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賜「良緣」(7)
經過了近兩個時辰的角逐，各項技藝的優勝者已定。葉瑩的成績比起去年來略有些遜色，雖然後來極力展示了一段飛仙舞，勉強和棲霞公主打成平手並列第一，但是因為有京城琴絕之稱的鳳三公子的否決，琴藝上輸給了柳家的千金柳茹雲，屈居第二，之後賦詩也只拿到第三，葉瑩難掩委屈挫敗的神情。倒是棲霞公主身為外來者，在後面的比賽中大放異彩，取得了琴藝第一，書法第一，棋藝第二的好成績。如此一來，棲霞公主成為了這次百花盛會的魁首。
昭陽長公主對這個結果顯然十分滿意，看台上幾位評審對這個異國公主也多了幾分讚賞。就在蘇哲老大人要宣布百花盛會結果的時候，棲霞公主俯在昭陽長公主耳邊低語了幾句，然後站起身來，對蘇老大人歉然地欠了欠身，回身看向台下神色黯然的葉瑩，露出一絲冷笑。
「各位見諒，棲霞請求與葉四小姐重新比試舞蹈。」棲霞公主朗聲道，會場上頓時一片喧嘩。
鳳之遙懶洋洋地倚在椅子上，看著棲霞公主笑道：「能再睹公主和京城第一美人舞藝，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會十分歡喜的。只是……卻不知為何要重新比過？」
棲霞公主仰首，傲然道：「你們中原不是說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么？雖然此舞非彼武，但是本公主不習慣跟人並列。」說話間還不屑地掃了葉瑩一眼，就差沒直說葉瑩不配與她並列了。台下的葉瑩臉色頓時慘白，纖細的身影搖搖欲墜。在場的眾人看在眼裡，覺得棲霞公主未免有些欺人太甚。棲霞公主卻並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只是定定地盯著葉瑩。
鳳之遙慵懶的鳳眸掃過坐在一邊神色陰沉的墨景黎，笑道：「黎王殿下，你意下如何？畢竟……葉四小姐是您的未婚妻呢。」
墨景黎看了一眼台下的葉瑩，冷淡的眼眸中多了一絲波動，淡淡道：「棲霞公主這是不滿瑤姬的判定？」
瑤姬嫣然一笑，頓時百媚俱生，「如果棲霞公主還有更美麗的舞蹈，瑤姬自然願意欣賞，只是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榮幸。」
墨景黎沉默不語。雖然對舞蹈並不如何了解，但是墨景黎自然知道瑤姬之前給出的評價是葉瑩和棲霞公主的舞藝應該是在伯仲之間的。但是舞蹈本就是一種用眼睛觀賞的技藝。兩個人的功底雖然相差無幾，然而棲霞公主的熱情動人顯然比葉瑩的婉約出塵更能打動人，這種情況叫曲高和寡也可以。如果葉瑩再輸給棲霞公主……墨景黎俊美的劍眉漸漸地皺了起來。
見他不說話，首座上的昭陽長公主有些不悅地皺起了秀眉，「景黎。」
「啊呀……」
台下一聲低呼，緊接著清脆的瓷器落地聲響起。眾人循聲望去，葉瑩身邊的丫頭正伏在地上求饒，葉瑩臉色慘白地捂著左臂。她的左臂上已經濕了一片。顯然剛才那丫頭端茶侍候時不慎將茶倒在了葉瑩的身上。
「瑩兒……」墨景黎起身躍下看台將葉瑩攬進懷裡，一腳踢開了跪在地上的丫頭，「滾開！」
台上長公主臉色頓時變得鐵青，墨景黎踢的是她長公主府的丫頭，「來人，請太醫來為葉小姐診治。」
在場的閨秀們看著這突如其來的狀況，都有些回不過神來。雖然每一個都儘力保持著自己大家閨秀的儀態，卻不妨礙她們私底下用各種方式交換自己的意見。
「嘖，阿璃，你可要小心點，你這個妹妹夠狠的。」幾個小時的枯坐，慕容婷對葉璃的稱呼已經從葉小姐、葉璃發展到親密的阿璃了。要說真是那丫頭不小心將水倒在了葉瑩身上，慕容婷賭上自己不怎麼愛讀書的腦子也不信。哪裡那麼巧棲霞公主剛剛提出挑戰，這邊葉瑩就燙傷了？
華天香皺了皺眉，「不知道為什麼，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葉璃挑眉，沒來得及說話，就聽見靠在墨景黎懷裡的葉瑩聲音虛弱而遺憾地對棲霞公主道：「公主，實在是抱歉。葉瑩只怕不能與公主比試了。既然公主不服……不如請姐姐代替葉瑩一試。姐姐是尚書府嫡女，想必不會辱沒了公主的。姐姐，你說是不是？」
