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怎樣的隊伍（其一）
立下豪邁的宣言，局勢便立刻有了轉機……
這種事，並不存在。
至少，不存在於每個人都在盡力為生存而戰的，這個世界。
何聞笛、葉明珠這邊摸到了戰鬥的脈絡，與雪雉暫且打成了僵持之勢。然而，何聞笛雖然不知道秋雪和“魔力恢複”能力的存在，卻憑她的直覺意識到了，局勢很詭異。
——雪雉不知為何，並沒有使用她威脅最大的“廣域凍結”，明明她的魔力，還沒有衰弱到那種程度才對。
——如果她用了，何聞笛她們僅靠兩人，是根本沒法長時間抵抗的。
局勢，隨時有傾頹的危險。
“明珠，”何聞笛一邊用劍風撥開雪雉射來的冰針和寒氣，一邊小聲詢問身邊的同伴，“有沒有辦法盡快打倒她？我有不好的預感！”
“哈？！怎麽可能有啊！”
葉明珠則揮舞著她最新的四枚觸手，盡可能地燃燒著身體中的熱量，與雪雉那並無甚特別之處，卻纏繞著難忍寒氣，以力破巧的“鞭子”戰成一團。她那變成刀刃的雙手也沒停下，時時注意著敲落觸手上的冰霜，甚至切割掉被冰霜過度侵襲的部分，因為不這麽做，她便會頃刻之間被寒流凍結。
“堅持下來，已經夠不容易了，你還要快攻？……嗯，不過，既然是你說的，那就一定有什麽道理吧！我盡可能想想、試試。”
“……拜托了。”
沒有葉明珠的堅實掩護，何聞笛就連靠近對手都做不到。因此，她也隻能將希望托付給可靠的隊友，自己則悄然凝神，準備好剛才將雪雉割傷的“白光斬擊”。
需要的，僅僅是一個機會。一個用“無光瀚海”靠近，用“明月刃”揮出致命一擊的機會。
哪怕再渺茫也好，哪怕對手一定有應對之策也好，哪怕，會交掉自己的“一個身體、一條命”，甚至更多的東西也好……
隻要有那麽點兒機會，何聞笛便會出擊。
隻是，雪雉的戰鬥架勢，讓人看不到希望啊……
她的鞭子，比葉明珠的觸手還長出兩米有餘，纏繞著縹緲寒風，顯然是用魔力在操縱的。看似不快，運動的軌跡卻縹緲如無物，時刻會突然加速，揮出陰毒之極的一記橫掃。
無論是何聞笛，還是葉明珠，甚至兩人一起上，都沒有信心可以在攻擊動作不被打斷的前提下，切入她貼身的範圍。而不貼身的話，所有招式又都是沒用的。
明明是個魔法師，她卻連格鬥的技術都沒有破綻。何聞笛的“阿比斯朧霧”也沒用了，剛才生效一次後，她就立刻用寒流在身邊築起了防壁，連一點霧氣都不會吸入，自然也就不會給何聞笛發動“詛咒”的機會了。
想要攻破這樣的防禦，恐怕，唯一的辦法就是……
交戰的百忙之間，何聞笛跟葉明珠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神色都很晦暗，大概，兩人想到的計劃，是完全一樣的。
那是——自絕後路，將一切交給“一次賭博”的計劃。
是絕對不符合女孩們謹慎的行事風格，倒更像不知哪裏的龍傲天幸運兒，能夠輕率地想出，魯莽地執行的計劃。
但也是，如今能夠打破局勢的最優解。其他策略看似更穩妥些，實際上根本沒有值得一提的勝率，核算起來，搞不好還不如這麽拚了。
這個策略就是——葉明珠犧牲自己的身體，何聞笛犧牲一條命，拚死衝入雪雉的防禦圈，攔下三、五秒的攻勢。然後，在雪雉以為已經贏了的時候，何聞笛的第二身體現身，全力向她的腰間揮出一斬！
一錘子買賣，成就是勝，不成就是死！純粹的豬突猛進！
要做嗎？
不做的話，局勢會變得更糟更糟，遲早會無法轉圜；拚了的話，卻有雖然渺茫，卻多少可以計算出來的，一絲絲的勝率。
這種把結果交給命運的做法，英雄般的衝鋒，在這一刻實在是太誘人了。
何聞笛與葉明珠擦肩而過，看到這個女孩早已咬緊了依舊稚嫩的腮幫子，烏黑的雙瞳凝視著雪雉，下定決心了。
——如果現在說一句“拚了”，明珠她一定會不顧一切地配合的吧。決定權在於你，何聞笛。
