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蒼瞳（二）
水晶，最後一輪壓製性攻擊完畢。她的身上覆蓋上了一層厚重的冰霜，麵色蒼白，倒是沒受什麽傷。脫離了危險區域後，她立刻抖下身周的冷氣，用“幻刃”保護四周，為傳送門的開啟做好準備。
接下來，輪到葉明珠的突擊。在三個女孩中，她是攻擊威力最強，但是對寒氣的免疫力不如水晶，脫離戰線的機動力則略低於何聞笛的；因此，她隻能做一些試探性的遠程打擊，然後便需在何聞笛的掩護下撤到後方，負責開啟傳送門和加固防禦。
最後，何聞笛再突擊，牽製過雪雉後立刻撤走，戰術便完成了。雪雉的魔力會被多多少少地消耗掉一部分，且被綿延“數千裏”的海與山阻隔，不能及時支援雪豹。而女孩們便可以趁機擊倒不像她這樣全麵、無破綻的另外兩名高手，獲取到珍貴的談判資源了。
這是退而求其次的戰鬥策略，多少忽略了雪雉作為高手，仍然可能用超強的“爆發移動能力”趕上戰場，破壞女孩們計劃的可能性；但也已經是當前的所有策略中，勝算最高的了，再怎麽說也值得一試。
於是，第一個，同時也是全程中最大的難關，便是葉明珠、何聞笛兩人要分別憑個人實力，牽製住雪雉“十五秒”！
總和便是三十秒！
牽製必須成功！
如果有一個人被擊倒，被凍結，整個撤退計劃也就徹底崩潰了，“雪國”手中反而會先獲得關鍵人質，取得整場戰役的主動權；而撤到洛書那一側的殘餘人手，恐怕也不足以打穿雪豹的機群防禦，將會淪入哪一邊都打不贏，哪一邊都可能被逐個擊破的絕境。
反過來，如果“不去牽製”，則雪雉將會深入到何聞笛她們的陣地中，窺到她們借助傳送門進行移動的意圖。以她的攻擊力，輕輕一揮便可以將傳送門徹底摧毀，而女孩們的機動能力，也就完全報廢了。
因此——這三十秒，是躲不開的三十秒，也是必須要成功的三十秒。
首先是葉明珠——她用保護色掩蔽自己，如同一團水流在地麵伏行，驟然躍起，衝鋒向前！
這一手是“無形模式”的衍生招式，也是她之前一直都沒有對雪雉使用過，謹慎地保留到了最後的“秘技”！這一次不是一擊即退，而是必須要在寒霜下堅持一段時間，所以葉明珠也就不再隱藏任何實力，“完美生物”也好，“鬼王”也好，所有能夠加快新陳代謝，適應嚴寒環境的能力，都被她從細胞中發掘了出來！
“吃我一掌！”
葉明珠躍起時肉掌揮動，然而這卻隻是虛招！突擊在最前方的乃是身側透明的觸手，而真正的殺招，卻是藏於背後的右手，以及右手中隱藏著的，裝填了“三束薔薇子彈”的鐳射槍！
隻抱著防守的念頭，就絕對堅持不了十五秒。
要以攻代守，要“搶攻”！唯有對敵方隊長造成真正的威脅，用最強的招式發起攻擊，她才會為了迎擊而浪費動作，才能夠延宕她出手凍結自己的時間。
——而且，萬一呢？萬一這攻擊真正起效了，能夠傷害，甚至擊倒敵方的隊長呢？那，局勢就會豁然開朗。
然而，很明顯的，“雪雉”並不打算給葉明珠這樣的機會。
“‘凜風衝擊’！”
一陣冰寒刺骨的疾風襲來，葉明珠飛在空中的身體被推得偏斜，不停減速，觸手的攻擊失去了威力，甚至連觸及對方的身體都辦不到。
A級的高手，赫然是連判斷“虛招實招”的工序都沒有做，而是直接將葉明珠的整個身體擊退了，她的攻擊自然也就不再有效！
但是——這也僅限於近戰的觸手！
葉明珠舉槍直指！
被證明了能夠穿透冰塊防禦的鐳射槍——以及，裝填在槍管中，所剩無幾的“毒薔薇”！
如果連這個都能接下，那就試試看吧！
