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真情假意(2)

  男人對女人的感情,如果從不涉及情慾,尚且還可以控制。一旦雙方越過了底線,慾望就如同決堤的滔滔江水,再也不能收放自如。從他抱住她身體的第一刻起,他內心就有一種不可遏制的慾望,想完完整整地擁有她,讓她徹底屬於自己,成為他的女人。就在剛才,他舒展雙臂緊緊地抱著她的時候,只覺得她的身體又香又軟,柔若無骨,輕飄飄僅盈一抱,那一刻讓他無限迷惘,只想永遠就這樣擁抱著她,完全不想放開。


  蘇挽月全然不知眼前的男人在想什麼,她只知道自己心裡有很多委屈,而他,一直都在逼迫她做她不願意做的事情。總之,他就是想方設法地要她屈服,要她順從,要她心甘情願做他的奴才就對了!


  當朱佑樘低頭來親她額頭的時候,她立刻將身子一縮,躲了開去。


  「別碰我啦!」她嘟著嘴大叫,眼角掛著淚珠。


  「你喊那麼大聲,唯恐別人聽不見么?」他皺著眉頭,放開她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形越發顯得俊秀挺拔。


  「難道殿下怕別人聽見嗎?每一次誤會不都是殿下刻意安排的嗎?」蘇挽月瞪了一下眼睛,露出白白尖尖的牙齒,像只受傷的小獵犬。


  「就算是我刻意安排,也要有天時地利的機會。」他背負著雙手,氣定神閑地看著她,唇角帶著一絲挑釁的笑意,「」


  蘇挽月早已漸漸習慣他這種綿里藏針、不冷不熱的說話方式,也不會再被他的冷漠高傲嚇得退避三舍,噘著嘴說:「機會本來就是人為製造的!」


  他淡淡一笑,低著頭說:「那你可知道,我為何如此?」


  「明知故問。」她伸手擦了一下眼淚,沒好氣地說。她平生最討厭設局被人捉弄,之前毓慶宮關於他們之間關係的傳言早已甚囂塵上,她可不是傻瓜,剛才朱佑樘對她所做的一切,顯然遠遠超出了君臣屬下的關係,如果她還看不出來他對她有什麼企圖,那真的是智商有問題了!


  朱佑樘並沒有因為她的不羈態度而生氣,他附身低頭,在她耳邊說:「既然你知道我喜歡你,那麼今晚……就為我侍寢如何?」


  蘇挽月驚惶地縮著身子,搖頭說:「不!我才不要!」


  她原本以為拒絕他會讓他大為不悅,甚至會發脾氣,但沒想到他竟然輕輕地說了一句:「隨你。」


  蘇挽月小心翼翼地抬頭看了看朱佑樘,發現他雙眸清亮、澄澈如水,完全沒有剛才那種意亂情迷的神色,心中稍微安定下來,說道:「我聽說成祖皇帝曾有旨意,女錦衣衛和皇族之間是不能有什麼特別關係的,殿下應該知道吧?」


  他冷哼了一聲,然後說:「朱家祖宗遺訓,我比你記得清楚,無須你來提醒。」


  她以為他會就此警覺,不禁暗自高興,很大度地說:「殿下記得就好。我會遵守規矩留在毓慶宮好好當差的,希望殿下也能夠尊重我,剛才的事情……我就當沒發生過。」


  朱佑樘看了她一眼,一言不發,走到桌案前坐下。


  按照宮中的規矩,侍衛當值的時候,主子不說「退下」,侍衛就不能離開。


  朱佑樘埋頭看著奏章文件,藏書閣內一時鴉雀無聲,蘇挽月靠著大殿內的廊柱站在一旁,自覺十分無聊,但也無事可干,只能側頭看著窗梗上的花紋。窗梗是細密的雕花,雕著相對的兩條龍,遊盪著過來栩栩如生,上面由彩色貝殼鑲嵌著,燈光一照下來,繽紛四溢著色彩,她不禁暗自琢磨,不知道經過了多少道人工才造出了這麼一扇窗戶?

