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林明的生活劇變
“怎麽，桃花劫經曆多了，開始改用柳下惠的形象來武裝自己了？”
沙南通看出了林明那藏在不以為然的背後的肅穆，調笑道。
“你小子春風得意，事業愛情雙豐收，就不能對我說話暖暖我傷痕累累的心嗎？”
林明眼一翻，直言不諱。他和沙南通常有工作郵件往來，也就了解他這位過去室友的生活和工作情況了。
“我還真好奇，是什麽劫數能讓你這位鐵石般強大的心髒變了顏色？”
沙南通肆無忌憚地開著林明的玩笑，林明給他的郵件裏，從來都是三言兩語說完工作，灑脫得連個祝福語都不多說一個字，他自然是想不到這家夥發生了什麽事了。而且，他也隻在和他讀研究生時共住一室時稱呼他為林師兄，畢業後，他也就直呼林明其名了。
“沒有什麽桃花劫，是我父母，在國內出車禍，都走了。他們最後一麵，我沒見上。”
林明輕描淡寫地說了這麽一句後，便手撫住咖啡杯子，也不端起，就這麽低頭下去啐飲著。
沙南通一聽這話入耳，無異於一個晴天霹靂，他怎麽也沒想到，令林明忽然間正了形的，卻原來是失去了雙親這樣的劇痛。他畢竟是他在密大親密無間的兄弟，他聽得他這樣的人生際遇，心裏便像重錘重重地捶了一下，心髒雖然沒有就此碎裂，但也血流飛濺地替他疼了。沙南通不忍想象，他在美國的這一年來，是怎麽熬過來的。
“嗬嗬，想問是什麽時候的事吧？”
林明見沙南通臉色變幻不定，驚異裏帶著沉痛和欲言又止，便幹脆地替沙南通問了出來。
沙南通眼裏閃過深重的關切，微微地點了點頭。
“去年六月份的事。”
林明笑了一笑，淡然而聲音低沉地說道。說完，他仍是低下頭去啐飲著桌麵上的咖啡。
沙南通卻覺得林名的笑容裏有著難以言明的蒼涼，他心一酸，看見了林明咖啡杯子上泛起一圈漣漪，應該是有什麽滴下。
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眼前這位林師兄，他也終於明白，為何去年林花蕾割腕自殺後，林明便沒了音訊。他還以為，是林花蕾以死來表明不願意和林明在一起的極端言行，把林明的心傷透了，不願意再來看望她，卻不想，原來沒過多久，林明遭遇的是這樣巨大的變故，隻怪當時自己也糾結在林花蕾的責任和雲鋒的愛中痛苦難言，忽略了對林明的關心了。
“沒見上最後一麵，是挺遺憾的，不過，他倆吵了一輩子，走時倒是在了一起，總算沒離成婚，也算好了。“
林明自顧自地說道，嘴唇雖然離開了杯沿，但頭仍低著。
”緣，這都是緣，不管是什麽緣，我認了。“
林明伸頭啐飲了一口咖啡，大概咖啡很苦，他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接著說道：
”想想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從前我就是一個人在外，高中畢業就更是一個人在美國，幾年也沒回過幾趟，現在其實也和從前沒太大區別，就當他們安安靜靜地在家裏歇著了，不吵了，不鬧心了。也好。“
”林師兄……“
沙南通想說什麽，但什麽也說不出來。
林明看起來是個什麽都不在乎的堅強的人，但又是個遇事便愛逃避的脆弱之人，臨到大事，卻又算得上是個堅強的男子漢了，隻是，沙南通也說不上，林明這到底是看開了還是更深地將驟失雙親的痛苦壓抑得更深更緊實了呢。他不知道該怎麽做，隻是覺得心痛的不忍心，不忍心到甚至都無法將林明的遭遇和他那無所不談的雲兒講。
”沒事，他們不現在去，將來也要去，我不也一樣嗎，總是要去。“
林明又是一副無所謂的調調。
”林師兄，你別自暴自棄，你的父母，一定時刻都在關注著你，希望你開心的。“
沙南通隻能這麽寬慰道。他是擔心林明，擔心林明想不開，鑽牛角尖可能不至於，但從此對家庭對人生持一種放棄狀態就不好了。
”開心，我開心，你覺得我能開心嗎？我特麽就是個無父無母的孩子，從小到大就是，他們就顧著他們的爭吵，哪裏多看過我一眼？沒死的時候吵吵嚷嚷的惹人煩，現在死了，耳根就清淨了，也不用擔心他們半夜誰氣不過誰了把人給殺了，那更悲劇了。別人都說父母在，有歸路，父母不在，就看見去路了，他們在不在的，我哪天不是看著去路在走啊？“
林明忽然眼裏爆滿了淚，淚珠飛快地爬滿了一臉，睜著一雙夾雜著悲傷、恐懼、蒼涼而又茫然的眼睛望著沙南通。
沙南通的心再度被重錘重重地砸了一錘子下來。
林明算得上是個聽父母話的孩子，從小到大，自覺地不給父母惹麻煩，性格裏，卻因為看了父母的離合吵鬧而開始有了些虛無的色彩，以至於在他高中畢業初戀宣告結束後，徹底地進入一種玩世不恭的狀態。
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也不能不說他是灑脫的，恍如人生過客，沒有什麽讓他能真正往心裏去。隻是此時此刻，對於父母雙親的驟然離去，他的灑脫，令人心痛。
他自己，也似乎在此時，才忽然發覺多年來用漠視壓抑著對父母雙親的爭吵不和的不滿，頃刻間就爆發了出來，不用再顧忌他們身為長輩聽見自己的兒子對他們自己原來是如此的不滿的心情。
“林師兄……”
沙南通給林明遞過去一疊雪白的方形紙巾。林明接了過來，揭開一張飛快地貼了貼臉，便揉做一團擲在了桌麵上，才覺得解氣暢快了一些。
“那你打算接下來怎麽辦？”
沙南通本來想問家裏的事情都安置好沒，但想想事過多月，應該也是安置了，便轉而問將來，其實也是無話可問的問話，以林明灑脫慣了的性子，固然是步步向前，不會迷失，也不會去想過於長遠的日子。
林明像是沒聽見沙南通的問話一樣，自顧自地低頭用勺子攪拌、把玩著麵前的咖啡，好一會兒，似乎情緒平靜了下來，才回答道：
“還有什麽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唄，班先上著，還得靠這份工作拿綠卡呢，不過這份工作目前來看也是一個好選擇，就沒必要多想了。”
“要不，找個女朋友，成個家，這樣也能心裏有個著落。”
沙南通說這話的時候，心裏覺得自己忽然成了個老人家。
“嗬嗬，你成家鑄圍牆就行了，拉上我幹什麽，我可不想那麽早做那麽麻煩的事。我現在日子過得多好哇，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不用想什麽責任、負擔的，賺的錢足夠我自己花，時不時還能換輛車，過兩年能買個房子，日子也安穩了，再去看看願不願意找個人來一起過吧。”
林明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隻是隱藏在他眼睛深處的那份肅穆，仍悄然地停駐著，暗示著經曆過人生驟變的林明已然成熟許多，若是從前的他，斷然想不到也說不出責任二字了。看來，不是他不想有個家，而是他其實已經開始在為家而努力，隻是他這個家的女主人，還沒遇上罷了。
沙南通看懂了林明這一點，也不說破，隻是微微一笑，放心地說道：
“好，好，好，你的生活你做主。你現在一個人也好，等我結婚辦事的時候還能給我隨個大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