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初定之禮(2)
他並不放手,只是緊緊地捉住她的手腕,這時候外面車輪已經動了,車身輕輕晃了下。她眼看已經沒有跳車的機會,只能坐直身體,悶聲撿了個最靠角落的位置勉強坐了一個角。
朱佑樘這才放開她的手,徑自閉目養神,也不同她說話。
京城之內道路十分平坦,馬車也很穩,絲毫沒有顛簸之苦。馬車內也熏著朱佑樘寢宮內最常用的那種龍涎混制的蘇合香,蘇合性溫味苦,蒸發出來的氣味香而不膩,淡而不淺,最好治頭疼心灼。
蘇挽月靠著板壁,想透過馬車旁的小窗向外窺視,只見京城內外都是一片大雪茫茫,街道兩旁人家都貼著大紅的春聯,雪地上隱約還有燃放過鞭炮的痕迹,一片春節氣象。
一股冷風從她掀開的窗帘里吹進來,她立刻向後縮了一下,正要退後,卻發現朱佑樘竟然正在旁邊看著她。她被他那種奇怪的眼神嚇了一大跳,想往後退,但後頭已經是車壁。
「這樣會嚇死人的好不好!」蘇挽月瞪圓了眼睛看他。
朱佑樘沒動,兩手支在她的座位兩邊,把她整個人限制在自己兩臂之間,輕聲說:「這樣才像你說的話。」
蘇挽月別過頭去沒理他,往後坐了又坐,但朱佑樘靠得太近,幾乎要貼上她的臉了。
「為何這幾日你要避著我?」朱佑樘沉聲問了句,坐了起來。
——明明是你不理我吧?她心裡暗暗嘀咕,但是不敢說出來,只能坐直了身子看對面那人,眼神清亮地說:「我從來沒有躲著殿下,也許是殿下自己太忙了,所以沒看到我!」
朱佑樘斜瞥了蘇挽月一眼:「是么?」
「話說殿下與我們之間本就身份有別,殿下沒有召見,我們不敢打擾,難道有什麼不妥么?」蘇挽月望著朱佑樘,神情很是瀟洒自在。
朱佑樘什麼沒有說,他忽然掀了帘子朝外頭看了一下,似乎是在看距離張府所在的東郊還有多遠,然後才回過頭來盯著蘇挽月:「這麼著急和我撇清關係?」
她抬眸看著他,輕聲說:「殿下和我們本來就不一樣。宮中流言已經夠多了,殿下就算不為太子妃打算,也要為自己一輩子的幸福打算,不要再讓人家誤會了。」
「誤會?你至今還覺得是誤會嗎?」他似乎被她淡然的態度激怒了,眼裡頓時迸出一種危險的光芒,「是不是一定要我告訴你,什麼樣的關係才不是『誤會』,才能讓你不再自欺欺人?」
他說話之際,伸手將她拉過來,蘇挽月試圖躲閃的時候,衣角不慎碰翻了小案几上的熏香爐。這種特質香料是從蘇和香樹上提煉的,初夏割傷樹皮深達木部,秋季剝下樹皮榨取香脂,一小盒蘇和香脂價值不下萬金,淳黃清亮,濃郁而質稠。打翻的香料紛紛灑落在明黃的綢布上,卻並沒有散開,依然聚集在一起,宛如一顆大樹的眼淚。
蘇挽月被他壓在馬車的座椅上,看著一地狼藉的香料,叫著說:「放開我!你再這樣我就要動手了!」
他低頭看了她一眼,全然不顧她的威脅之詞,俯身壓了下來。蘇挽月推不開,一時也不敢真的對他怎樣,只是捏緊了拳頭,瞪圓了眼睛看離自己很近的人。
「你若敢動手,不妨試一試。」他眼神陰鷙危險,話音剛落就吻住了她的唇。
她只覺得他的嘴唇很軟,舌頭溫涼,面頰上儘是他的氣息,她暗自咬了咬牙,只好橫起了左手手肘,毫不猶豫地擊在他的肋骨上。雲天對她說過,人這裡的骨頭是最脆的,如果他再離得遠些,好讓她能夠發力,即使打斷一兩根恐怕也不是問題。
雲天的打人絕招果然不是蓋的,她一手頂過去,他的臉色立刻變了,立刻俯身捉住她的右手,低聲說道:「你瘋了,竟敢真的打我,知不知道這是死罪?」
