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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野趣盎然,土地的寶藏與饋贈

  婚後的大姑姑雲玲,除了結婚當時的回門,逢年過節總是會和大姑父一起回來送節,帶的東西有豬肉、有餅幹,有糖果。


  對於豬肉,一塊肉中的豬皮、肥肉、瘦肉,巧手的草兒奶奶都對它們各有用處,做法不同。


  對於豬皮,草兒奶奶會將它從肉裏分離出來,刮淨晾幹,收起來過年過節時炸了來燉湯。


  肥肉則放到鍋裏炸,炸出來的豬油囤起來,凝固成白白的豬油膏,夏天農忙時做菜便放一勺到鍋裏,讓汗流浹背的叔叔們吃起來格外香。炸豬油後,剩下的肥肉渣叫豬油渣,和著剛從菜地裏拔起來的白菜一起炒,又讓大家都一飽口福。


  至於瘦肉,大部分都是切成草兒兩手指粗,一拇指高的一大塊的長方體狀,放到油鍋裏煎炸成瘦肉幹,也儲藏起來,放到夏秋兩季的秋種秋收時,給叔叔們補充能量。


  草兒曾經試過拿起一塊豬肉幹放進嘴裏咬,脆脆的,幹幹的,但怎麽也嚼不爛,便吃了幾口給了奶奶,奶奶舍不得吃,給了坐在旁邊大笑的草兒三叔雲金,自己和孫女便聞著香味用青菜辣椒下飯了。


  至於餅幹和糖果,隻有一小部分拿出來,給大家當時吃一吃,其餘的大部分,都是按照慣例放到房間床頭櫃裏,給草兒留著。


  偶爾,草兒吃的時候,遇到小姑姑雲秀在旁邊,也會自己吃好幾塊,再給小姑姑吃一兩塊。


  奶奶是從來不吃的,她總說自己是大人,不吃這些零食的。


  但令草兒費解的是,別人來家裏,或者自己去別人家裏,大人們給自己的紅瓜子,自己每次都不會剝殼而不吃,隨意地要扔掉,奶奶都會和自己說:

  “你不喜歡吃的瓜子兒別扔了,給奶奶吃,奶奶會吃。”


  難道瓜子不是零食麽?奶奶不是說大人不吃零食麽?怎麽卻那麽愛吃自己不吃的呢?草兒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草兒也想不了那麽多。在後山裏,有著草兒這些孩子們一年四季都能去采去摘的野味。春夏裏的清明子、野蘑菇、映山紅、地衣、野山莓、桃金娘……秋天裏漫山遍野的野菊花……


  除了來自山嶺的饋贈,還有一年四季地裏種出來的天然美味。


  比如,在她和奶奶的房間裏,就儲存著一大堆任她吃的美食:地瓜!

  地瓜還在地裏的時候,地瓜葉,也就是時下流行的番薯葉便是桌上的家常菜。


  待到收地瓜的時候,草兒是一定要跟著去的。她像個小大人一樣,帶一頂黃草帽,扛一把小鋤頭,雄赳赳氣昂昂地和隨行的叔叔姑姑們走在綠意盎然的路上,一幅很能幹的樣子。


  但一到地瓜地裏,大人們在挖著地瓜,草兒便原型畢露,刨出幾個地瓜,便鬧著小叔叔雲一和小姑姑雲秀挖洞點火,烘烤地瓜。

  那滿田地的烤地瓜香味,讓幹著活兒的大叔和三叔也不能自禁。


  草兒便會待到烤紅薯涼了下來,先拿一根剝開黑黃的烤地瓜皮,將裏麵金燦燦的地瓜饢捏一些出來塞到大叔和三叔的嘴裏,而後再跑回來和雲一雲秀一起,繼續一邊烤著一邊吃。


  午飯時間,老雲頭在家裏看著,草兒奶奶便將大家的飯菜送到了田壟上。大家便隨意折兩根小灌木的枝條當筷子,小草兒本是有筷子的,但她也和大人們一樣,用自己折的棍子,吃得香甜可口。


  野地裏飄香飯菜,美味的烤地瓜,讓大家一個夏秋,忙得不亦樂乎。


  地瓜挖了回來,便都堆放在奶奶和草兒住的的房間角落裏,像一座挨著牆角升起來的小山丘一樣。


  草兒奶奶時不時地做紅薯糖水。就是將地瓜削皮,切成小四方塊,放進倒了清涼的井水的大鐵鍋裏煮,地瓜塊變軟後,便加上白糖。通常草兒能連湯帶塊地吃上兩大碗,摸著滾圓的肚皮嘻嘻地笑著喊:


  “奶奶,奶奶,還要來一碗!”


  “小祖宗,再好吃也不能撐著了呀!緩緩再吃,你先去玩會啊!”


