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夫妻情分
在管事房說了是由簽了字後，張全急急忙忙再奔大門方向去，到了大門口那裏，自己擔心再碰到趙繼名，心髒撲通狂跳，小心翼翼四處看。還好！老爺沒在門口……張全立即加快腳步，將請假字條交給門房後，門房開門，張全一閃身出了去，看到早就等得心急火燎的夥計，立即擺手道：“快！走！走！”夥計點頭，兩人急急忙忙向客棧走去。
張全到了客棧，看到佟大力，兩個人算不上熟，隻是客氣打了招呼。佟大力給了老板和夥計五錢銀子做了賞錢，然後拉著張全立即向二樓上去。
到了二樓，趙婉兒聽到腳步聲心髒怦怦直跳。是繼名來了嗎？佟大力把門一把推開，趙婉兒一看到佟大力，臉色立即剩餘一點點紅潤也徹底消失，變得仿若死人一樣灰白顏色。然後又看到後麵跟著的張全，趙婉兒猶豫一下，有些迷惑。
張全一看到躺在破床上的趙婉兒，完全沒想到她現在變成這幅模樣！大吃一驚，連忙走到床前，眼淚再也止不住，哭著撲通一聲跪倒道：“大小姐！您！您受苦了！”
趙婉兒臉上帶著疑惑神色問道：“你……你怎麽來了？”
張全指著佟大力道：“是他讓我來這裏。”
“你來這裏做什麽？老……老爺呢？”
“大小姐！那個趙繼名會害死我們趙家！佟大力讓我來這裏，是來勸您小心他的！”
“這是什麽意思？”
趙繼名看到張全和那個夥計鬼鬼祟祟急急忙忙快步走了，立即跟了上去。張全現在在後廚打雜，但前任當家人趙令秦時，他是趙令秦身邊侍候的下人，還算伶俐。趙繼名當家後，趙令秦原來的老人，趙繼名都不信任不在使用，又不想將他們外放，怕他們仗著以前的身份到外麵攪事情。因此都分散給打發到府內各處偏僻角落任低等下人。
張全有老鄉來找？張全聽口音就知道是西安當地人，那個夥計卻操著四川口音。他們怎麽可能是老鄉？老爺之前的下人被外人找上門來……一定是和趙婉兒有關！
趙繼名遠遠跟著他們兩個，到了客棧門口。趙繼名讓身後跟班將夥計和老板叫出來，立即都給捆了，趙繼名脫下自己鞋子，用鞋底瘋了一樣狠抽老板的嘴！問他們怎麽回事？老板被打得滿口是血，驚慌著立即說了佟大力和趙婉兒在上麵！
趙繼名狠到極點！知道佟大力不好對付，趙繼名命令下人立即回府裏調集人手，其他人將客棧先團團圍住。下人們被趙繼名剛才打客棧老板可怕的樣子嚇得渾身發抖，立即分開照辦。趙繼名自己想了想，讓其他人在外麵，自己摸進了客棧，小心翼翼，慢慢上了二樓，聽到屋內有人模模糊糊說話，趙繼名著急知道趙婉兒情況，冒險慢慢從門縫偷偷看向裏麵。佟大力站在一旁，張全跪在床頭正在說話。
自己親自趕出去的趙婉兒，異常虛弱瘦弱，和兩天前仿佛完全換了一個人一樣，臉色白的讓人心驚，頭發散亂，躺在肮髒不堪泛著油光的破被裏麵。趙繼名看著自己老婆現在變成了這副摸樣！全都是自己輕信佟大力說話！以為趙令秦害死了自己父親！才把這懷著自己骨肉的婉兒給趕了出去！
現在，佟大力就在裏麵，自己不是對手，自己帶的下人也未必是對手！佟大力狗急跳牆，可能會傷害婉兒！婉兒，你再忍耐一會，我這就來救你！不論孩子能不能保住！自己日後一定會對你好！補償今日你因為自己受的這些苦！
趙繼名眼淚已經流出來，拳頭握緊，牙齒緊咬，臉上肌肉緊縮，青筋暴起。這時候屋內張全哭了幾聲，突然顫聲慢慢說道：“大……大小姐！這趙繼名不能用！因為……因為他的父親，是……是被老爺趙令秦給……給逼死的！”
趙繼名聽到這一句大吃一驚！趙婉兒也大吃一驚！佟大力立即眉頭皺起來，臉色陰沉。趙婉兒眼睛睜大，看著張全，一時不知說什麽好？佟大力道：“張全，你別說話沒頭沒尾的，為什麽你說常管家是被老爺害死的，你一五一十說詳細了！”
張全點頭，用袖子擦了擦眼淚，道：“當年在自貢，小姐您被人綁走，老爺到處找不到您，又傳來消息，說是趙家有內鬼和外人裏通外合，老爺立即嚴查所有下人，發現隻有趙繼名不見了。”
