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峰迴路轉(1)
石屋內,蘇挽月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只覺得全身劇痛,她用盡好大力氣才將上眼瞼撐開,立刻發現自己躺在一個人懷裡。
四周水汽迷濛,浴池裡隱隱冒著熱氣,她覺得胸口有些涼,抬頭看了看,發現自己身上只穿著一件淡藍色的彝族貼身長衫,立刻驚得清醒過來。
「你……對我做什麼了?怎麼會這樣?」她杏目圓睜,張牙舞爪地看著身邊的朱佑樘。
「我什麼都沒做,你不用這麼緊張。」他漫不經心地解釋了一句,目光投向附近放置著的一套濕漉漉的白色衣裙,「你全身都濕透了,難道想一直穿著濕衣服睡覺?」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了?」蘇挽月縮了縮身體,她不知道該往哪裡藏。然而到了這步田地,她就算在他目光之下躲藏,也毫無意義。
朱佑樘脫下自己的外衣,覆蓋在如同驚弓之鳥的她身上,說道:「你真的不記得了么?」
她拉緊了衣服,心裡稍稍安定,腦子裡開始漸漸回憶起了之前的情形。她記得她不慎中了血枯金蓮花毒,全身灼熱疼痛,然後被他帶到浴池之內,服用了半壇清酒,然後他為自己驅毒,再然後……她就一直昏迷不醒,直到現在。
「是你用內力救了我嗎?」她看著他有些蒼白憔悴的臉,將信將疑地問。
他並不直接回答,而是嘆息著說:「你能醒過來,已經是奇迹了。」
蘇挽月懵懵懂懂地依靠在他懷裡,她很熟悉他的懷抱、他的氣息,但她腦子裡總覺得有一絲模糊的印象,好像之前藍梟來過這裡,她明明親耳聽到過他的聲音。
「藍梟呢?他在哪裡?」她下意識地問了一句,目光四處打量。
「他不在這裡。」朱佑樘的語氣很清冷,眼裡沒有一絲波瀾,「你總是惦記著他做什麼?」
「我好渴。」她不再提藍梟了,低聲說了一句,眼睛四處尋覓水源。
朱佑樘掃視著石屋,並沒有發現任何水源,他側身將昨日她沒有喝完的那半壇清酒拿過來,遞給她說:「這是解毒的清酒,對你沒有壞處,喝吧。」
蘇挽月實在是口渴極了,拿起那個小罈子就準備喝,卻聽見有人急匆匆地阻止說:「放下!不要喝!」
沐謙帶著慕蝶,二人匆忙走進石屋,他看了怔住的蘇挽月一眼,立刻解釋說:「這種酒除了解毒之外,會有一些副作用……不能隨便當水喝的,我叫他們給你取泉水過來。」
朱佑樘挑了一下眉,問道:「你昨晚為什麼不說?這酒對她有沒有壞處?」
沐謙回頭看了一眼慕蝶,慕蝶知道他不方便開口,隨即說道:「也不是什麼壞處,只是這種清酒之中含有一些特別的草藥,喝下去之後會讓人萌生情慾之念,當時情況緊急,我來不及跟你們解釋。」
蘇挽月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她瞪大眼睛看著朱佑樘,腦子裡隱隱想起了一些事情,她只覺得臉頰滾燙,心裡恨不得有一萬句話要問他。
朱佑樘倒是很鎮定,貌似從容地說:「只要不是毒藥便好。」
沐謙看到蘇挽月盯著他的眼神像要殺人,心裡大約明白了七八分,他看了一眼朱佑樘略顯蒼白的臉色,說道:「蘇姑娘雖然醒過來了,但是血枯金蓮之毒太過猛烈,只怕未必能夠徹底根除。」
沐謙所說的話,正是朱佑樘所擔心的事情。