槍栓扣動，鐳射爆響，黃金色的光束撲向雪雉——
然後，它們消散了。
“……‘折光冰晶’。”
雪雉隻是在麵前凝聚小小的，六角形的冰晶碎片。但看似威猛至極的鐳射，在那“冰霜”構成的棱鏡麵前，竟仿若普普通通的光線，就這麽被它折射、扭轉，化作無數細小的光流向周邊散去了，連一點危害都無法造成。
這招葉明珠也不是沒見過，她甚至還特意把一束薔薇裝在槍口靠前的位置，希望它裏麵裝填的“衝擊力”能先將折光冰晶破壞掉。
然而，雪雉隻是以不變應萬變。她預先揮出了一道寒流，將三枚薔薇凝滯在空中，然後，就正常地運用折光把鐳射處理掉了。
完全是簡單招式的應用。然而，時機的把握和招式中蘊含的威力，都讓葉明珠束手無策，而對方甚至連一滴汗都沒有出。
雪雉冷冷地看了葉明珠一眼。
“姑且，讚許你的勇氣吧。‘極光冰葬’。”
又是之前的那個“超大範圍寒氣”，朝葉明珠擴散過來。被完全吸入的話，會死……即使是“完美生物”，也會因為能量消耗，慢慢地慢慢地被凍死。
葉明珠手腳冰涼。她知道自己應該行動，但“第一次正麵衝突”的無功而返，甚至是碾壓性的劣勢，卻讓她的身形略有些鈍了。
——時間，隻過了十二秒。
“笨蛋明珠！”
忽地，從葉明珠身後傳來一陣風，不對，是一根絲線，將她向後拉扯。
葉明珠總共也隻呆滯了0.3秒，便立刻回過神來，向後疾退！
這次，跟之前第一次交手時完全相反，是何聞笛救助了葉明珠，將她勉強扯出了冰霜的攻擊範圍。
而眼前的大廳則完全被凝凍，到處都是光滑的冰麵或是尖銳的冰錐，寒氣籠罩了女孩們所在的區域，就連正常行動，都要受到這寒流的阻礙而不甚便利了。
“快去開門，我攔住她。”
何聞笛在葉明珠耳邊輕聲道。
“知，知道了！需要十八……不，十六秒……”
葉明珠甚至忘記了平時的逞強和毒舌，隻顧得上把局勢告知何聞笛，便急急向後退去了。一邊退，一邊用憂慮不安，又像是下了什麽決心的視線窺視著何聞笛。
而何聞笛歎了口氣。
全隊最可靠的明珠，畢竟也還是個孩子啊……隊裏的五人都是孩子。
所以，總有人要勉強一點，承擔起“大人”的職責。
不安仍在。
不過，既然“這次”輪到自己，那就別多想，一念向前就是。
——前衝。
已經用光了“無光瀚海”，暫時還沒來得及複原的何聞笛，僅僅使用著還不熟練的“無形步法”，在冰寒刺骨的空氣中向前衝。
她的身體強度，在隊伍中的排名是“倒數第二”。
她的攻擊力，也比不上水晶、葉明珠，而跟柳淩霜差相仿佛。
如果說沒了“無光瀚海”，何聞笛還有什麽可以依仗的，那也隻能是——速度，以及曾為少女偵探的這雙“觀察眼”了。
提高警惕，觀測周邊！讓大腦超速運轉，每一根神經都做好應戰的準備！
——同時，近乎矛盾的是，又絕對不能讓自己“太過緊張”。必須要保持適當的放鬆，隨時準備踏空後撤，這樣才有應變的自由，才不會被繃緊了的肌肉，和支配運動的“慣性”奪走身體的自主權。
“剃”與“月之呼吸”的結合，無形步法。
一步，兩步，三步。消隱，顯現，再消隱，再顯現。
抵達。
剛才葉明珠被擊退的位置。雪雉無解防禦圈的外沿。
揮刃斬出。
不知為何，揮出的散亂月刃上帶上了點若隱若現的白光，這似乎是之前擊毀米利亞“八個分身”時，刀刃上曾經閃現過的白光。
記得是……“無光瀚海”的衍生，叫做“瀚海明月”的莫名能力？
但我現在，明明沒有使用“無光瀚海”啊？
何聞笛有些詫異，但並沒有多想。
揮斬，用“剃”略微轉移位置，再從不同的方向揮斬。