趙婉兒聽到這裏，立即著急氣若遊絲說道：“老爺那時候是同我一起被人抓走的！”
張全聽到這裏，有擦了擦眼淚點了點頭，然後道：“但當時老爺還收到了綁匪傳來的文書，上麵的字就和趙繼名字跡一模一樣！老爺收到文書後大怒，立即找來常管家，問他怎麽回事？常管家自然什麽都說不出來。當時自貢連遇幾件大事，老爺身體又出了問題，急火攻心，命令立即將常管家軟禁起來，押送和看管常管家的人，就是我和另外兩個夥計。常管家被關起後，在房內哭了半夜，然後沒有了動靜，我們都以為常管家睡著了，當時外麵電閃雷鳴下暴雨，我在外麵遊廊裏看管，正好一個閃電劈下時，看到屋內一個人影，掛在梁上！我大吃一驚，連忙進去看，看到常管家他……他已經上吊死了！”
趙繼名大吃一驚！怒目圓睜，拳頭握得更緊！趙婉兒道：“那天夜裏，我和老爺，應該已經回來了！”
“是！大小姐！你們確實已經回來！我看到常管家上吊，立即就去找老爺，當時老爺一個人坐在屋內，那個樣子……那個樣子……”
“怎樣？”
“老爺就是要不行了，那臉色，和您現在……”
佟大力聽到這裏，立即訓斥道：“張全！閉上你的狗嘴！說有用的事情！”
張全也發現自己失言，立即抽了自己幾個嘴巴道：“大小姐，小的嘴笨！說錯話了！”
“你……你快說……快說……後來怎樣……怎樣了？”
“我看到老爺一個人在屋子裏，外麵電閃雷鳴，小的就撲通跪倒，說常管家上吊死了。不料老爺聽到這一句話，立即仿若還魂了一樣激動起來，大聲喊我為什麽不再早來一會！現在家業已經傳給趙繼名！早知道常管家死了！絕不能將家業和大小姐您托付給他！這人不能再用！”
張全說的話仿佛那夜趙令秦形象再現！趙繼名和趙婉兒都聽得心驚膽戰。屋內安靜下來。張全緊張的看著趙婉兒，猶豫一下又道：“老爺立即命令我要對常管家上吊的事情，務必守住秘密，特別是不能讓趙繼名他知道！要小心將常管家屍體運出去處理掉！然後又讓我去外麵找大小姐您和趙繼名回來，說要重新吩咐身後事。我就立即出去找您，這您還記得吧？”
趙婉兒立即想起，那夜自己和趙繼名回來後，父親先是和自己還有趙繼名一起留了遺囑，然後又將趙繼名趕出去，單獨和自己說了一陣話，說了自己為何要這樣安排，然後又讓自己出去，將趙繼名找回來。自己去尋趙繼名的時候，這個張全急急忙忙過來，要自己和趙繼名回去，說老爺有急事找他們。趙婉兒深吸了一口氣，對張全點了點頭。
張全道：“我去找您和趙繼名後，立即隨著你們回到老爺屋子，就看到老爺他……他已經死了……但老爺說的話，小的還記得，小的是趙府上下，唯一知道老爺最後已經改了主意，不再想將趙家傳給趙繼名的人，隻剩下小的了！”
趙婉兒眼睛中流出眼淚，臉色更加蒼白，眼睛不在看著張全，長久默默不語。佟大力看到效果已經起到，又說道：“張全，後來又怎樣了？”
張全道：“我當時想和小姐說老爺最後吩咐的事情，但趙繼名就在旁邊，我怎麽敢說他父親死了這事？後來我想起常管家屍體還吊在房梁上，不論怎樣，常管家死了這件事情一定要瞞住，否則我擔心會給您惹來大禍。就趕快跑了回去，對另外幾個人說了老爺讓趕快把常管家弄走埋了，當時府內也是亂成一團，我們三個取下屍首後，弄來一輛運藥材的車子，將屍首扔在裏麵，那時候常管家屍首已經變得僵硬，我們三個都是又驚又怕，又在裏麵都裝上了一些味道大的藥材蓋在屍首上，運出了商鋪，早上自貢城門一開，我們立即將車子推出了城外。”
趙繼名聽到這裏，聽到自己父親死後，就這樣被他們對待，恨得牙關緊咬，渾身顫抖，一顆心仿佛被人用刀活活挑出來一樣，渾身發癢，恨不得立即現在上去，就將這張全給撕得粉碎！
趙婉兒閉上眼睛積攢力量，然後慢慢虛弱道：“那……常管家，他……他被埋在哪裏？”
“在自貢城西南，那裏有一個亂葬崗，我們將他屍首仍在……扔在了野地裏！”
