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刁蠻公主(1)

  走出毓慶宮,蘇挽月仰頭四處張望了一下,毓慶宮領頭的侍衛是雲天,此刻大家都在各自值守,並沒有人安排她做別的事情。貌似所有的太監、宮女都很忙碌,只有她是大閑人一個。


  她進宮已經整整六天了,除了綠痕,幾乎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但綠痕又是一個十分沒有情趣的人,和她說話非常費勁。其他侍衛、宮女之類表面倒是友善客氣,但知人知面不知心,她也不敢隨意與人搭訕,大部分人也都是冷著一張臉,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


  她遠遠地看了一眼,發覺不遠處有一名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走過,立刻靈機一動,叫住他說:「這位兄台,稍等!」


  紫禁城裡的侍衛們大多互相不認識,因為晝夜輪值站崗,站同一個地方的人住的地方又不一樣,換崗的時候連句說話的時間都沒有。這也是祖上傳下來的規矩,為的是避免侍衛們之間結黨營私。


  那人回頭看她一眼,問:「何事?」


  蘇挽月陪著笑臉說:「您可認識牟斌千戶?我有要事找他,但此刻不便離開毓慶宮,能否麻煩你帶個口信,我酉時在神武門附近等他一見?」


  她原本捏了一把汗,唯恐那人不肯,豈料那人很爽快地說:「牟千戶是吧?我正好去找他,幫你帶信沒問題。」


  夕陽西下之時,蘇挽月滿心歡喜地溜出了毓慶宮,她獨自在長長的紅牆下等候,時間並沒有過太久,就聽到了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


  蘇挽月一看果然是一身錦衣衛千戶官服打扮的牟斌,心中頓時大喜過望,臉上笑得春風洋溢。上次毓慶宮裡,她雖然聽到了他的聲音,但並沒見著他本人,兩人很多時日也沒說上話了,卻見牟斌板著一張臉,走到她跟前問:「何事找我?」


  他之前似乎也不愛笑,但眼神比現在溫柔了太多。


  「牟大哥,你怎麼了?」蘇挽月怯生生問了一句。


  「此刻你不是應該在毓慶宮保護殿下么?為何約我來此?」牟斌的語氣很平淡,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我……今晚沒輪到我當值。」蘇挽月見牟斌的樣子,低聲解釋了一句。


  「你是殿下欽點的侍衛,職責是保護殿下安危,不容許半分懈怠,他若沒有吩咐,你就必須留在宮中待命,不能四處亂跑的。」他英俊的面孔依然很嚴肅,很正式地教訓她。


  蘇挽月難免有些不高興,這麼久沒見,好不容易碰著一面,他不但沒有安慰和問候,反而劈頭蓋臉一頓訓,若不是在宮中無人講話,她也不會從毓慶宮裡偷跑出來啊!


  「你對我這麼凶幹什麼?」她忍不住噘著嘴,將臉別到一邊。


  「哎喲,敢情你現在飛上枝頭變鳳凰了,連老大說你幾句都說不得了?」另一人從甬道那頭走來,用他的大嗓門不客氣地嘲諷了一句。


  「你這是什麼意思?」蘇挽月有點摸不著頭腦。


  「如果真能攀上高枝,也就罷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飛得上去?會不會折翼被人趕下來?」張允語帶譏刺,毫不客氣,「所有皇子王爺都一個脾性,只是圖一時新鮮,別以為你進了毓慶宮就能當太子妃嬪……」


  「張允,住口。」牟斌皺著眉頭低聲叫了他名字,示意他收斂些。


  蘇挽月這下聽明白了,原來張允是沖著她來的,忍不住說:「你從哪裡聽到了什麼流言?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他是個粗人,你就當他說了幾句胡話,何必與他計較?」牟斌立刻站在兩人中間解圍,「張允,忙你自己的事去,不要四處閑逛。」


  蘇挽月看了眼牟斌,閉著嘴沒說話了,只是臉上神色依然不悅,張允的話實在難聽,言下之意是說她成為朱佑樘的侍衛之後就攀上高枝了?她哪有這樣的心思?

