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真情假意(1)
蘇挽月從雲天的房間內走出來,簡單給自己腳踝塗擦了一點藥酒,剛準備上床睡覺,忽然想起此前朱佑樘說過,她作為「貼身侍衛」,至少要時常在他眼皮底下出現,今晚她溜出去足足有兩個時辰,不知道他有沒有找人傳喚過她?
她想到這裡,立刻下床穿好了靴子,向著毓慶宮的方向走過去。
剛進大門,就碰見了小太監福海,他快步走到她身邊,語氣溫和地說:「蘇侍衛回來了?太子殿下正要找你呢。」
蘇挽月暗叫一聲「好險」,立刻說:「真是不好意思,我剛在寓所睡著了。我這就去見殿下!」
福海看了看她,笑了笑說:「殿下在藏書閣,大人直接去吧。」
蘇挽月進了宮門,轉過九龍照壁,輕輕推開偏殿的門,果然看見朱佑樘端坐在桌案前,低頭斂眉提筆在看一堆奏摺樣的東西,那些奏摺數量還不少,堆起來足有半尺來高,他一邊看還一邊在奏摺上寫著字,神情很是專註。
他發現門被她推開,立刻抬起了頭,將目光在她全身上下掃過一眼,淡淡地說:「你沒事吧?」
蘇挽月暗自心驚,雖然腳踝還在痛,她假裝若無其事,像平時一樣穩穩噹噹地向前走了幾步,應道:「臣在宮中好好的,當然沒事!」
朱佑樘不動聲色地放下筆,沖著她說:「是么?照本宮看來,你今日應該受過一點皮肉之苦才對。」
她不禁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麼話?難道……他知道她今晚不但出了宮,去了德王府,還……掛了彩?他明明身在毓慶宮,怎麼會對她的行動了如指掌呢?就算宮中耳目眾多,也不至於了解得這麼詳細吧?
他掃了她一眼,說:「過來。」
她有點心虛地慢慢蹭了過去,一步步地挪動著,腳下顯得有些沉重,腦子裡有些亂。雖然心中有點不好的預感,但她告誡自己一定不能讓他看出任何破綻。腳踝雖然痛,她還是扛得過去的。
朱佑樘見她走近,毫不客氣地將案上的一件東西,照著她的左腳砸了過去。
蘇挽月暗自心驚,如果換做以前,她絕對可以毫不費力地跳起來,躲過他的偷襲,但今天她的左腳踝確實受傷了,走路都是勉強支持著不讓人看穿,更不要說讓她躲過襲擊了。
她很想努力躲過這一劫,但是很遺憾,她的左腳根本太不起來,那件東西輕輕掃過她的腳下,她只覺得腳腕處一陣酸麻,雙腿一軟,立刻跌倒在冰涼的大理石地面上。
摔倒之後,她定神才看清,他砸她的那件東西,並非暗器,只不過是一柄小小的灑金紙扇而已。
畢竟是寒冷的北平冬夜,雖然藏書閣內氣候溫暖,但地面的溫度還是相當冰涼的。
蘇挽月猛然跌倒在地,心中氣惱,腳下疼痛,她想到自己來到這個時空之後的種種遭遇,被打板子,被罰跪,被掌摑,被襲擊,被脅迫……樁樁件件,簡直沒有一件叫人順心的事。雖然在現代的時候父親蘇明博一直告訴她,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不要氣餒,不能哭,不能讓別人看笑話,雖然她一直逼自己整理好情緒,去適應這裡的環境,但此時此刻,她心中實在充滿了太多太多的委屈,眼淚頓時在眼眶裡打轉。
朱佑樘看著她跌倒在地,竟然毫不動容,氣定神閑地站在原地。
如果換做以前,她一定會將眼淚逼回去,快速地在他面前站起來,還會滿不在乎地露出一個微笑,然後若無其事地表示,自己根本沒事,只不過是偶爾不小心跌倒罷了。
然而此刻她沒有。
「你怎麼了?」他發現了她的異樣,立刻走到她面前,低頭看著她的眼睛。
