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土司血咒(1)
「蘇挽月怎麼樣了?」慕蝶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四處尋找蘇挽月的蹤跡,她睜開眼睛看到身邊的沐謙,立刻匆忙坐起。
盤龍江是流入滇池的內流河,將昆明一分為二,水勢多變。慕蝶從小在山林長大,本就不太善習水性,加上舊傷未愈,在江水裡泡了許久,後來被船家撈上來的時候,已經是昏迷不醒了。雖無生命危險,但能這麼快醒來,還是著實讓人驚嘆的。
「我們正要問你,當時情形究竟如何?」朱佑樘站立在沐謙身側,不等他開口,先問了一句。
慕蝶有些迷茫地看了一眼似乎在神遊的沐謙和冷氣逼人的朱佑樘,說道:「她還沒有回來么?」
「蘇姑娘被人挾持前往棋盤山了。」沐謙似乎不願意提及這件事,「沐府又何嘗願意讓她出事?」
朱佑樘撤回了目光,抬眼看了下外頭的那輪玉盤,語氣清淡地說:「白瑩的大軍今日一早已出發,你們這次去不了寧州。沐府如今要做的事情,不是寧州平叛,而是將蘇挽月找回來。」
慕蝶知道這時候才明白了大概,她看了看沐謙,說道:「國公不必著急,蘇挽月很聰明,武功也很高,應該不至於有生命危險。」
「你既然醒了,就立刻隨我們一起去棋盤山。」朱佑樘不再說什麼,拂袖轉身走出門外,那一抹清瘦高挑的背影,融進了沐府的夜色里,翩若游龍。
慕蝶抬頭看了沐謙一眼,她從床榻上跳下來,長發披散著,光著腳踩在地上,有些質疑地問:「蘇挽月被誰挾持?他們怎麼會去了棋盤山?」
「你為何這麼問?」沐謙氣定神閑,神色不改。
「此事是否與國公有關?」慕蝶是個急脾氣,立刻將心中的疑惑說了出來,「和我們動手過招的人,武功路數我很熟悉,他們是府中訓練過的哈尼族死士!國公能瞞得過其他人,瞞不過我的!」
沐謙皺了皺眉,說道:「你想說什麼?」
「請國公說實話,這件事究竟是誰做的?蘇挽月在哪裡?我這就去找她!」慕蝶抬眼問著沐謙,紋面的那張臉,顯得既不服氣又倔強,深黛色的眉色,眸子烏黑清透,「她對國公並無惡意,為何要如此?」
沐謙低頭望著她的面容,每一次看到這張臉,他都會莫名地覺得心痛,並不是因為對她的愛,而是因為對她的愧疚。如果慕蝶沒有紋面,這張臉幾乎比阿緹雅更美,只可惜她一意孤行毀了自己,所有的過錯都是他一手鑄成。
「我保證她沒事,你好好休息。」沐謙斂了思緒,按著慕蝶的肩,想要把她按回床上。
「國公承認了?請你帶我去見她。」慕蝶卻是無比堅持,傾瀉了一肩膀的長發,怎麼也不肯睡下。
沐謙伸手撫了下她長長的發尾,發質硬而黑亮,這樣的人脾氣都很犟,他語氣溫柔地說:「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你不要管。」
慕蝶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蒼白,她緊咬著下唇,抬眸看著沐謙,凄然地笑了笑說:「果然被我猜中了,國公還是放不下阿緹雅!你帶人挾持綁架蘇挽月,無非是要她永遠回不了京城,要將她永遠留在雲南這片土地上!但是,國公這麼做,真的有意義么?就算留住了她,她就肯心甘情願地跟著你么?」
沐謙似乎被她說中心事,一張臉的情緒彷彿破碎開來,低聲說:「你若是懂得我的心思,又何必多此一問?」
慕蝶搖了搖頭,說道:「國公錯了,大錯特錯!我以前不知道你竟然是這樣一個人……我一向敬重你行事光明磊落,你怎麼會這樣……如果不是因為對你的信任和敬佩,我當初又怎會……」
她說這話,眼裡的神情忽然變得有些悲涼,竟然像是含著淚。
「我行事從來沒有不擇手段,」沐謙一見慕蝶的神情,就知道她在自責,這種深刻愧疚的樣子,會觸動他心裡最深邃的情緒,他不希望看到慕蝶為了白鷹的死一直自責至今,「我做任何一件事,都會經過深思熟慮。只不過這次遇到了一個很強悍的敵人,不得不出此下策。」
