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薔薇山莊(1)

  司寇青陽領著蘇挽月一路下山,一直走到位於半山腰的一個山莊門前,她停下腳步,回頭對她說:「這就是我家。」


  蘇挽月抬頭看著這座古色古香的庭院,佔地大約十餘畝,一帶都是水墨色的磚牆與瓦檐。庭院內外隱約可見大片大片的薔薇花,一簇簇鮮紅的花朵開得溢出了低矮的青磚石圍牆,爬滿枝頭的妖嬈嫵媚,既沾染了玫瑰的香氣,也帶著月季的孤傲,放肆地葳蕤蔓生、恣意瘋長。花朵三三兩兩各攀高枝,無論粉的紅的都十分艷麗嬌嫩,香味淡雅,色澤深淺不一,有緋紅、淺紅、粉白各種顏色,有些花朵甚至攀爬上了牆頭,花團錦簇地懸垂在春風之中,姿態優美撩人。


  踏進山莊大門,只見一堵白色的照壁,壁上雕刻著一首詠薔薇的唐詩,寫著:「根本似玫瑰,繁美刺外開。香高叢有架,紅落地多苔。去住閑人看,晴明遠蝶來。牡丹先幾日,銷歇向塵埃。」


  越過照壁,山莊之內更是另有乾坤。


  照壁之後,立著一尊巨大的圖騰石雕,形狀十分奇特,像一隻仰首長腳而立的仙鶴,翅膀猶如凌空飛舞的鳳尾,修長的頸項上長著一對鳥頭,各自凝望著東西二側,彷彿守望著附近連綿起伏的山脈。


  這個石雕,讓蘇挽月覺得十分好奇。


  她大學的業餘時間跟著考古小分隊探尋過不少古墓,也研究過不少古代圖騰,但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怪異的圖騰雕像。它既不屬於哪個王族,也不屬於任何足以叫得出名頭的少數民族。


  「這是一種什麼鳥?」她側過頭問司寇青陽。


  司寇青陽很認真地糾正說:「這是我們家供奉的神物,不是普通的鳥,是青鸞。」


  據遠古傳說,青鸞是一種類似鳳凰的神鳥,常伴西王母身邊,其體大如雞而形近孔雀,羽毛美麗,不大飛翔,常輕快行走,經常被用為神仙坐騎,原來它的真面目竟然是這樣的。


  入夜時分,薔薇山莊內一片靜謐,月光清明如水,透過紙糊的窗戶傾瀉在窗前的地面上,如同水銀一般。


  蘇挽月毫無睡意,瞪著眼睛看著這間簡潔精緻的明代少女閨房,薄如蟬翼的淡粉色床幃,古色古香的紅木桌椅,藤編的貴妃榻,落地的燭台,雕工精巧的梳妝台和琳琅滿目的簪花首飾。這座薔薇山莊,雖然貌似只是很平常的一所美麗的宅邸,但處處都透露了一種神秘的氣息。「司寇」這個姓氏原本不常見,如果追根溯源,應該是黃帝子孫一脈,他們如此崇拜供奉青鸞圖騰,想必有他們獨特的理由。


  月亮依然是那一輪月亮,她卻流落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她想來想去都覺得很鬱悶,幾乎難以成眠。


  正當蘇挽月一隻接一隻地數著綿羊、瞪著紗帳頂上懸挂的那兩隻吉祥玉墜的時候,房間門口處突然傳來一絲細微的聲響。她早已被訓練出了良好的夜間警覺性,她感覺有人進來,立刻像貓一樣飛竄而起,悄悄隱身在粉色帷幔之後。


  門被推開了一道縫隙,一道黑影迅捷地閃了進來,輕車熟路地走進房間,很快就走到了床前,他從袖裡取出一顆小小的藥丸,神情略有猶豫,但還是一手掀起了籠罩著床榻的帷幔,另一隻手向著床榻上伸了過去。


  蘇挽月躲藏在暗處觀察著他,月光如水灑在他的臉上,她看清了那個人的真面目,竟然是薔薇山莊的管家忠叔!她看得清清楚楚,他手中那顆藥丸是紅色的,按照錦衣衛的用毒慣例,這種顏色的葯十有八九是毒藥。她心裡更加覺得這件事詭異,他深更半夜、鬼鬼祟祟都來到她的床前,他想做什麼?司寇青陽明明吩咐忠叔他們「好好照顧」她,為什麼他們膽敢違抗主人的命令?