“什……什麽？！”
趙繼名臉孔整個扭曲起來，臉上肌肉跳動。趙婉兒聽到這裏，眼鏡慢慢痛苦的閉上，深深歎了一口氣，道：“你……你和我說的，都是真的嗎？還是你和這佟大力……一起……一起誆騙我？”
那張全聽到這裏，立即露出著急的神色道：“大小姐，當年事情，我就怕日後死無對證，特意留了心思。亂葬崗上拋掉的那些屍首都會運屍的人扒得幹幹淨淨再扔在那裏，常管家穿著講究，我們擔心被人看到引起麻煩，就也將他……扒得幹幹淨淨，衣服都拿走了。”
“你們……你們……你們太……過……過分了……”
“脫他衣服時，我們看到常管家右側腿上和胳膊上，有兩條長長的以前的刀傷，這刀傷應該不會有人知道，可證明我說的是實話！而且他腰間帶了一塊玉佩，一塊管家腰牌，玉佩上寫著‘紀明長運’四個字。這玉佩就在我床鋪下麵藏著，日後可以拿來，作為對證！”
趙婉兒痛苦的深吸了一口氣，過了良久，道：“為何你……你不早將這一切，說出來？”
張全聽到趙婉兒問題，立即哭道：“常管家被我們扔下後，您隨著趙繼名帶著老爺屍首，立即要回西安，趙繼名始終在您將您看得緊緊的，我找不到機會和您說這些事情，常管家暴屍荒野，小的那些日子夜夜夢見常管家被牛頭馬麵押著，到我這裏向我索命！小的……小的害怕！”
“那現在你為何又說了？你為何不就將這秘密，爛在心裏！”
張全聽到問題還未說話，旁邊佟大力立即道：“是我到自貢尋常管家下落時，他們三人中的一人是自貢的夥計，偷偷找到我，將實情告知我。我才找這張全查實的。”
張全立即道：“對，大小姐如若不信我說的話，也可以找那另外兩人證實，一人現在還在自貢當夥計，另一人本來也是老爺身邊貼身侍候的，現在被趙繼名派到馬房去做雜工。”
趙婉兒猶豫良久，轉頭問佟大力道：“這些事情，趙繼名都知道了嗎？”
“趙繼名現在已經瘋了！本來這些事情，是我為他去查的，也要原原本本告訴他，讓他小心防備你的。但他以為我挑撥你和他兩人，不但不信我說話，還要設套將我殺了。”
趙婉兒一聽到佟大力說趙繼名要殺他，吃了一驚道：“趙繼名要對你動手？”
佟大力點頭，道：“趙繼名當上當家人後，得位不正，猜疑心日重，什麽人都不信任，早晚查到自己父親死因後，一定會對你動手。”
“那你現在又反過頭將事情都告訴我，又想怎樣？”
“想保住我一點富貴。隻要趙繼名倒了，憑您的身份地位，幫我一下不是難事，請您務必成全。”
“你說趙繼名不信你說的話？”
佟大力聽到趙婉兒問題，忍不住冷笑了一下道：“趙繼名自己作死，他不信我，現在還以為是自己將你給趕出府，到處瘋了一樣找您，還不知道您和他因他父親的死，已成死敵。您這時候務必不能心軟，您要明白，如若不弄倒趙繼名，您可能念及你們夫妻情分，但他……現在的趙繼名，他一定會對您痛下殺手……”
趙婉兒看著佟大力，沉默不語。佟大力眉頭一皺，想了想又說道：“還有一件事情，您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也會讓趙繼名對你不在留情。”
“還有一件事情？什麽事？”
佟大力露出有些猶豫的神色，想了想斟酌字句，才說道：“那就是您之前不是和……和這個王家少爺王晉山，有……”
趙婉兒點了點頭，道：“那都是以前事情。你是說趙繼名始終對王晉山和我，心中有刺？”
“不，我不是說以前你倆如何如何，而是趙繼名現在對所有當日給他帶來痛苦的人，全都下了狠手，您還不知道，昨晚他和巡撫衙門的人聯手，抄了王家。”
“什麽？”
“他們先是在獄中逼死了王守澄，然後竟然就抬著王守澄的棺材上門，給王晉山送了過去，然後強逼著王晉山先是簽了父親之死與衙門無關的證明文書，然後再拉著王晉山的手，在王晉山將王家所有產業全都捐給官府，以換取王家囤積居奇的案子結案的文書上簽字。”
“都？都捐給官府？”
“官府轉手就低價賣給趙繼名，歸了趙家。”