  她盯著那扇窗戶看了很久,忽然聽見他說:「原來你也有安靜的時候。」


  蘇挽月發覺他根本沒抬頭,回答道:「難道殿下一直覺得臣是個很鼓噪的人嗎?」


  「那倒未必,」他終於站起了身,「今日公務辦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多謝殿下!」蘇挽月等這一聲已經等了很久了,她早就想逃離這個地方,回到寓所去好好睡一覺。


  她轉身就準備出門,卻聽見他說:「站住。」


  「又怎麼了?」她的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


  「綠痕給你熬了葯,等下讓她端給你。」


  「我又沒病……」蘇挽月終究有些心虛,支支吾吾著。


  朱佑樘盯著她說:「我說過你有病嗎?這隻不過是太醫院每天要派到宮裡的藥單子,旨在預防和調養。你剛才連我的摺扇都躲不過,還不好好調養一下,難道非要等病倒了再吃藥?」


  原來這是宮中的慣例,太醫院會隨著季節和時令的變化,開一些養身補身的藥方給內宮諸人服用,所用藥材也經常變換,開好后早晨在神武門等著掌事的公公領走,這是太醫院每日必行的一道公事。


  蘇挽月頓時鬆了一口氣,看來他並沒有看出她的左腳踝受傷,那麼今晚出宮之事也可以順利瞞天過海了。


  寢宮之內,紅綃與綠痕按規矩給朱佑樘沐浴更衣之後,綠痕捧著洗臉水輕巧地退了出去。


  紅綃替他換好內衣,語氣溫柔地問:「殿下今晚要奴婢留下來么?」


  「不必了。」他語氣清淡,顯然沒有任何興緻。


  「奴婢告退。」紅綃低頭乖順地準備退後,卻又聽見朱佑樘說:「你先不要走,陪我說說話吧。」


  「是。」今晚的皇太子看起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紅綃心裡掠過一絲輕微的失落感,她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他這種神情了。難道真的如萬貴妃所說,太子對那名女錦衣衛用情甚深么?


  可是,即使別人不清楚,作為皇太子的貼身司寢侍女,她對他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據她多年來的經驗,朱佑樘生性淡漠,對男女之事並不沉迷,就算蘇挽月主動投懷送抱勾引他,也未必就能夠立刻爬上他的床。外人都以為他與蘇挽月早已同床共枕,其實根本沒有到那一步。


  「紅綃,」他猶豫了半晌,終於看著她開口了,「本宮喜歡上了一個人,但又不能娶她為妃。你說該如何是好?」


  果然如此。他終於吐露心事了。


  紅綃心中一凜,立刻溫柔答道:「原來殿下是為此事權衡么?奴婢見識淺薄,也不懂得大道理,但奴婢記得《詩經》有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殿下隨便喜歡上了哪位姑娘,只要她身在大明疆域,殿下一定能夠得償心愿。」


  卻見朱佑樘淡笑了一下,說:「你所言雖然不錯。但你忘記了,此刻本宮只是太子,並未登基。」


  紅綃忙道:「殿下雖然未曾登基,但皇上對殿下信任有加,大明江山遲早都是您的。殿下若是喜歡上了哪位姑娘,哪怕暫時不能給她名分,也不妨先納入室中,假以時日再封她為妃……」


  朱佑樘沒有說話,臉色卻突然變得陰鬱起來。


  「殿下是怪罪奴婢多嘴了么?」紅綃微微仰起頭,有些惶恐地看著他,察言觀色一向是她的強項。


  他借著燈光看到她的明眸皓齒,垂眉順目的樣子也煞是討人喜歡,看著她怯怯的模樣,不覺伸手過去輕撫了一下她的臉頰,指端剛觸及紅綃的臉,立刻沾了一層柔細的胭脂粉,他的手指頓時凝滯了片刻,心中浮現另一張如羊脂白玉般細膩柔滑的臉蛋。


  「好了,你回房去吧,不必整夜在此候著。」朱佑樘自己蓋好錦被,將臉側向床榻一旁。


  紅綃深知尊卑有別,不敢糾纏,識趣地退了下去。


  她剛剛走出寢殿之外,廊檐下立刻閃過一條詭異的黑影,也是毓慶宮侍衛模樣打扮,那人截住了她,低聲問道:「太子留你在內廷,說了些什麼?」


  紅綃輕舒了口氣,說道:「正如娘娘所料,太子已被那蘇挽月迷惑,最近都不再親近我了。他剛才還對我說起納妃之事,似乎有意違背祖訓,娶蘇氏為妃。」


  那侍衛一聽,不由得冷笑道:「他若真敢如此作為,貴妃娘娘倒省事許多。你且盯著太子的動靜,有什麼情況立刻稟報。」


  紅綃點了點頭道:「我明白,請娘娘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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