蘇挽月沒有回答他的話,她此刻心中情緒百轉千回,無聲的眼淚,如同斷線的珍珠一般,順著她的面頰止不住地往下滑落。她根本沒有心思顧忌到所謂「君臣之禮」,管他是不是明朝太子!這時候,她什麼話都不想說,任何人都不想搭理。
地面刺骨的寒冷,一點點侵蝕著她的膝蓋骨,就好像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讓她罰跪在冰天雪地里。
忽然之間,她聽到他發出一聲低微的嘆息,緊接著,似乎有人附下身來,握住了她的腳踝。她感覺到一陣淡淡的溫暖從足底傳來,心神有點恍惚,下意識地想縮回雙足,她低垂著頭,眼淚就一顆顆滴落在地面上,很快凝成了一小灘晶亮的水珠。
「今天怎麼如此不濟,連一柄摺扇都躲不過?」他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是責備,又像是帶著別的意味,如同溺愛子女的父母責備不聽話的頑皮孩子。
蘇挽月驚愕地抬起頭來,恰好撞上他柔潤的目光。她有些迷惑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究竟要幹什麼?他到底是想折磨她、捉弄她,還是想保護她?
但還沒有等她有所動作,一雙結實的臂彎已經將她整個身體攬入懷中,迫使她依偎在他的胸前。
燈光掩映之下,她的小臉更加瑩白如玉,紮成馬尾的一頭烏髮帶著清新的氣息,一雙羽睫微微顫抖蓋在眼帘上,眼神既迷茫又無助,就那樣茫然無措地看著他,顯得楚楚可憐。
他直直地凝望著她的臉,迅速俯低了頭,將唇印在她微顯冰涼的頰上,接著向下滑動,吻住那嫣紅緋色的櫻唇。
蘇挽月完全沒料到他會這樣對她,那可是她的初吻啊!就這麼沒了?
她下意識地想抗拒他,但是根本無法掙脫他的禁錮。她的螓首被迫貼靠著他的頸側,依稀可以嗅到他頸項之間淡淡的清新氣息,他溫熱的呼吸將她的耳垂吹得一片酥麻,那種感覺……讓她不由自主地恐懼起來。
他顯然是個情場高手,對於這種事早就習以為常,要挑逗她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
她從來沒有感受過男女之間的情慾糾纏,雖然他不過是淺嘗輒止,但她感覺到自己已經陷入了一種非常危險的狀態,因為他不僅僅是親吻她,唇舌之間攪動勾纏,她甚至隱隱察覺到,他的手已經順勢滑入了她的衣襟。她用儘力氣捉住他的手,死活不肯讓他觸碰到自己的身體。
他略微放鬆了對她的鉗制,她立刻轉過頭,眉頭一皺,「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別哭了,好不好?」他溫柔地抱著她,語氣帶著從來不曾有過的親密和關懷之意。
「嗚……」她不理他,繼續嚎啕大哭。
「有話好好說,不要哭了。」他繼續柔聲安慰。
「嗚……」
「你若是再哭,我就讓所有宮中侍衛都來這裡看你現在的樣子。」他語氣嚴肅,不像是開玩笑。
這句話果然立竿見影,蘇挽月馬上不哭了。她仰起頭,恨恨地盯著他,一句話都不說。
他看著她梨花帶雨的臉,心中不禁又是一動。
雖然自他懂事起,宮中早換過好幾任「司寢」的宮女,但是包括紅綃在內,都沒有任何女子能讓他有剛才這樣失態的舉止。蘇挽月確實長得美麗,但絕不是柔媚勾魂的那一種,也沒有到讓男人一見就神魂顛倒、不能自持的地步。此前,他更多地是想利用她、掌控她,然而,自從那天晚上兩人「同床共枕」之後,他再也無法忘懷那種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