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牆上的畫
上到六樓，掏出鑰匙開門。
一股香噴噴的炒菜油煙味撲面而來。
「小雨，回來了？」
從廚房裡傳來母親的聲音。
「媽，我回來了。」
「你先歇一會兒，再過十分鐘就可以吃飯了。」
「好。」
蘇星雨的家是以前標準的兩室一廳布局。
沒有餐廳。
客廳中間展開著一張摺疊圓桌。
上面擺了兩個空碗和兩雙筷子。
換上拖鞋，走進卧室。
把書包放在寫字桌一角，蘇星雨才淺淺地舒了一口氣。
抬頭看向上方牆面掛著的一副油畫。
是她在高二暑假畫的全家福。
裡面有父親，母親和她。
由於父親在初一的時候就離世了，所以油畫里的三個人樣貌都比較年輕。
是小學畢業的暑假，她跟父親在水庫邊釣魚，母親悄悄走到他們背後雙手揪兩人耳朵的畫面。
母親笑得很歡，而她跟父親的臉皺得像一張揉爛了的紙。
那一刻，很幸福。
即便看著畫，也能輕而易舉感受到。
除了這一幅，旁邊挨著另外一幅自畫像。
是她高中畢業后的自畫像。
整個畫面偏冷色調，黑框眼鏡背後，她的雙眼有些紅。
記得畫這幅畫之前，是因為高考失利，只考了530多分，在得知沒能進入川蜀大學只能進入蜀都大學時畫的。
那一刻，如同世界木日。
她十分想念父親。
這兩幅畫，也是她唯一拿得出手的。
這些年，其實也林林總總畫了很多，但是由於顏料和畫紙太貴，她都把顏料調得非常淡，畫紙也是正面畫了畫反面。
即便是這樣，書桌旁邊也壘起了至少一米高的草稿。
她家很窮，窮得買任何東西都要思前想後，窮得一個月都不一定吃得上一次豬肉，窮得她高中就只有一黑一藍兩套運動服翻來覆去的穿。
即便是上了大學，在母親勒緊褲腰帶交上學費之後，她愣是打算把這兩套運動服穿到大二。
等能拿到國家一等獎學金再買一套新的……
說真心話，昨天看見陳念一次次中獎的時候，當聽見他中了50000塊錢之後。
她心裡是無比羨慕。
50000塊錢，可以減輕她家裡多少壓力啊……
但即便是這樣，她也認為靠運氣不勞而獲的事情是不能長久的。
人，一定要讓自己強大起來，才是立身之本。
就像她現在正在做的，一步一步，先勤工儉學，然後拿到獎學金，再多考證，爭取能在畢業後進入外企或者國企。
這樣賺到的錢，才是真實可靠的。
「不知道現在陳念回家了沒……」蘇星雨看了看窗外，「他現在在做什麼呢？」
想到陳念，腦子裡忽然蹦出了剛才在吃面的時候，陳念說的話。
拿過鏡子。
鏡子裡面的女生一頭短髮遮腮，皮膚白皙，臉型也是瓜子臉。
取下眼鏡，露出兩隻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睫毛撲閃。
如果把臉上面的三顆青春痘忽略的話。
似乎也許大概可能真如陳念說的那般，自己挺好看的……
蘇星雨不由自主輕輕一笑，嘴角露出兩個小酒窩。
可是伴隨而來的就是一口亮閃閃的銀色牙套。
趕緊閉上嘴。
剛剛在腦海中成型的白天鵝瞬間崩塌碎裂。
呃……
這牙套是做的幾百塊錢鈷鉻合金的鋼冠，外面是金屬的顏色，本來是用在後牙上的，但為了便宜，就直接做到了前面……
似乎是比較雷人呢……
「小雨，吃飯了。」
「來啦。」
聽到母親的聲音，蘇星雨戴上眼鏡走出卧室。
一個40出頭的中年女人正好端著一盤青椒土豆絲從廚房走了出來。
年齡不大，但是整個人非常消瘦憔悴。
蘇星雨趕緊走上前去，結果土豆絲放在桌上。
周芸坐下來，笑道：「今天做了你最喜歡的西紅柿炒雞蛋，快嘗一嘗。」
