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李代桃僵(2)

  蘇挽月專心致志地低頭算著那些數據,並沒有感覺到時光流逝,天色漸漸黑沉,她站起身點了一盞油燈,繼續在燈下演算。


  過了大約兩個時辰之久,蘇挽月才吹滅了燈火,從觀星樓走下來。


  天色已經全黑了,台階上黑沉沉的,她心裡並不害怕,也沒有掌燈,慢慢地沿著窄小的樓梯一步步走下來。


  她走下觀星樓,看到外面颳起了大風,將之前雪若芊留下的一件黑色斗篷披風披在肩上,用帽檐遮蓋住了臉,匆匆離開觀星樓。她沿著來時的山路,向山腳下的欽天監寓所飛快地行走,一路裹著夜風行色匆匆,她抬頭看著滿天星斗,心裡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輕鬆感覺。


  她穿過桃花林,走過湖畔,一路走到了欽天監寓所之內,很自然地推門進去,脫下斗篷掛在衣架上。


  忽然,蘇挽月感覺到屋子裡面有一種異樣的氣息在發酵,她剛要說話,立刻看到兩個黑鬱郁的人影,從屋子裡面閃了出來,其中一個人晃動著火摺子,將火焰靠近了她的臉。


  「怎麼是你?」其中一人似乎怔了怔,然後厲聲問她,「雪若芊呢?」


  蘇挽月不知道這兩個人是什麼時候、怎麼進了自己的房間,欽天監寓所之外有護院看守,只要她大聲喊叫,這兩個人一定跑不掉。因此她並不害怕,自顧自地點亮了燈火,接著做她該做的事情。


  那兩人開始有點緊張,見她氣定神閑、不緊不慢地坐下來,並不慌張大叫,彼此對視一眼,鬆了口氣。


  「她早就離開這裡了,你們不知道嗎?」蘇挽月整理好衣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抿了一口。


  「你把她藏到哪裡去了?」其中一人很兇地逼問,他走過來,蠻橫地一掌打翻她手裡的瓷杯,接著伸手過去,試圖掐著她纖細的脖子。


  蘇挽月看似沒有動,卻很輕巧地躲過了他的襲擊,她沒有說話,有些惱怒地瞪著眼前的兩個人。


  「快告訴我們她的去向,不然我就毀了你這張漂亮的臉!」另一人拔出了刀,遠遠地照著她的臉頰比了比,威脅著說。


  蘇挽月忽然笑了笑,冷眼看著眼前這兩個凶神惡煞的人,像是在看一場無關於己的鬧劇。


  「笑什麼?說話啊!」其中一人被她瞪得有些發毛,忍不住開口罵了一句,他從來沒試過被一個女人這樣鄙視的滋味,心裡不由得很是窩火。他確實想不明白,那個嫵媚動人的雪若芊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個嬌滴滴的黑衣少女,她又是什麼時候上了那座觀星樓的?

  另外一個人像是忽然開竅了一樣,悶聲說道:「我們怕是搞錯了。」


  「既然搞錯了,就走吧,我不會追究你們。」蘇挽月站在原處,雲淡風輕地說,彷彿毫不在意。


  「你未免太輕視我們了吧?」還是那個率先動手的人,他聽著蘇挽月當頭潑了這麼一瓢冷水下來,本就惱怒的心情更是被徹底激怒,恨不得立馬撕碎了眼前這個女子。


  他忿然發出一掌擊過去,掌風凌厲,氣力十足,眼看就要打著蘇挽月的胸口,卻見她身法靈活地從腰間抽出一柄黑刃,將他的手掌截住,同時她翻手就是一掌擊過,逼得他不得不後退兩步。


  「你們幹什麼?以為女人好欺負是吧?」蘇挽月站在那裡,有些不高興地瞪了他們一眼,「趁我還沒發脾氣之前,趕快給我滾!」


  「這位姑娘,是我們冒犯了。」旁邊一直未出手的那人,對她說話還算客氣,「之前雪若芊與我家主人約定昨日在京城見面,結果她無故爽約,所以主人讓我們來此尋找她。既然她不在此處,我們就告辭了。」


  「你家主人是誰?找她有什麼事?」蘇挽月隱約聽說過雪若芊在京城內外名氣很大,許多達官貴人慕名而來求見,但都被她一一拒絕,聽語氣這兩個人的「主人」應該也是她的裙下之臣或者仰慕者。


  那人略有猶豫,才說:「我們不能說出主人的名字。但是主人確實有事要找雪若芊,如果姑娘知道她的下落,煩請指點一二,我們兄弟二人回去復命,也好有所交代。」


  蘇挽月想了想,回答說:「我確實不知道她去了何處。她兩個月之前就不在京城了,說是去外面遊歷。如果你家主人與她熟識,不妨找找她曾經去過的或者喜歡的地方,看看那些地方的客棧酒樓裡面有沒有。」


