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最後通牒

  於家大院裏的小商小販們，每天都忙的腳打後腦勺，沒有空閑時間。


  他們有的剛黑天就去貨場上貨，有的半夜去貨場上貨，上貨回來，天不亮就去早市占位置、擺攤，做好賣貨前的準備工作，然後在市場吃早飯。


  中午十二點之前，早市散市，他們顧不上吃午飯，就立即趕往馬路邊擺攤，然後才能在馬路邊的小吃攤吃午飯。


  晚上回來已經黑天，有的要晚上十一二點扯攤，這才忙著做晚飯。


  晚飯，是他們一天在家裏吃的一頓溫安穩。


  他們基本都是夫妻二人配合，有的是一個人去貨場上貨，有的是二人都去貨場上貨，忙的時候兩個人一起賣貨，不忙時，其中一個人可以在市場、或者回到住處小睡一會兒。


  他們就這樣，一天天周而複始，沒有星期禮拜，沒有節假日，畫著同樣的圈。


  一般的小病，他們都挺著，一個是怕浪費時間，一個是舍不得錢，看一次病，可能會花費掉他們幾天、十幾天、幾個月、甚至幾年的錢。


  他們有人聽說賣武大郎炊餅的人走了，又有人搬進來了，但基本沒什麽人看到搬進來的是什麽樣的人，而有的人，還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已經換了一個鄰居。


  他們一天累的昏頭漲腦，哪裏有於百萬和老總管的那份閑心。


  於國慶除了收房租，也很少露麵，他在麻將館又搭擱上一個女麻友，有時半夜回來，有時夜不歸宿。


  頭幾天，周治還看到向梁去找工作，兩個人碰見還說句話，後來，他也看不到向梁了，還以為向梁上班了。


  這天早上，向梁還在炕上躺著，於國慶敲開了他的門，說已經有人要來看003的房子，給他留下三天找房子的時間。


  向梁算了一下，他搬過來正好十三天，還有十七天房租。


  可是，他們有言在先，有人來租房，他必須給騰房子，餘下房租一分不給返還。


  他沒什麽可說的，隻能答應三天內把房子騰出來。


  於國慶的這個通牒，成了壓垮向梁的最後一棵稻草。


  於國慶離開後，向梁平靜下來，十三天，他聯想到最後的晚餐。


  傳說耶穌遇難前和弟子們共進了一次晚餐。參加晚餐的第十三個人，是耶穌的弟子猶大。就是這個猶大為了30塊銀元，把耶穌出賣給猶太教當局，致使耶穌受盡折磨，被判刑釘死在十字架上。而且參加最後晚餐的是十三個人，晚餐的日期恰逢十三日，“十三”給耶穌帶來苦難和不幸。從此，這個數字被認為是不幸的象征，也代表背叛和出賣。


  向梁從不迷信，但今天這種巧合，讓他相信了命運，他認為這不是巧合，是他命該如此。


  破產後，他失去了親情、友情，遭受了無數白眼，他看清了人性的虛偽，人生的苦難，現在每一天，他都反反複複經曆著心靈上的煎熬，閉上眼睛就做噩夢，被折磨的痛苦不堪，他下定決心，不再給父母增加負擔，離開這個世界，徹底解脫。


  決心已下，他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結果他的“狗”命。


  他不能死在出租屋裏，這樣，以後這間屋子就不好往出租了，整個院子裏的人都會覺得晦氣，他死了也會被人罵，到了陰間地府也不得消停，他要找個不危害他人的地方。


  這幾天，他不活動，很少吃飯，身體變得虛弱。


  他從炕上趴起來，正要出門，忽然聞到一股液化氣味。


  液化氣泄漏後果非常嚴重，容易使人中毒或發生爆炸，院子裏十餘家小商小販，他們做點兒小買賣都不容易，這要是出點兒什麽事，哪一家都難以承受損失。


  雖然他決心去死，但他的良知還在。


  他每天就啃幾口方便麵，屋裏沒有液化氣，但這股味道來自哪裏呢？

  他要在死前排除這個隱患，就算死後做鬼，也要問心無愧。


  他來到院子裏，先去001，敲敲門，沒有人。


  原來，很少出門的周治，恰恰今天上貨去了。


  周治老婆是烤冷麵的，還帶著烤火腿腸、手抓餅什麽的，和水果蔬菜相比，他們的貨物能放一段時間，用量也較少，所以，不像其他的小商小販那樣需要天天上貨。


  出早市的商販，經商之道是薄利多銷，靠銷貨量掙錢。


  周治沒在家，向梁就從001查起。


  001、002都沒問題，003是他住的，到了004門前，他聞到一股液化氣味，很嗆鼻子，005的門沒有液化氣味。


  原來，液化氣味來自他的緊鄰004。


  004的門，他一拉就開門了，隨之，一股濃濃的煤氣味撲鼻而來，嗆的他後退一步。


  他吸了一口新鮮空氣，然後進到門裏。


  從001到0010的房屋格局都是一樣的，進門就是廚房。


  他聽到液化氣灶漏氣的“嘶嘶……”聲，就立即關閉了閥門，然後打開通向臥室的門，眼前的一幕把他嚇了一大跳：


  隻見一個男人倒在地上，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倒在炕上，都是一動不動，不用問，這兩個人是液化氣中毒了。


  別看向梁的003和004緊挨著，他還真不知道004住的是什麽人。


  他試試鼻息，兩個人已經氣若遊絲，馬上就要不行了。


  對於液化氣安全這方麵的知識，向梁還是具備的，他馬上打開窗戶通風，再把父女二人抱到院子裏，讓他們呼吸新鮮空氣。


  然後，他就要打120。


  可轉念一想，120花錢不說，還不知道能不能及時來到。


  時間就是生命！


  他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手拉起這個男人背在背上，一手抱起小女孩，跑到門外去打出租車。


  此時，剛好一輛出租車從門前經過，他就將其攔住。


  出租司機聽說有人液化氣中毒，馬上下車幫著把父女二人放上車，然後以最快的速度連闖紅燈，去了最近的眾泰醫院。


  到了醫院，向梁對醫護人員說明情況，可醫院讓他先掛號，交5000塊錢押金。


  他就有100多塊錢，要求先搶救人，醫院不同意。


  他又說他是患者的鄰居，先搶救人，他去通知患者家屬過來交錢。


  醫院不相信他的話。


  他好說歹說，最後給都要給醫院跪下磕頭了，醫院說至少要先交3000塊錢押金。


  眼看人就不行了，這可怎麽辦，時間呀，時間！

  要是以前，別說三千，就是三萬、三十萬、三百萬，他的銀行卡裏就有。


  今非昔比，一分錢憋到英雄漢啊……


  突然，向梁悲從心頭起，蹲在地上嗚嗚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