她一時心血衝到腦門,叫著說:「我才不怕你呢!你要殺就殺吧,誰讓你總是這樣欺負我!」
朱佑樘反應很快,他皺著眉忍了片刻,忽然狠狠俯身下去,騰了一隻手出來扯她的領口,這下輪到蘇挽月急了,緊緊地按住了他的手,又無辜又憋屈地叫著說:「你想幹什麼!」
他毫不在乎地挑了下眉:「要不要我把外面的人喊進來,看看我們在幹什麼?」
蘇挽月頓時滿臉通紅,他看著她紅暈雙頰的嬌羞和惱怒模樣,俯身埋首在她脖頸間,迅速地在她脖子和肩膀連接的那塊地方張口咬了下去。他是如此喜歡和迷戀她肩頸的弧線,雖然二人並沒有真正男歡女愛過,但她的柔膩肌膚、她的纖細腰肢、她的香甜氣息,還有她的體溫,都像是前世已經纏綿過一樣,對他來說,她是如此熟悉,又具有無比致命的吸引力,總是讓他不由自主地失去理智。
他很深很重地咬著她的頸項,卻並不侵犯她身體的其他任何地方。
蘇挽月忍痛抬頭看他,發現他的眸子竟然變成了一種詭異的深紫色,裡面猶如盛放著兩團滿滿的火焰,那種火焰是如此熾烈,幾乎要將他整個人燒毀,而又有另一種奇怪的力量在遏制著他的衝動,讓他的整個瞳孔都放大了,顯出一種無法言說的——痛苦。
她的頸項痛得要命,她怕自己看錯,但當她再看他一眼的時候,更明顯地看到了他眼中的那種情緒,確確實實是痛苦的神情,不是開心,不是報復,不是惱怒,更不是他慣有的冷漠。
「我真想殺了你……」他咬牙切齒地說著,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嚙咬她的傷口,似乎想讓她承受更多的痛苦,流更多的血,他才會覺得開心一樣。
過了很久很久,他才起身,用一方錦帕拭去唇邊的血漬,眼神已不再像剛才那樣瘋狂。
蘇挽月被他咬開頸項,切膚之痛幾乎讓她痛到麻木,更讓她不寒而慄,他不會是吸血鬼轉世的吧?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垂頭仔細整理好衣服,啞著嗓子說:「夠了沒有?可以放我出去了嗎?」
「停車。」朱佑樘向外冷冷說了一聲,他這次沒有阻攔她,似是身心俱疲,望著蘇挽月的脖頸上被自己咬出來的血印,怔怔地看了好久。
車還未停穩,蘇挽月就飛快地跳了下去,她抬頭看見莫殤的馬行走在右側,立刻站在他身旁說:「馬借我用一下,好不好?」
莫殤點了點頭,什麼也沒問,回頭吩咐一名侍衛與他共騎,自己把馬騰了出來給蘇挽月騎。
蘇挽月見氣氛詭異,垂著頭上了馬,加快了速度往前走,一會兒就和馬車拉開了距離。
莫殤看著她的背影,與另一名馬車旁的侍衛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地笑了笑,然後繼續前行。剛才馬車裡的曖昧聲響,他們這些貼身侍衛都聽得清清楚楚,好在太子還有理智,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上演一場「活春宮」,不然今日這場訂婚之禮就要變味了,恐怕蘇挽月才是名符其實的女主角。
所以,這種事情他們頂多只能會心一笑,但絕不能外傳半個字。
今日的景況若被外人知道,朱佑樘頂多擔一個風流的名聲,但對張家未出閣的小姐、將來的太子妃張菁菁來說,毫無疑問是奇恥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