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渥倫
這個匈奴部遺族名叫合黎,乃是當年南遷祁連山三支部族中實力最弱的一支,從他們目前居住的環境來看就知道。
這片草原雖然也是沃土,但處于山陰之角,比起其他兩支部族居住的地方,此地在匈奴人眼中便是一塊棄土,是其他兩支部族選剩下之後,留給合黎部族的。
合黎部族的首領名叫渥倫,是一位大約六十來歲的老者,白髮從他的鹿皮帽中漏了出來,臉上滿是溝壑,一雙眼睛深陷,但卻泛著奇異的光彩,乾枯的手掌上有三道傷痕,在他與我們見禮之時我瞅見的。
合黎族人已經圍著篝火堆做好,他們面前擺放著類似茶几的長方形桌子,上面有牛羊肉以及一些蔬果。篝火堆上架著一口大鍋,也不知裡面煮的什麼,此時冒出陣陣肉香,讓我本就飢腸轆轆的肚子忍不住「咕咕」直叫。
渥倫與我們見禮后擺手示意我們就坐在他的旁邊,而後轉身對著一旁的幾個中年漢子微微點頭,篝火宴便正式開始了。
但讓我感到很奇怪的是,他們的篝火宴與我在電視劇或者書裡面見到的並不一樣,當那幾個中年漢子對著眾人一陣「嘰里咕嚕嘰里咕嚕」之後,圍坐一圈的合黎族人便開始了用餐,沒有歡歌笑語,也沒有手舞足蹈,有的只是靜的可怕的氣氛以及篝火堆里偶爾炸響的聲音。
我與風寒胤坐在那老族長的身旁,被這種壓抑的氣氛籠罩得十分難受。
我轉頭去看風寒胤,卻不料他已經把桌子上的牛羊肉大卸八塊,吃得滿嘴油光,又拿起桌上的馬奶大喝了一口,美滋滋的模樣就好像從來沒吃過肉一般。
「大哥,你怕不是專程來吃飯的吧……」我咬著牙對著低聲說到,提醒他我們今晚前來赴宴的目的是什麼。
然而他卻絲毫沒有鳥我,雙手抓著手裡的羊腿大口撕咬,而且還一副「真特么好吃」的模樣。
我心說這貨怎麼跟小和尚簡直一模一樣?看到吃的就走不動道了,你好歹也是個幫主好吧?你好歹也要有點天下第一幫幫主的樣子啊!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無奈之下,我只好裝模作樣的吃了一些食物這才轉頭看向身旁的渥倫族長,正要說話,不料渥倫卻擺手阻止了我。
他看著我道,「食不言,寢不語。」
他的目光很祥和,甚至連一絲陌生也無,就好像是在看著一個熟悉的朋友,或者說看著自己的一個親人。
看著他的目光,我本來已經到嘴邊的話只能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但我心中清楚,渥倫只是在拖時間而已。我估計他知道我與風寒胤的前來這裡的原因,也知道自己無法隱瞞我們想知道的事,所以他只是在拖時間,甚至連鄭重其事的篝火宴都擺上了。
他用我們的漢文化來阻止我在此時旁敲側擊,看起來合情合理,我根本找不到任何理由和借口來反駁。他一個匈奴人尚且知道食不言寢不語,我一個漢人總不可能不知道吧?
我在心中暗暗點頭,長者就是長者,姜還是老的辣。
這一頓篝火宴當真與我想像中的篝火宴差得太遠,以至於我絲毫沒感覺到以往書中描繪的那種氛圍。
在加之心中想著其他事,所以我並沒吃多少,倒是風寒胤,從頭到尾就沒停過,直到渥倫吃完之後起身回氈帳,他這才意猶未盡的添了添手指上的油脂。
「誒,怎麼樣?吃啞巴虧了吧。」風寒胤看了看身後的族長氈帳,轉頭對著我笑道。
我白了他一眼,「你吃飽了?」
「還沒呢,我這不是見人家都走了么,那我也不好意思.……誒你別走啊,我話還沒說完呢.……」
我只覺一群烏鴉在腦門前飛過,哪裡還聽得下去,當即起身朝渥倫的氈帳走去。
他門口的守衛並沒有阻攔,而且還替我掀開了氈門。
渥倫坐在氈帳的中央,那是由虎皮鋪成了床,面前是一張大約兩米長的茶几,他正斟著熱茶,見我進來了當即招呼我道,「這邊請。」
我坐在他的左手邊,風寒胤進來以後坐在了他的右手邊。
渥倫看了看我倆,臉上露出一絲無奈,「我就知道你們肯定會進來的。」
「渥倫族長知道我想問什麼?」
「是的,你們所問之事正是我不願啟齒之事。所以我剛才才打斷了你,沒想到你還是進來了。」
渥倫嘆了口氣,白眉下的眼睛里閃爍著一股難以言明的情緒。
「那便請老族長從頭到尾為我們講一遍吧。」我拱手示意渥倫可以開始,此時再多虛言只能顯得虛偽。
風寒胤一開始只是若無其事的坐著,好像並不在意渥倫要講什麼,只是見我急不可耐的請渥倫開始之時,他不由得皺了皺眉。
我心說你當然不介意,我可介意得很,你特么是丐幫幫主,我只是個捕快,要是不把祁連山裡的事弄清楚,我回去怎麼交差?
渥倫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睿智的眼神中透出一股淡然,他好像想通了什麼,也好像明白了什麼。
「你叫什麼名字?」他忽然問到。
「晚輩花冷胤。」我始終保持著該有的禮貌,這是一種傳統。
渥倫微微點頭道,「你想知道的事,我可以告訴你,但你要保證,絕不可傷害我部族之人。」
我心想他們又沒招惹我,我幹嘛要傷害他們?再說了,我想知道的事跟你的族人有什麼關係?
正想著,風寒胤忽的搭話道,「老族長,您大可放心,咱們這位花公子那是出了名的恩怨分明,絕對不帶傷害無辜的。」
渥倫聞言再度點頭,滄桑的眼中閃過一抹笑意,「如此便好。」
我驚訝與他在短時間的表情轉換時也同樣驚訝於他的漢語居然說的如此之溜,想來深受漢文化的影響,不然不可能把漢語說得如此通暢。
只見渥倫深吸了一口,好像是在給自己暗暗打氣,而後對著我緩緩道,「山裡面的事,我早在兩個月之前便知道,只是你們的人一直沒來,我也就沒有多事。而今你來了,那就說明山裡面的事已經傳了出去,我也沒什麼可隱瞞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