聞言，葉璃沉下了素來淡定的臉色。葉瑩怎麼可能不知道她不會跳舞？若是輸了，自然是她葉璃沒用丟了尚書府的臉，而不是她葉瑩不如棲霞公主。既避開了自己可能敗給棲霞公主的可能，又成功地讓葉璃第一次參加聚會就丟了一把臉。果然是好算計。
「就照瑩兒說的辦！」墨景黎不耐煩地直接下令道，不等太醫到來，便直接抱起葉瑩就準備離開會場。
看著墨景黎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長公主眼睛沉了沉，半晌才沉聲道：「既然如此，就由葉三小姐代替葉四小姐吧。」
葉璃無語：真的沒有人想過問一問她會不會跳舞嗎？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葉璃身上，秦箏幾個也緊張地望著她。雖然之前還起鬨逼葉璃去奪一個名次，但是她們可沒有真的要逼葉璃去的意思。不說她們是新結交的朋友，就是秦箏和葉璃未來的關係她們也不能害她。
棲霞公主因為墨景黎抱著葉瑩離去心中正怒火中燒，正好被墨景黎推出來頂替的葉璃還是墨景黎的前未婚妻，於是棲霞公主滿腔的怒火就直接對準了葉璃，她挑了挑精緻的柳眉，「葉小姐，你先請吧。」
葉璃無奈地站起身來，對上棲霞公主含恨的目光，想了想才開口道：「我認輸。」
包括棲霞公主在內的所有人都是一臉愕然，好一會兒棲霞公主才回過神來怒視著葉璃道：「你看不起本公主不成？本公主不需要你讓！」
葉璃無奈地搖頭，「我沒有讓公主，我真心認輸。」
「沒有比過就認輸，就算贏了本公主也勝之不武。」
強迫不會跳舞的人比試更不武吧？葉璃輕嘆一聲，真誠地看著上面杏目怒睜的棲霞公主道：「公主，我不會跳舞。」所以，你被葉瑩耍了。
「呵呵，要一個不會跳舞的人來代替，黎王殿下和未來的黎王妃真是有創意啊。」鳳之遙的聲音懶洋洋地響起，聲音里滿是幸災樂禍的味道。
棲霞公主也是一愣，「你為什麼不會跳舞？」
「因為舞蹈不是大楚閨秀的必修課啊。相信在座的許多小姐都不會跳舞。」葉璃回答得理直氣壯。不會跳舞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事實上大楚會專門學跳舞的大家閨秀少之又少，除非是自身真的特別喜愛或者家裡可能有心將女兒送入宮中。
既然葉璃已經表明了自己沒學過跳舞，若是再強迫她跳那就是無理取鬧了。棲霞公主也明白自己被葉瑩給耍了，只能暫時壓下心中怒火，盯著台下神色平靜，笑容淡雅的青衣少女眼光微閃道：「剛才也沒有看到葉小姐上場一試，既然葉四小姐對姐姐如此有信心，那就請葉小姐在別的方面一展所長吧。還是……」棲霞公主似笑非笑地看著葉璃，略停頓了一下才揚聲道：「還是葉小姐什麼也不會？」
葉璃垂首沉默了片刻，抬起頭來目光淡淡地看著棲霞公主道：「如此，葉璃獻醜了。」
「璃兒……」秦箏擔憂地喊道，慕容婷和華天香也擔憂地看著葉璃。葉璃對她們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搖了搖頭。秦箏見她笑容並不勉強，心裡稍微放鬆了一些，轉念一想璃兒的母親是當年京城第一才女，外公是天下清流之首，就算平時不動聲色，該學的應該也都學了吧。
在眾人的注視中，葉璃走向放著筆墨的桌案，只是沉思了片刻便提筆在上等的宣紙上寫了起來。
高台上，鳳之遙有趣地看著正低頭作畫的青衣少女，不經意地點了點頭。坐在他身邊的瑤姬瞥了他一眼，低聲笑道：「鳳三很看好葉三小姐？」鳳之遙摸摸鼻子，笑道：「她很有趣不是么？至少不是外傳的那麼平庸吧。」就這份處變不驚的態度就足以讓鳳之遙高看一眼，何況前段日子墨景黎還在她手裡吃了個啞巴虧呢。說不定阿堯這次真要娶一個不錯的王妃了呢。
沐陽侯世子對兩人的話題似乎也頗有興趣，「鳳三認識葉三小姐？」
鳳之遙搖頭，「你剛回京不知道么？未來的定王妃。」
「墨修堯？」沐揚皺眉，他少年時和墨修堯有些交情，不過自從墨修堯出事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
鳳之遙點頭道：「沒錯，你看怎麼樣？」
沐揚挑眉，「墨景黎眼睛瞎了。」
瑤姬忍不住輕笑出聲，掩唇笑道：「看來鳳三和沐公子都挺看好葉三小姐。」