  草兒奶奶總會奪走孫女手裏的空碗,哄著她去玩,擔心撐壞了肚子。


  時不時地,小叔叔雲一則會拿上兩三根地瓜,乘著草兒奶奶做飯炒菜時,丟進灶膛裏煨烤。菜燒好了,紅薯也就煨烤好了。草兒便會跑來,叔侄倆吃得滿手滿臉都是烤紅薯皮上的烏黑的草木灰。


  還很多時候,一冬天沒什麽零食吃,草兒在大上午或者大下午,不定時地跑去挑一根看起來嫩一些的紅薯,拿去裝著井水的臉盆裏一洗,用牙齒一圈圈地咬了皮吐了,便大口大口地吃。


  碰見小夥伴們來找自己玩,草兒也會很大方地分享給他們。黃中帶淡紅色的地瓜肉,脆甜脆甜,總是讓草兒和小夥伴們吃了一根又一根。


  除了地瓜這全村裏人都不能少的副糧食,還有夏天的時候,那些剛從菜地裏摘下來的西紅柿,紅色的、黃色的,又大又圓的,小小橢圓的,酸酸甜甜。那剛長成的黃瓜,黃白色的、青白色的、青綠色的,清甜清甜,無論是放在鼻子底下聞著,還是放進嘴裏咬著,也都令草兒回味無窮。


  夏天頂著烈日剛拔回家的花生,直接從花生苗裏摘下來,放進清冽的井水裏一衝洗,生吃、煮了吃或者是炒了吃,又或者是用鹽、花椒大料煮了後放到曬穀場上曬幹了慢慢兒地吃,那都是絕頂美食。


  當然,花生對農家來說最大的功能是榨油來吃。但榨花生油時產生的副產品,則是小孩兒們的最愛:花生仁會剩有的油渣,花生殼會變成油枯餅。

  花生油做菜時候的香自然是不必說,但花生仁出來的油渣,和著蔥花白菜一炒,那個美味,可是戶戶人家都能享受的極致美食。而花生殼榨成的褐紅色的油枯餅,摸起來粗粗的,看起來薄薄的,聞起來香香的,放進嘴裏暖脆暖脆的,嚼起來哢嚓哢嚓的,那也是像草兒他們這些農村孩子們的美味零食。


  至於那剛摘回家的黃豆夾、蠶豆,都是一定要立刻拿來煮!隻在鍋裏撒點細鹽,出鍋便是滿屋子的豆子的清香。不一會兒,在草兒的身旁,便是一小山堆的青綠的豆殼子。


  小小的草兒,和她的家裏人,在這片藏著寶藏的土地上,活得像一首流著汗水的詩,他們深享其中,成了這首詩裏的靈魂。


  還得提一提,尤為神奇的是,草兒奶奶帶著草兒去小河渠裏洗衣服,覺得腳背有些癢癢,伸手一摸,竟然是一隻巴掌大的野生河鱉。


  草兒奶奶高興地對著正低頭玩耍的孫女兒說:


  “看,老天給你送營養來了。”


  草兒抬頭看著奶奶把大人巴掌大小的河鱉放進盆裏,嗯了一聲,低頭繼續在河邊玩耍。


  晚上,鮮美的鱉湯,全都給了略顯瘦弱的草兒補營養。


  叔叔們去插秧種水稻,也會時常從水田裏收獲一些田雞、鱔魚、泥鰍,也都成了草兒和大家的口中餐。甚至一些田地裏的野老鼠,草兒也和大家一起吃過,脆脆爽爽的,草兒覺得挺好吃的。


  多年後,草兒再度回想,奶奶當時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但那隻河鱉的味道,卻已然淡化,實在回憶不起來了。這是草兒唯一隻記得親人的愛而忘了食物的味道的一類美食。


  而老鼠肉,長大後的草兒也再沒吃過,也沒敢提出過吃老鼠肉的要求,但每每回憶起一家人圍坐在一起的場景,不知道為什麽,草兒卻總有一種難以說出來的想掉淚的酸楚。


  那個場景,其實在草兒的記憶裏是全身歡聲笑語,閃閃發光的一段記憶。但為什麽反而會令她生出一些類似酸楚的感覺呢?

  也許,那會正是除了早逝的母親外,草兒家最團圓最和美,爺爺奶奶和父親、叔叔姑姑們都是最富有活力的時候,令年長後的草兒最是感慨嗎?這是生命留給草兒的記憶之謎,不得而知。


  的確,當我們回首往事,就會發現:時光裏,總是會有一些閃閃發光的,清晰的記憶珍珠,你想不到她的來由,也不明白為什麽會被自己的大腦或心靈選擇、印刻。但它們就那樣,不明緣由地留在那裏,讓你在有限的記憶珍珠中看見它們便忍不住百感交集。也許,這便是生命的奧秘,無人知曉,也至今無人能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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