何聞笛深知，對方的速度和反應都不比自己慢，這樣花裏胡哨的遊擊並沒有絕對的意義。甚至於，雪雉已經無視了大部分沒有威脅的傷害，僅僅閃開何聞笛在攻擊中夾雜著的重斬。同時冰霜凍氣像是逐漸握攏的利爪般，從四麵八方猛抓過來……！
然後……
“唔！”
何聞笛吃痛！她的肩膀和膝蓋都被寒氣凍結，速度減慢了，甚至一次“剃”也隨之失敗，沒有做到完全的無聲無形移動。寒氣立刻如跗骨之蛆般直追上來，纏上何聞笛的身體，將她凍得更加嚴實！
要對付這些冰霜，何聞笛還是有辦法的，無論“斬擊”還是“波紋氣功”，都能幫她在冰霜中脫身出來。然而，問題是她有沒有這樣的時間！雪雉隨時會補上更加凶狠的一擊，如果處理不當，何聞笛的戰鬥生命，也就會在此——驟然凝凍！
就在此時，一直穩如磐石的“雪雉”，卻在這一刻也出了狀況！
“……唔！”
她忽地痛叫一聲，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手指觸到的，是血，是轉瞬間便被冷凍的鮮紅的血。她的臉頰赫然是被何聞笛的劍風劃開了一小道口子，很淺，沒什麽意義，卻是她在本次戰鬥中第一次負傷。
她不由得錯愕，看著何聞笛的方向邁出一步。
然後噗！
雪雉又是一聲悲鳴，又捂著腹部，從口中吐出一小灘血液來。
——“阿比斯的朧霧”，生效！
何聞笛確實不知道，自己的劍風是怎樣斬傷雪雉的。按說，那應該是威力極小，少許冰寒便能抵消的“散碎月刃”，雪雉沒有防不住的道理。
但“阿比斯的朧霧”這一發，卻是她早就算計好的——雪雉一直向前攻擊，所以雖然吸入了“朧霧”，卻一直沒有受到詛咒的傷害。但何聞笛刻意使用變化不定的步伐，繞著她身周進行攻擊，終於讓她錯判了何聞笛的位置，觸發了“主動與何聞笛拉開距離”的詛咒條件。
這兩擊的威力都非常小，基本沒法對雪雉造成什麽真正的威脅；然而，作為“本戰中的第一次受傷”，也確實讓這名A級強者的心中生出了“凜然”之意，攻防之間不由自主地多了一絲謹慎。
這謹慎，便是何聞笛可以利用的機會！她立刻運轉“波紋氣功”，打碎了腳上纏繞的冰霜，然後又牽製兩發，便全速開始撤離，撤向預先說好的“目標點”。
同時，遠方的水晶和葉明珠見到此狀，也自然是大為鼓舞！她們已經完成了傳送門和防線的布置，哪怕雪雉全速追過來，也來不及阻止她們的“戰略轉移”了。
“哼，幹得漂亮！快過來，我掩護你！”葉明珠高聲喊道。
“何聞笛，這邊準備就緒！咱們這就出發——”水晶也凝神以對。
何聞笛淺淺一笑，無形步法登時運轉得更為流暢，就連雪雉察覺不對，怒吼並全力爆發的冰霜，都無法追上她此時高速“踏空而行”的步子……
——然後，就在此時。
一架原本屬於雪豹的，輕飄飄，孤零零的無人機，悄悄然落在了三名女孩的傳送門後方。
砰！
狙擊槍的聲音炸響。
極近距離的重火力轟擊，洞穿了水晶用於掩護傳送門的“幻刃”城牆。
一個敏捷的影子閃到傳送門側方，手中利刃一閃，由葉明珠力量結成的傳送門被一道寒光貫穿，一刀兩斷。
傳送門崩潰了。
爆發性的冰霜撲麵而來，但無限城中，卻已沒有可躲之地。
水晶、葉明珠、何聞笛或為驚愕、或為惶恐、或為憤怒的眼神，齊齊射向那個陰毒的襲擊者。
而她們迎上的，是一雙如薄霧般縹緲，猶疑不安，卻又冷淡得如同深淵迷霧的，蒼藍色的瞳子。
——“雪國戰隊”第六人，C級輪回者雪蓮的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