  「多謝姑娘了。」那人抱了抱拳,看了看身邊的另一個人,「適才我家兄弟多有得罪,望姑娘海涵。」


  「你們走吧。」蘇挽月剛才默默算了半天星象,覺得腦子有點沉,實在沒有心情和他們多說話。


  「這裡好熱鬧。」門口彷彿從天而降一般飄進來一個人,他朗聲說著話,身穿一襲青色錦衣,遠遠比他穿飛魚服的時候更加洒脫和飄逸。


  蘇挽月聞聲望過去,竟然是牟斌。


  她看到他進門來,手中還提著一個食盒,不禁十分開心地喊了一聲說:「牟大哥!」


  那兩個人見到牟斌到來,神色忽然變得有些複雜,像是湧起了千層浪,他們盯著牟斌的臉,三人對望之間眼神波瀾不驚,似乎並不是第一次見面,

  「你們認識?」蘇挽月有些詫異,難道牟斌和雪若芊之前真的跟這批人很熟?

  「你怎麼來了?」牟斌見到說話客氣的那個人,並沒有什麼好臉色,似乎兩人之間的關係很複雜。


  「牟大人。」那人皮笑肉不笑地打著招呼。


  牟斌側頭看了蘇挽月一眼,「你們之前滋擾雪若芊還不夠,還想做什麼?」雖然是貌似客氣的問話,眼神卻已經冰冷。


  「老三,別跟他廢話,雪若芊的下落,他一定知道!」一直躍躍欲試想要動手的人,似乎不耐煩聽他們來來去去講客套話,在旁邊插了句嘴。


  那個被叫做「老三」的人沒有理睬自己的同伴,反而看著牟斌說:「我家主人有命,讓我們帶雪若芊回去,牟大人若是知情,可否給兄弟們行個方便?」


  牟斌站在蘇挽月身前,語氣冷淡地說:「恕我無可奉告。」


  「不用廢話了!」一直向動手的那人見他這個態度,冷笑著說,「你們錦衣衛武功是不差,或許打得過我們兄弟,但未必敵得過我們主人。你今日若是不肯說,只怕這位姑娘日後會麻煩不斷。」


  「你們這是在威脅我嗎?」蘇挽月在旁邊看著他們兩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黑臉,實在聽得生氣,不禁向前走了一步,「想打架是不是?我隨時奉陪!就算你們日後想以多欺少,我也不會怕了你們。」


  牟斌伸手攔著她,說道:「你退後,我一個人足夠對付他們。」


  蘇挽月知道他從進門的那一刻開始就有意擋在自己身前,心裡只覺得感動,他總是這樣不問緣由、不顧安危地護著她,她並不清楚這兩人的武功路數,但看樣子他們的「主人」不是善類,雪若芊之前恐怕還真給她留了不少麻煩的尾巴。


  「打就打!」其中一人顯然很暴躁。


  「牟大人,」另外一個始終不急不躁,他甚至還看著牟斌笑了下,似乎有點意興闌珊的表情,「以二勝一,即使我們兄弟贏了也不光彩,今日就先告退了。若有機會再來領教。」


  他說完這句話,也不管同伴是否願意,竟然拉著他說走就走,瞬間就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蘇挽月看著那兩人飛快地走掉,暗想那人其實是個聰明人,他早已看出今日若是真打起架來,他們兄弟二人未必會有勝算,乾脆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順勢溜走了,有膽識又能進能退,還算會審時度勢。


  「你認識他們的主人嗎?」待兩人走後,她看了一眼牟斌。


  牟斌點了一下頭說:「都是些陳年往事,與你沒有關係,相信他們以後再也不敢來打擾你了。」


  蘇挽月也不深究,她打開他帶來的食盒,閉著眼睛吸了吸鼻子說:「你帶了什麼東西給我吃?」


  牟斌看著她貪婪可愛的表情,忍不住說:「我怕欽天監寓所的東西不合你胃口,所以讓家裡做了一些你喜歡吃的菜。這些都是帶給你的,你慢點吃。」


  「有你這樣的大哥,真的好幸福啊!」蘇挽月一邊吃一邊伸懶腰。


  「你現在還會這樣想嗎?」牟斌的語氣中帶著淡淡的疑慮。


  「為什麼不會?」她抬頭看著他,「你還是你,我還是我,一切都和以前一樣。」


  牟斌低頭看著她吃東西,他什麼也沒說,心裡忽然想起除夕前夜兩人策馬共騎回家過年的時候,她用一種很篤定的語氣說的那句話,「你為我做這麼多事,我不知道怎麼感謝你才好」。這句簡單的話對他來說,比千言萬語都來得深厚而真摯,他從不想從她這裡得到什麼回報,哪怕僅僅是隻言片語的溫暖和感動,也足以讓他心甘情願地愛護她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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