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痛,望不到盡頭
逛了一會校園,田微微回她自己的住處洗澡換衣服後再過來陪雲鋒。
雲鋒自己先回了住處,推開門,便又是撲麵的孤單寒涼之氣,打開燈,也是白亮白亮的慘淡的光,她甚至都不敢看窗台和書桌上分立的那兩盆綠蘿和那盆依舊綠油油的風信子,看見與他相關的她便透不過氣來的心口疼。因此,便是這滿屋子的空氣,這被褥裏的氣息,全都令她不能呼吸地痛。
原本,她以為,在曾和他一起走過的校園夜色裏已經經受住了風如刀刮的劇痛,不再恐懼痛苦的發生,卻不想,這滿屋子的光亮,又讓他像一個不需要身體就能穿行的魂魄,在她身邊無處不在,令得她每呼吸一口都劍穿心。
如此,她如何煎熬這接下來的每分每秒。她甚至不敢去想這漫漫長夜,如何熬到天亮。
不到一個小時,洗澡完畢的田微微就過了來雲鋒的住處,她知道雲鋒此刻的痛苦和孤單。
雲鋒在看到田微微推門進來的一刹那,心裏插著的那把透心涼的冷箭終於有了點溫度。她真想跑過去就抱住軟軟白白的田微微大哭一場,或者靜靜地流一會淚也行,但想到田微微這兩天來也是因為她而寢食不香,自己也該站起來了,總不能老是放縱情緒讓身邊的人一直都跟著難過憂鬱,可又實在難以表現出好心情的雀躍,便斜靠在床頭時探了探頭,抿了抿嘴,表示笑著打招呼了。
“雲鋒,你到明天,請的假就結束了,要不再續請兩天?”
田微微過來挨著她並排坐在床頭問。
“哦,不用,我明天去上課。也不能老請假。”
雲鋒回答道。她說起話來還是感覺有些費勁,似乎一個大病初愈的病人,仍有些氣虛。
“你能行嗎?不行就我給你這會就打電話給宋主任。他們能理解的。”
田微微關切地問道。
“不能耽誤學生的課。”
雲鋒搖搖頭說。
“那好吧。如果中途累或者堅持不下去,你就一定要請假。”
田微微看著雲鋒瘦得眼睛都凹陷下去了的臉,心痛地說道。
“嗯。知。”
雲鋒點頭應道。
兩人都避而不談沙南通,仿佛一提到這三個字,兩人都會受不了一樣。
晚上睡覺時,田微微側身摟著雲鋒的一隻胳膊,想以此安慰她,表示自己在她身邊,多些溫暖,少些孤單痛苦。雲鋒則任由田微微拽著自己的胳膊,對她心存感激,眼裏卻仍在關燈後的黑暗中靜默無聲地從眼角流著淚,濡濕了兩邊的鬢發,也濡濕了兩側的一大塊枕巾。
黑夜似乎便在雲鋒睜著眼流淚,閉著眼流淚,再睜著眼流淚,又閉著眼流淚中熬了過去。天快亮時,雲鋒才恍恍惚惚地眯了一會眼,六點半早操的預備鈴聲響起,她就起來洗漱,準備去看學生們七點的早操。田微微仍在熟睡中,雲鋒能正常去上課,她便放了許多心,那說明,雲鋒心裏的痛苦總有一天會因為周遭的事情與工作轉移注意力而消淡些。
再度站上講台的雲鋒,一開始張口覺得有些艱難,但講了十幾分鍾後,她便完全沉浸其中,好像什麽事情也沒發生過一樣,忘我地浸入在學科教學和與學生們的互動中了。
可一下課,課間裏心裏還是有些刺痛。待到上課一講課,她又渾然忘我,也感知不到傷痛了。
最難熬的還是放學停下了手頭工作的時候,她心裏的隱隱的疼,時而劇烈的痛,如風濕般散不去的傷,又都統統地齊齊湧了出來,侵占著她心髒和大腦的每一個細胞。她被這些各式各樣的心痛與傷悲推倒在床上,全身無力,連飯也吃不了,幾乎隻能靠喝水度日。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全身心投入的戀愛,自然,便要如此帶給她全身心都免除不了的傷與痛麽?她眼一閉,淚水又如流水般蜿蜒在她臉上。她也不知道,這樣的痛苦會不會有消失的一天,但在此刻的她想來,卻是永難再有歡樂的一天了。
沙南通雖不能親眼看見雲鋒的傷痛的情形,但他從王裏之的郵件和電話裏知道雲鋒的狀態。是的,王裏之,這個他的鐵哥們,此刻又像大學一樣,充當了他和雲鋒之間的密探。林信每天都會和雲鋒聊天,不是電話就是qq,哪怕就是一聲簡單的問候,聽見了,她心裏也就安了。王裏之便每天都問林信雲鋒的狀態,而後,再將了解到的情況郵件或者電話告知同樣痛苦的沙南通。
於是,王裏之的郵件,便成了沙南通療治痛苦的每天必備藥,如同鴉片吸食,一日不見,他便坐立不安。
此時的他,因為已經應承了和林花蕾的婚事,林花蕾情緒便穩定了許多,身體狀況也恢複了許多,臉上又有了笑容。沙南通便開始抽身去做自己的事,平時多是林媽媽和林爸爸照顧著他們的女兒,他則每天來看一次林花蕾,呆個半小時一小時的,便借口學習和工作的事離開醫院。
他也的確是忙,臨近畢業,畢業論文、項目總結,佳佳寶貝、師道教研苑平台,哪一件事拎出來都是大事,林花蕾也是知道的,想到和他必將成為夫妻,便也在林爸林媽的教育指導下,想著如何當好一個通情達理的好妻子,自然便不敢再如前一陣那樣分分秒秒地黏著他不放了。
沙爸爸和沙媽媽曾多次在不經意間看見過兒子對著電腦呆呆地流淚,而後又擦幹眼淚敲擊電腦工作,兩老心裏也是為兒子肝腸寸斷,總是沙媽媽抱著沙爸爸默默地抹一把淚後又不得不在兒子麵前強裝笑顏。
這樁婚事,他們一家人,都知道,為了責任,為了這一輩子良心上好過,他們都選擇了犧牲兒子和雲鋒之間的愛情,誰也不知道,這樣做的得失該如何平衡。
“兒子,既然選擇了和花蕾結婚,那就要對花蕾好啊,花蕾也是一個好姑娘。唉……”
沙媽媽叮囑著兒子,不由得又哀歎了一聲。她和老伴高中相知相愛相伴至今,懂得愛情的珍貴與重要,她也原本以為,兒子也能和她和老伴一樣幸運,能和自己心愛的人也如此相伴相知一生,但生活,始終不能完美,沒有在她和老伴的身上出現的情感磨難,卻出現在了自己的兒子身上,她心痛啊!
兩位老人在對兒子一通囑咐後,便也回了國。
剩下沙南通一個人,愈加的孤獨痛苦地麵對著這再也不能和從前一樣與雲鋒一起有著陽光般愛情的希望的冷冰冰的日子,尤其還漂浮在這異國他鄉,他的心,隻有在看到王裏之郵件或聽見電話裏的王裏之說著關於雲鋒的事情的時候,才有那麽一點點的溫熱。
他也不知道,這樣的痛苦,是否會有消逝的時候,估計是沒有了,除非時光倒流,回到他和雲鋒的從前。但,理性如他,知道,是再也回不去了。
痛,如同一片從此刻流到將來,覆蓋住了他和她所有的歡樂的汪洋大海,無邊無際,沒有盡頭。時間有多長,她和他心裏這痛苦的汪洋大海便有多寬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