「媽，你多吃一點，我剛才已經在外面吃過了。」
蘇星雨給母親添了一碗飯，而自己是空碗。
母親辛辛苦苦做了一桌菜，她好歹也會吃一點的。
說著，便夾了一筷子西紅柿雞蛋，滿足地嚼了嚼：「好吃。」
「吃了？」周芸愣了愣，「小雨，你身上有錢么？」
「是同學請客吃的面。」
蘇星雨把筷子放下：「媽，你多吃點，我飽了。」
「喔……那我把西紅柿炒雞蛋給你留著，晚上學習餓了再吃。」
「媽，別只顧著我，不能總吃土豆和青菜呀，這樣哪來的營養……」
蘇星雨重新拿起筷子，狠狠夾了筷子雞蛋放進母親碗里。
周芸欣慰地笑道：「我剛才已經吃了的，沒事兒。」
吃了才怪。
蘇星雨噘了噘嘴。
母親一向把最好的留給自己，而她只吃些素菜和剩菜。
曾經有一次吃青椒肉絲，她幾乎把肉加給自己，她只吃青椒。
但無論自己怎麼勸說，她就是不聽。
最終不得已說拉肚子。
但是，三天過後，完整的青椒肉絲還放在冰箱里。
無奈只能隨了母親。
菜吃完了，她還要買些青菜炒在剩菜里接著吃。
最後用吃剩的油湯泡飯還能吃一頓。
這麼些年，為了還父親治病欠下的債，母親白天在私人氣罐站收銀晚上回家織毛衣縫十字綉。
一個月滿打滿算也就掙4000多塊錢。
長期營養不良休息不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憔悴下去。
蘇星雨很想能早一點掙錢，為母親分擔家庭的重擔。
以前小，沒辦法，現在終於上了大學，她終於可以有能力掙錢了。
學校的勤工儉學，明年的獎學金，她一定要拿到。
「對了，小雨，今天晚上同學請你吃的什麼？」周芸忽然問道。
「雜醬面。」蘇星雨急忙補充道，「不貴，6塊錢。」
「6塊錢難道不是錢啊？」
說著，周芸輕輕瞪了一眼蘇星雨，走到卧室拿出一個紅色的帆布錢包，從個裡面拿出50塊錢。
「把錢拿著，有機會也回請一下你同學。」
「……」
就知道母親會這麼做。
蘇星雨聳了聳肩，但還是接過錢。
如果不接，母親肯定會沒完沒了。
但還是忍不住說道：「媽，我那同學也是因為我在最後時刻替他報了運動會長跑的名，他拿到第一名得到1000塊錢獎金才請我吃的飯，而且今天麵館周年慶，吃一碗送一碗，一共就只花了6塊錢……」
一聽這話，周芸頓時不悅：「我說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兒，你是班長，這些事情都是你該做的，別人能拿到第一名是別人的能力好，跟請不請你吃飯沒有關係，而且吃一碗送一碗那是麵館的活動，你不能算作你的面就是免費的，既然別人懂得感恩，那你也不能理所當然，該回請就要回請的。」
雖然母親說的很有道理，如果是平常，她當然不用母親說都會這麼做。
但主動請一個男生吃飯，而且是喜歡自己的男生，總感覺開不了口。
她現在還沒做好準備……
「好了，這件事兒就這麼說定了。」
「……」
「小雨，記住，別把別人對你的好當做理所應當。」
「……那好吧，有機會我會回請他的。」
說完，鬱悶的蘇星雨也不繼續呆在客廳。
而是回到了卧室。
躺上床，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一切。
拿出手機。
搜索原點小說網。
記得陳念說過他現在在寫小說，小說的名字叫……《回到五年前》。
沒想到他還能寫小說。
今天倒要好好看看，他這小說到底是寫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