「誰是最強悍的敵人?」慕蝶有些悲戚的盯著他,「蘇挽月是太子的人,國公的意思,難道是要將她從太子手中搶過來么?國公可知道一句話,『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你為了一個女人,要拿沐府百年基業當祭品?」
「她不是普通的女子,」沐謙抬眼看著慕蝶,神情雖然平靜無波,眼神卻透著不可言說的堅定,「這十多年來,我每天在佛前祈禱,希望阿緹雅能夠重新回到我身邊,如今天從人願,難道不是上天給我的機會么?我曾經為了沐府,錯過了我今生最愛的人,難道你要我再一次眼睜睜地看著她從我身邊離開么?」
「國公你是瘋了,」慕蝶不敢置信地搖著頭,眼裡帶著質疑和驚愕之色,「我所認識的黔國公,不是這樣的男人!阿緹雅已經死了很多年了,她不可能回來!你是中了苗人的情蠱么?求求你醒過來吧!」
「我沒有瘋,也沒有中任何人的情蠱。」沐謙看著慕蝶,「她當然不是阿緹雅,但她比阿緹雅更勇敢,更堅強,更值得人愛護。只是過了這麼多年,經歷了這麼多事,我明白了什麼東西才是最值得去珍惜的。比如你,不僅僅是我的幫手,更是我今生值得依靠的人。」
「我想,我沒有辦法勸阻國公了。」慕蝶眼裡含著淚水,微微垂著頭,「但是,我並不覺得國公有太多勝算。」
「即使失敗,至少我努力過。」沐謙眼神清亮,語氣帶著些許嘆息,「總勝過袖手旁觀,不戰而降。」
慕蝶點了下頭,說道:「我明白。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決鬥,無論是勝是負,是生是死,都要先將兵刃亮出來!我佩服國公的勇氣和決心,你既然決定這麼做,我就會幫你,哪怕明知道這件事是錯的。」
他們二人說話之際,沐謙忽然看到窗外北面棋盤山升起了一縷淡紫的輕煙,神情立刻為之一變。
「不好。」他看著慕蝶說,眼神已經不再鎮定了。
「莫非他們中途出了變故?」慕蝶認得那縷青煙,那是沐府安插在昆明各地的眼線,除非出了特別重大的事故,否則不會用這種特別警示的顏色,而這縷輕煙的方位,恰好與棋盤山有關。
「我們立刻出府。」沐謙轉身就走,不再多言。
「我跟國公一同去。」慕蝶抬眼望著沐謙,她倔起來的時候九頭牛都拉不回,「蘇挽月曾為我同神廟武士以命相搏,她既然身陷險境,我理應要竭盡全力去相救。」
「太子特使會一路跟隨我們,你言行多加註意。」沐謙知道攔不住慕蝶,頓了下腳步,回頭輕聲吩咐。
「我明白。」慕蝶看著他匆忙的背影,心裡湧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似是苦澀,又似是酸辛。
山間霧氣依然迷茫四罩,落水村湖泊頂上,面對面地站立著兩個人,另外還有一些身穿哈尼族服飾的男人,正四處尋找著殘留下的蛛絲馬跡。
漁翁看著眼前帶著面具的白鷹,追問道:「你剛才可見過一個身穿彝族服飾的姑娘?」
白鷹對著天空笑了笑,一言不發。
漁翁有些生氣,反手抽出身邊的劍,向著白鷹攻擊過去,白鷹閃身躲過,他像一片浮雲般懸挂在石崖邊,腳下卻是紋絲不動。
「快說!」漁翁眼神冷厲地逼問,「不然我立刻殺了你。」
「等你的主子來。」白鷹終於開口了,「區區一個沐府的奴才,我為何要告訴你那姑娘的下落?」
漁翁不再多言,手中的劍宛如游龍,對著白鷹發動了猛烈攻擊,白鷹並不還手,只是利用移形換影的身法四處躲藏,他雖然武功不及漁翁,但畢竟在山間生活多年,又善於操縱各種蠱術,漁翁縱然劍法高明,內力深厚,暫時也無法撼動他一分一毫。
「你究竟是何人?怎麼會突然躲藏在這裡?」漁翁對白鷹問話,他卻始終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