兩人沒有答話，只是將目光再次投向正提筆疾書的青衣少女。同是出身名門望族，他們自然明白彼此的意思。無關容貌或者才華，只不過比起葉瑩來，葉璃更適合做一個大家族或者一個王府的當家主母罷了。也不知道皇家出身的墨景黎到底是被太后和太妃寵壞了還是這個葉瑩真的能力不凡而又不為外人所知。
眾人等了也不過是一炷香還不到時間，葉璃已經停下了筆。長公主吩咐左右將葉璃的作品取過來，宣紙從桌面上鋪開，眾人隱約看到似乎是一副牡丹圖。秦箏三人也微微鬆了一口氣，不管能不能得到名次，能夠在這麼短時間裡完成一副不算太差的牡丹圖，至少葉璃不會丟臉了。畫作先被呈給了評審席上的六位鑒賞。最先看到畫的蘇哲老大人皺了皺眉，抬起頭來看了一眼那依舊佇立在桌案邊的青衣少女，又低下頭繼續看了一會兒才轉手交給旁邊的吏部侍郎莫漸，莫漸同樣皺著眉抬頭看了看葉璃，好一會兒才轉交給旁邊的人。
評審們不尋常的反應讓台下的閨秀們不住打量著葉璃，好奇葉璃的作品到底是什麼樣的。
等到最後看完的鳳之遙將畫卷交給身邊的侍女呈給昭陽長公主，其他幾個人也討論出了結果。由蘇哲宣佈道：「戶部尚書之女葉璃小姐書法第一，詩詞第一，畫作第一。」
「阿璃！」聽到結果，慕容婷歡喜地叫道。其他人也向葉璃投去了驚異的目光。葉璃向台上的人微微福身行了禮才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慕容婷抬手拍了她一掌笑道：「還說自己不行，原來是深藏不露啊。」葉璃苦笑，「取巧而已。」華天香笑道：「不管怎麼說，還是應該高興才對。阿璃，恭喜了。」秦箏抿著唇微笑著對她點點頭，葉璃回以一笑。
棲霞公主聽到蘇哲的話頓時變了臉色，也顧不得禮儀走到昭陽長公主身邊看葉璃的畫，好一會兒才抬起頭神色複雜地看了葉璃一眼，沒有再說話。長公主身邊的侍女將畫卷送了下來給在座的閨秀們傳閱。畢竟因為葉璃的作品而改變已定的比賽名次，必須讓所有人心服口服。原本已經贏得詩詞第一的少女也是書香門第出身，很是通情達理，看過葉璃的畫之後起身笑道：「輸給清雲先生的後人，雖敗猶榮。」良好的教養和風度倒是更讓人高看了幾分。慕容婷拿到畫連忙展開和好友們共賞，秦箏驚嘆一聲贊道：「好詩！
落盡殘紅始吐芳，
佳名喚作百花王。
競誇天下無雙艷，
獨立人間第一香。」
華天香笑道：「詩好，字也好。阿璃，你這手字是跟誰學的？我也要拜師。」
葉璃淺笑，「小時候遇到一位姓柳的先生給的帖子。寫了這麼多年總算能看一些。」
秦箏也是痴迷書畫的人，羨慕不已，「運氣真好，璃兒說好了，回頭你可得送一份帖子給我。」
葉璃點頭，「原帖沒有了，我寫的成么？」
「一言為定。我等你了。」
「我也要……」華天香和慕容婷也不落人後，葉璃應承下來一人送一份這才算完。
「我也認輸！」其他人都同意評審的結果，棲霞公主便是心有不甘也只能咬牙認了。昭陽長公主看著棲霞公主不甘願的模樣，輕嘆了一聲，將她拉到自己跟前安慰地拍了拍她。棲霞初到大楚卻年少氣盛不能服輸，這性子也不知是好是壞。
「既然如此，那麼……今年百花盛會的魁首便是戶部尚書府的葉三小姐。」既然所有人都沒有意見，蘇哲老大人宣布了今年比賽的最後結果。
鳳之遙笑如春風地加上一句，「當然，若是有不服的也可以繼續挑戰葉三小姐，相信葉三小姐也會很樂於接受挑戰的，不是么？」葉璃抬起頭來，正好看到鳳之遙沖自己眨了眨眼，雖然一副輕佻的模樣，但是卻可以感覺到他並沒有什麼惡意。
新一年的百花魁首葉璃在秦箏等人的催促下緩步登上高台，親手從長公主手裡接過了今年的獎品。所有美麗女子夢寐以求的駐顏珠、紫玉釵、雪音琴。對於幾乎可以算是作弊的方式贏得獎品，葉璃並沒有什麼心虛和愧疚的心情，當然也沒有什麼好得意的。在丟臉和取巧之間選擇，她當然要選擇對自己更有利的一面。
「葉三小姐，沒想到葉尚書還有這樣一位出色的千金。」長公主看著面前的青衣少女，神色有些悵然，「當年本宮和你母親也有些交情，以後若是有閑暇，不妨到公主府走走。」
葉璃恭敬地微笑道：「多謝長公主，能得長公主相邀是葉璃的福分。」
「好孩子，去吧。」長公主輕嘆一聲，對葉璃說道。
葉璃對長公主行了禮又轉身對幾位評審微微一福，才捧著禮物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