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再返皇城(2)

  「是你求他幫你的?還是他自己主動提出來的?」牟斌繼續問。


  「是我和他商量之後的結果,」蘇挽月想到那晚的情形,唇角帶著一絲輕鬆的笑意,「他和以前不太一樣了,既沒有逼我做任何事,也沒有強迫我答應他什麼。」


  「真的?」牟斌將信將疑,他覺得這件事太過詭異,以太子以往的性情,毫不猶豫地撇下新娶的太子妃追往雲南,足見他對蘇挽月的情意,如果說到了雲南那個民風開化的地方,兩個人朝夕相對一個多月,太子竟然對她沒有任何非分之舉,就好像貓不肯吃放到嘴邊的魚兒一樣,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東廠藍梟,你可認識?」蘇挽月壓低了聲音,「他勸我儘快設法離開錦衣衛。」


  「我曾經求過萬通,請他放過你。」牟斌目光微動,「我雖然能力低微,只要你在錦衣衛一天,我一定力保你平安無事。」


  蘇挽月知道牟斌本是一身傲骨之人,他從來不肯趨炎附勢於其他權貴,這次竟然肯為了自己去求萬通,立刻咬了咬唇說:「牟大哥,你真的不必這樣。你欠你的情份已經太多了。」


  牟斌從懷中取出一串鑰匙,遞給她說:「雪若芊上個月給我寫了一封信,讓我將這串鑰匙都轉交給你。」


  蘇挽月知道雪若芊有些令人無法理解的「本事」,難道她已經預料到了她會接任觀星樓欽天監的差使?否則,她怎麼會讓牟斌將自己居住之處和觀星樓的機關鑰匙全都交給她?


  她小心地將那串鑰匙收好,看著牟斌問:「等一下萬通要見我,我該怎麼辦?」


  牟斌沉默了片刻,才說:「依我看,你此刻應該不需要再去見他了。」


  蘇挽月正要問「為什麼」,轉身看見不遠處有一個異常熟悉的身影飛掠而來,正是毓慶宮首席侍衛雲天。


  雲天身法極快,他來到牟斌和蘇挽月站立之處,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略感寬慰地說:「你看上去還挺好的。」


  「有師傅的金絲鐲護身,我才能僥倖保命。」蘇挽月笑嘻嘻地回答,但是她隨即又皺了皺眉,帶著幾分惋惜之色說,「只是那柄黑刃,不慎被東廠藍梟給我焚毀了!」


  「沒關係。」雲天像變戲法一樣從身後將一柄小巧的青色匕首取出來,「我另外再送你一柄,保證比原來的更鋒利十倍。」


  「哇,」蘇挽月眼睛頓時亮了起來,「果然是好東西,謝謝師傅!」


  「你找宛岳,是不是因為太子殿下有旨意?」牟斌打斷了他們師徒敘舊,開口切入正題。


  雲天這才轉過頭,正色對蘇挽月說:「正是。殿下卧病毓慶宮很久,前天晚上才好轉了些。昨日早朝散后,太子對皇上說之前議論過你回宮后的去向,恰好欽天監缺人,你本是雪若芊師妹,可以當得此任。」


  朱佑樘與夜梟等人行程比他們快,故意早到了一步。


  蘇挽月立刻問道:「皇上批准了沒有?」


  「准了,」雲天將一卷明黃色的聖旨交到她手中,「拿著這個詔書,明日你就可以去禮部報道上任了。」


  「太好啦,我是不是現在就可以出宮?」蘇挽月眉開眼笑地接過聖旨,心道這個朱佑樘辦事果然利索,她從接到聖旨的時候開始就不再是錦衣衛的人,也就是說,萬通再也管不著她,自然就不必去見他。


  「先別高興太早,」雲天不客氣地接了一句,「殿下有旨,讓你立刻去毓慶宮見他。」


  「現在就去?」蘇挽月一聽就頭大,又去毓慶宮?她苦著臉看著雲天,「我可以不去嗎?你就說找不到我,或者被我溜掉了?」


  「不可以,」雲天似乎沒想到她竟然一口拒絕,面無表情地說,「殿下說了,如果你不去,就讓我把你抓回去。」


  蘇挽月不太情願地站著不動,牟斌向她微微頷首,說道:「過去吧。去毓慶宮總好過去萬通那裡,至少你不會有性命之虞。我就不陪你了,改天再去觀星樓見你。」


  她眼睜睜地看著牟斌面無表情、步履瀟洒地走掉,很想對他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也許這就是牟斌的個性,他對任何事都不強求,也不堅持。如果他像雲南的沐謙那樣堅定而執著且有心計,也許他和「蘇宛岳」之間的感情早就塵埃落定、趨向明朗化了。其實有些時候,人只要對自己的目標多一點堅持,結果完全會不同。