他之前試圖自己救治她,但發覺她體內竟然像有一種非常可怕的力量,將他的內力綿綿不斷地吸收化解,讓他立刻崩潰吐血;後來藍梟為蘇挽月運功驅毒,雖然將她救醒過來,但藍梟自己也受了很大的創傷,他和他的情形一樣,當場就吐了好幾口鮮血,夜梟將他背出石屋之外的時候,藍梟幾乎已經不省人事了。
「有沒有別的方法可以治好她?」朱佑樘隱約感覺到心口處氣血翻湧,他強自將那種異常反應壓制住,一邊回頭觀察蘇挽月,一邊問沐謙。
蘇挽月雖然醒過來了,但是她的情況也並不好,剛才勉強說了幾句話,現在整個人又開始渾渾噩噩了,她的頭和身體依然十分疼痛,血液加速循環,體溫一下子又升了起來,將雙頰映得緋紅。
「雲南月族雪山之巔,生長有一種『月夕花』,」沐謙似乎不願意說,但是看到蘇挽月那副模樣,有些於心不忍地開口說,「他們是雪山神女的後裔,月夕花只能生長於雪山石縫之間,百年才能盛開一次,是驅毒的良藥。尤其對雲南境內各種花草之毒,只要將花汁服下,就有立竿見影之效。」
「月夕花?」蘇挽月聽到這個名字,心裡竟然微微一動,「是不是像天山雪蓮一樣?」
「它的珍貴程度更勝過天山雪蓮十倍,」慕蝶在一旁插了句話,臉上帶著幾分擔憂之色,「天山雪蓮至少還能夠上山採摘,月夕花是月族聖物,他們寧死也不會給外人的!」
「我不算是外人。」沐謙眼神暗了一下,「月族長老之女阿緹雅,曾是我的未婚妻。」
蘇挽月又一次聽到他主動提及「阿緹雅」這個令人忌諱的名字,沐府之中人人都不敢說,想必是因為怕惹怒沐謙,勾起他的傷心往事。他此刻竟然毫不避忌,主動說出了自己與阿緹雅的關係,她忍著心口烈火燒灼的疼痛感,抬頭說:「可是阿緹雅已經不在了。他們還會給你月夕花嗎?」
慕蝶深吸了一口氣,眼神中帶著重重憂慮,看著沐謙不說話。
沐謙沉默了片刻,才說:「我親自上雪山去找他們,希望他們念在當年之情分,讓我拿一朵月夕花回來。」
「不必了。」朱佑樘在旁邊聽得清清楚楚,他看到沐謙猶豫不決的神情,立刻說道,「這件事雖然與沐府有關,但責任不在你,黔國公無需為我們去走這一趟。月兒的命我們一定要救,我會帶著她上雪山面見月族長老,求一朵聖花為她解毒。」
沐謙似乎想說什麼,卻被蘇挽月截住了,她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抬眸看著他說:「多謝黔國公一番好意,你去月族恐怕多有不便,這件事就讓我們自己解決吧。生死有命,如果月族不肯給花救我,我認命就是了!」
慕蝶點了點頭,說道:「蘇姑娘冰雪聰明,一定吉人天相。國公確實不方便去,月族中人當年為了阿緹雅的死,對國公他……」
「阿蝶,」沐謙制止了她,「不必說了。你不是還有事求他們么?何不趁此機會說出來?」
慕蝶被他提醒,立刻面向朱佑樘,雙膝跪地行了個大禮說:「慕蝶叩見太子特使,此前羅婺土司被雲南府都指揮使押入大牢,要問斬處決了她。雖然白瑩有錯,差點害了蘇姑娘性命,但是請特使看在沐府份上,饒她一命吧!」
「雲南府的事,我無權干涉。」朱佑樘毫不動容,冷冷地回答。
他心中對這個羅婺部落已經十分厭惡,土司白瑩簡直任性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蘇姑娘,」慕蝶見他不搭理,立刻轉向了蘇挽月,「請幫我一個忙,幫白瑩說句話吧!慕蝶此生都會感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