何聞笛對自己說。
死中求活嗎？以現在的局勢而言，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對。原本勝率就已經夠低了，有一點兒就值得爭取。
如果是“故事中的主角”，如果是信任著命運，同時也被命運眷顧著的強者猛士，此時一定已經毫無猶豫，無畏地衝上去了吧。
——去做吧，不要再有猶豫了。停下你無謂的思考與猶豫，像美麗的月亮一樣，綻放清光吧，何聞笛……！
——咦？！
何聞笛突然打了一個冷戰，清醒了下來。
——停下“思考”？
什麽時候，自己的“月下誓言”裏，包含了這樣魯莽愚鈍的成分了？
不存在的啊！思考，是絕對不能停下的啊！
因為太累、太消沉，思緒裏已經帶上了逃避，帶上了想要減少思考，靠賭博去贏的成分了嗎？
不行！那樣的思緒，絕對贏不了！至少，絕對不是“黎明之花”的戰鬥方法！
餘光瞥到的雪雉的視線，似乎有些不對頭的地方，冷冷地瞪視著，又像是成竹在胸。
是期盼呢，還是嘲弄？明知道女孩們有“拚上性命衝鋒”這一對策，她……作為強大的輪回者，作為意誌上值得敬佩的輪回者，真的會毫無籌備嗎？真的會靜待著女孩們去“拚”，去“求勝”嗎？
“雪國”，可不是那麽好戰勝的對手！
不對的，從表情，從局勢，從眼睛和皮膚上感受到的一切戰栗來看，她一定有什麽手段。像剛才的“雪蓮”那樣，在“黎明之花”以為自己獲勝的時候，兜頭潑下一頭冷水，將一切破壞殆盡的可怖的手段……
從邏輯上，從她現在並未留手的表情上，從水晶那邊未曾傳來信息的事實上看，可能是……那個嗎？
——是暗藏的援兵，那個輔助法師嗎？
想到此處，何聞笛雖然還不確定，但心思卻豁然開朗了。
如果把新獲得的“這一推論”加入考量中，那麽同樣莽撞，卻具備了可行性，值得一試的“計劃”便可以成型。
隻不過，這個計劃的成功率也沒有多高，僅僅是在原本“不可能”的基礎上，獲得了一點點些微的機會而已。
但僅僅這樣，也足以讓何聞笛不再迷茫。
因為她確信，人事已盡，自己確實在短促的戰鬥中，進行了有效的，沒有放棄全盤思考的籌謀。
那麽，為了實踐“這個判斷”，應該做的便是……
“明珠，再拖一會兒！”她借助手頭的對講機，以最小的，不會被寒風呼嘯中的雪雉察覺的音量，對葉明珠說道，“在覺得拖不下去時，再采用‘強突’戰術。”
“咱們倆的‘體力’和‘熱量’都在流失！那麽做，勝率隻會更低的，你確定？！”葉明珠喘著粗氣，帶著幾分焦躁嚷道。
但何聞笛明確地感到，明珠並不是在對自己發牢騷！她隻是想讓隊長做出一個解釋，一個能讓她堅持戰鬥下去，在疲倦身體中灌入力量的解釋罷了。
“……。”
何聞笛簡短地說了一個詞，一個在“三十六計”中出現過，僅僅四字的詞語。
“……！你是說？”葉明珠也立刻理解了。
“是的，”何聞笛顧不上點頭，回應道，“這是，勝率最高的計劃了。”
“明白啦！”
葉明珠的話語中，也不再有任何的錯愕迷茫。她深吸一口氣，加快了對雪雉的壓製和攻勢，為了對抗身周的嚴寒，把身體中最後的熱量壓榨出來。
最後，在雪雉的鞭子壓製也略見散亂，雙方都消耗了大量的力量後，葉明珠大致確認，舍身發起了突擊。
寒風與鞭痕立刻包裹了她的身體，在女孩身上結下無數慘不忍睹的冰淩。
然而，迎著霜寒的地獄，以及正中央的“魔法師”，葉明珠，還在衝刺！
她低吼！
“——既然到這兒了，那就陪你下地獄，笨蛋隊長！”
……厄，這個“隊長”，是指我還是對麵的“雪國隊長”？“地獄”會不會太不吉利了？
何聞笛很想吐槽，但又說不出口。怎麽能說得出口呢！
她隻是讓自己的心誌專注，然後，開啟這個身體的“無光瀚海”，以最快速度跟上了葉明珠的步伐。
目標是，敵方的減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