皇帝效力過。
「太子殿下遠道而來,南昌府蓬蓽生輝,見駕來遲,還請殿下恕罪。」朱宸濠貌似十分謙恭,低頭跪地。
「皇叔請起。」朱佑樘很客氣地回了一句,「不知今日王府之內劍拔弩張,所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