  「呸!我看不起你!」張允卻是不懂退讓的性子,唾了口沫子,臉也側到一邊,看也不看蘇挽月。


  牟斌一見張允這樣,生怕蘇挽月會發飆,隔開了兩人就想推著張允趕緊走。


  「你今天給我說清楚怎麼回事!」蘇挽月徹底被激怒了,甩開了牟斌衝到張允面前,「不說個清楚明白,你就不準走!」


  「還要我怎麼說啊?我都不好意思說,你才進宮幾天,就去勾引太子殿下!你要外人怎麼看你?真是丟人現眼!」張允氣咻咻地說。他向來直爽,連萬通都敢罵成「老瘟神」,只要是他看不慣的事情,碰到了從來沒有一絲好臉色。


  「你胡說!誰勾引他了?」蘇挽月被氣得不知道說什麼好,跳起來嚷著說,「你再敢亂說,看我今天揍不揍你!」


  「夠了。你們倆有完沒完?」牟斌終於怒了,吼了一聲。


  張允還是很敬重牟斌的,被訓了一句收斂了下氣焰,沒再開口說話。蘇挽月見牟斌發話,也悶聲不響。


  「有話好好說,都是自己人。」牟斌非常了解這兩個手下,張允是那種嘴上不饒人的人,說話也沒輕重,心裡頭有氣就罵出來,講完了也就沒事了。蘇挽月呢,你若要待她好一分,她會感激還你十分,但你若要傷她一分,她起碼也得還你三分。


  張允被牟斌壓制著,不便再說什麼,瞪了蘇挽月一眼,徑自揚長而去。


  「他竟然那樣看我,還算什麼兄弟啊?他不願意理我,怕我帶累錦衣衛的名聲,那我們以後就井水不犯河水好了!」蘇挽月看著張允的背影,氣呼呼地補了一句。


  牟斌側過身看著蘇挽月,臉上帶著釋然的神情,語氣相比剛看到她的時候溫柔得多:「你不用理他了,我相信你。」


  蘇挽月聽到牟斌這一句話,心情立刻大為好轉,只要牟斌不誤會她是張允口中的那種人就好。


  她左右顧盼了一眼,見並無其他人跟隨,才小聲地說:「牟大哥,我找你確實有事,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幫我?」


  牟斌立刻機警地問:「是太子交辦的事?」


  蘇挽月點頭:「是的。東廠查出眉妃死因,但殿下仍有疑心,他想暗中讓我再追查一下。」


  牟斌挑了挑眉,說:「他手下並不缺能人,為何偏偏讓你去?」


  「他說,東廠和錦衣衛人多眼雜,他怕走漏風聲。還有……倘若我能查明真相,就放我回錦衣衛署衙。」說到這裡,蘇挽月忽然有點惴惴了,如果說朱佑樘根本信不過錦衣衛的人,那麼其中豈不是也包括牟斌?他會不會因此不開心?

  沒想到,牟斌竟然沒有絲毫猶豫,立刻答應說:「殿下既然如此信任你,你就順勢查一查也無不可。此事確實可疑,此前我也關注過,正好有些線索,你此刻可方便出宮一趟?」


  蘇挽月點頭說:「我沒問題。」朱佑樘吩咐過,不限制毓慶宮侍衛的出入自由,今晚不該她當值,正是出宮的好時機。


  牟斌聞言,伸手拉了她一把,她借力躍上馬匹,坐在他的背後。


  馬匹很快馳出了紫禁城,向著城西飛速而去。


  牟斌騎馬的速度相當快,蘇挽月耳邊傳來呼呼的風聲,她只覺得開心,但並不害怕,歡快地大叫著說:「這馬跑得好快!」


  牟斌不以為意地說:「這也算快?京城內它根本跑不動,若是到了草原上,我保證它比現在還要快十倍!」


  比現在還快十倍,豈不是趕上現代城市裡的跑車了?蘇挽月心中十分嚮往,帶著期待的語氣說:「那你什麼時候帶我去草原,我想試試它究竟有多快?」


  牟斌側過臉,微笑著說:「你若願意去,我隨時可以奉陪。」


  蘇挽月伏在他的背後,緊緊抓著馬匹韁繩,心頭只覺得溫暖安全。不知道為什麼,只要和牟斌在一起,她總是能夠全身心地放鬆下來,彷彿只要有他在,她就不用擔心任何明槍暗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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