  忠叔撩起床幔的瞬間,發現床上空無一人,猛然怔住了。


  在他愣神的功夫,蘇挽月飛快地掠到了他的背後,伸出兩指放在他頸間一個重要穴道處。這招功夫是她從朱佑樘那裡「偷學」來的,上次在落水村的時候,她毫無防備地被他扣住,吃了一個大虧,自己暗中琢磨過好幾遍,沒想到竟然真的學會了。


  忠叔被嚇了一大跳,握成拳頭的手立刻鬆了,那顆細小的紅色藥丸從他的掌心滑落,骨碌碌地滾到了地面上。


  蘇挽月拾起了那顆紅色小藥丸,將手伸到他眼前,說道:「這是毒藥吧?你想趁我睡著的功夫,暗中毒死我對不對?」


  忠叔被她的指尖掐住致命的穴道,索性閉上了眼睛,聲音顫抖地說:「是我行事不夠謹慎,既然被你發現了,你要殺要剮就沖我一個人來!這件事與大小姐無關,都是我一個人的主意。」


  「我對殺人沒興趣。」蘇挽月撤回了手指,氣定神閑地退後坐在一把椅子上,拿起那顆紅色藥丸,問他說:「告訴我,這是什麼毒?」


  「砒霜丸。」忠叔貌似很合作,聲音清晰地回答。


  「你為什麼要殺我?」她故意裝出一副兇巴巴的模樣,「為什麼你們山莊對外人防範這麼嚴密?」


  「蘇姑娘難道不覺得自己來歷十分可疑么?」忠叔抬頭盯著她,「薔薇山莊方圓十里之內都有眼線,我們的人並沒有看到你上山,你忽然出現在山莊門口,還觸動了密道機關,難道不是有所圖謀而來?」


  「如果我說我是從天而降的,你信不信?」蘇挽月一臉無辜地回答,其實連她自己都覺得這個理由太牽強。


  「不管蘇姑娘從哪裡來,我這麼做只是為了保護大小姐。」忠叔強調了一句,「大小姐對誰都沒有戒心,但我不能眼看著她一次又一次被人算計!」


  「你放心吧,我只是不小心來到這裡,我從來就沒打算在你們山莊長住下去!」蘇挽月覺得這個忠叔似乎心有苦衷,將一雙明亮的眸子看著他,「我對大小姐只有感激,沒有惡意。明天一早我就走。」


  「這樣最好不過,」忠叔緩緩抬起頭,「記得之前大小姐說過要送您去冷大夫那裡治病,他確實是個很好的大夫,蘇姑娘可以放心前去求醫。」


  「我肯定會去。」蘇挽月點著頭,「你剛才說大小姐屢次被人算計,難道她以前上過別人的當?你們才會這麼緊張她?」


  忠叔猶豫了片刻,才說:「此事說來話長。」


  蘇挽月覺得他似乎心有苦衷,不覺睜大眼睛看著他。


  忠叔似乎經過了好一陣的思想鬥爭,才說:「其實我也不怕告訴你,這些事情本來就不是秘密。司寇家世代在江南以開設鏢局為生,我家老爺的名聲更是遠播各大州府,當年我家夫人與老爺的一名侍妾先後生下大小姐和二小姐,大小姐兩歲的時候,有一個遊方僧人前來山莊說,她們姐妹二人之中有一個是『妖孽』轉生,必須除掉才能保全家平安,否則會帶來災禍。老爺起初並不相信,但是那一年山莊里突然爆發了異常的瘟疫,死了很多人。老爺迫不得已請了一位法師來,結果法師所說的話竟然和那位僧人一模一樣。」


  蘇挽月心裡隱約猜到那位法師說了什麼,說道:「他們所說的妖孽,莫非就是司寇玉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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