  「走吧,怕有人等急了。」雲天竟然和她開起了玩笑。


  他們二人剛走到毓慶宮附近,迎面就來了一個特別討厭的人。


  「蘇挽月,你竟然回來了啊?」聽著這句大聲而不客氣的質問,蘇挽月心裡火苗直竄,她回過頭一看,只見黃儒笑吟吟地從西邊走過來,一雙精明的眼睛上下掃視著她。


  「我為什麼不能回來?」蘇挽月故意很開心地笑了笑,「這段時間沒見,你是不是很想我?」


  黃儒像是精神很好,大步流星走了過來,一副很欠扁的模樣說:「可不是么?你不在宮裡,太子殿下又卧病,宮裡最近平靜得不能再平靜了,也沒什麼有趣的故事可以聽,我閑得無聊只好和御馬監的太監們小賭幾把,害我輸了好幾兩銀子。」


  蘇挽月立刻說:「那我們是不是要幫你祈福,讓你手氣好點兒?」


  「那倒不必,區區幾兩銀子罷了,」黃儒趾高氣揚地從他們倆面前走過,忽然又回過頭說:「我差點忘記告訴你,顯武將軍楊寧清被調回關外,永康公主天天吵著讓皇上指婚,皇上始終不肯下旨。你看看,有時候人雖然走了,之前留在宮裡的動靜還大著呢。」


  蘇挽月一聽他話裡有話,恨不得衝過去扇他幾個耳光,被雲天拉住了衣袖。她握著拳頭,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嘀咕說:「他嘴巴這麼壞,總有一天會被人收拾的!」


  雲天道:「那就等著人家收拾他好了,何必自己出頭?」


  「你說的對。」蘇挽月點點頭,自顧自往前走。楊寧清與永康公主之間的事情看來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簡單,看永康公主這個架勢,那個被拉來當備胎的寧武將軍對她根本沒有任何牽制力,恐怕再過個一年半載,她也不會忘記楊寧清。


  「還有件事,我要提醒你。」到了毓慶宮門口,雲天看了看蘇挽月的臉色,「你有一段時間不在宮裡,性情又大大咧咧,對形勢不太了解,我既然忝為你的師傅,就多交代幾句。」


  「說吧。」蘇挽月側頭看了眼雲天,她知道他從不說廢話。


  「今日不比往日,毓慶宮中的主子,不僅僅是太子殿下一人。」雲天猶豫了一下,看著蘇挽月的眼睛,「哪怕殿下再疼你寵你,她始終都是太子妃,你要記得尊卑有別。」


  原來是這件事。


  蘇挽月之所以不願意來毓慶宮,正是因為這裡多了一個太子妃張菁菁,她不知道朱佑樘和他的這位新婚妻子之間關係如何,但她並不想讓張菁菁誤會她來毓慶宮是為了搶奪她的丈夫。


  在雲南的時候,她可以在朱佑樘面前百無禁忌地說話,可以暫時忘卻種種紛繁複雜的宮廷規矩,但是回到了紫禁城裡,他依舊是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明皇太子。


  「我知道,謝謝師傅提醒我。」蘇挽月只能嘆口氣,她知道雲天告訴自己這些是出於一番好意,怕她進了毓慶宮后惹出事端,她想起之前曾經侍奉過朱佑樘的紅綃,問他說,「凝香姐姐和紅綃怎麼樣了?」


  雲天淡淡一笑,心情似乎很不錯的模樣說:「紅綃已回鄉間了,她不在京城。凝香還在杏花樓,我每隔幾天會出宮去看看她。」


  雲天雖然穩重,但並沒有朱佑樘和沐謙他們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他高興或者不高興,她幾乎一眼就能看出來。


  「看來你們之間是有進展啦,」蘇挽月笑嘻嘻地跟著雲天跨進毓慶宮的大門, 「希望能夠早日喝到你們的喜酒。」


  「如有那一天,我當然會請你。」雲天很爽快,看了看蘇挽月,「殿下在藏書閣,我帶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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