“……”趙婉兒眉頭微皺起來，眼睛閉上。
佟大力繼續說道：“趙繼名說的好聽，要私下拿出五百萬兩銀子給王晉山作為捐出家產的補償，王晉山被逼迫隻能同意，又在文書上簽了字，轉頭巡撫和趙繼名仍然不肯放過他，又說需要錢要打點朝內大員和刑部官員，又讓王晉山拿出四百五十萬兩作為打點費用。最後王晉山沒了父親，丟了家產，手裏隻剩下五十萬兩銀子！趙繼名這報複手段！比要了王晉山命還狠！趙繼……”
佟大力興奮剛說到這裏，突然聽到身後房門推開聲音，心內一驚，立即回頭！看到房門慢慢帶著門軸刺耳的吱呀聲打開了，趙繼名眉頭禁皺，怒目圓睜，牙關緊咬……站在門口！佟大力大吃一驚！張全大吃一驚！趙婉兒看著自己日盼夜盼的趙繼名，現在突然卻有一種身上發冷的感覺。
四個人僵持住了，屋內一點聲音都沒有。突然趙婉兒顫聲道：“繼……繼名，你……你來了。”
趙繼名卻沒有回答趙婉兒的問題，而是轉頭對身後喊道：“人呢？！給我上來！”
樓下有夥計就站在樓梯口，擔心看趙繼名的動靜，聽到呼喊，立即對外麵做手勢。方才回去叫來幫忙的人也已經回來，有三十多個人，二十多人呼啦啦跑了上來，雜亂的腳步聲，所有人都進了屋子。看到屋內架勢都吃了一驚。
趙繼名一直在原地站著，冷冷看著那三個人，等自己的人都進了來。趙繼名喊道：“給我把佟大力和這個張全給我捆了！”
夥計們聽到趙繼名命令，互相看了一眼，趙繼名氣急敗壞道：“還不給我動手！”
夥計們又猶豫一下，立即一擁而上向佟大力和張全衝去。佟大力心道不好，展開功夫打翻了兩個，其他人知道他厲害，不敢上前，張全早就被人踹倒，又被亂踢了幾腳後，叫苦求饒不停地喊，被家丁們迅速捆上。
趙婉兒看著眼前亂哄哄的景象，心髒不住狂跳，手顫抖著，眼睛大睜著不敢動彈。佟大力擺開架勢，和家丁們對峙僵持，回頭看了一眼窗外，猶豫一下，這麽多人，自己不可能再將趙婉兒擄走！媽的！隻能先撤了！再想辦法！但就這麽走了！可能最後什麽都撈不到！佟大力想到這裏，心內一股怒火猛的升騰起來，轉頭怒目看向趙繼名。趙繼名臉色陰沉，也在毫不退讓看著佟大力。佟大力咽了一口唾沫，猛的下了決心，轉頭突然一躍，向木窗方向撞去。
咚的一聲！木窗被撞裂，佟大力身子躍了出去。夥計家丁們立即湧到窗口，看到佟大力展開輕功，幾下就沿著房簷跑遠了。下麵行人看到佟大力，紛紛抬頭驚歎。趙繼名沒想到佟大力會就這樣眼睜睜跑走！立即向前走到窗前，粗暴推開家丁夥計們向外看，佟大力早就不見蹤影。
趙繼名氣急敗壞，大喊道：“你們這幫笨蛋！”這時候張全在一旁已經被按倒捆上，嘴裏塞上了破布，臉孔朝下被按在地上。趙繼名恨到牙根癢癢，心裏怒氣無處發泄，上去對準張全狠命踢了幾腳。自己頭發披散開，大口喘氣，突然看到趙婉兒躺在床上，表情混合著驚恐和祈求，淚光晃動，眼圈紅腫，滿臉緊張，在看著自己。
家丁們也都安靜站在原地，等待看趙繼名怎麽處置趙婉兒。趙繼名心中怒火，被趙婉兒這目光一看，立即熄滅了大半。但殺父之仇……這是殺父仇人的女兒！趙令秦最後的意思，根本就不想讓自己繼承家業！現在怎麽辦？！怎麽辦？！
趙繼名猶豫了一下，皺眉沉聲道：“把大太太送回府裏。”然後又看了一眼趙婉兒。看到趙婉兒嘴唇動了一動，似乎要說什麽。趙繼名心中一動，立即轉身，猶豫一下，然後猛地邁步，向外麵走去。
趙婉兒看著趙繼名走出房間，聽著他下樓梯的腳步聲，心內百感交集。自己和趙繼名這一段虐緣，還有自己腹中和他的孩子，日後，將走向何方？！
趙繼名一離開客棧，立即找到巡撫衙門，希望巡撫衙門派人封鎖全城，去抓佟大力。巡撫麵帶笑容見了趙繼名。但聽了趙繼名的要求後，心中極度不喜。這趙繼名，把自己當什麽了！？想要讓自己做什麽，自己就要聽他的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