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殺手
「要用指紋才最安全。」孟律師補充道。
他隨身帶了個拇指大小的指紋採集器,推給我。當我用拇指按過去時,被他換了小拇指:「為了以防萬一,我會在文件上寫明你是用大拇指的,這是雙保險。畢竟……文件也是可以被盜的。」
他們弄好一切,文件也都收回去。孟律師站起來,再次和我握手:「從現在開始,楚老先生這些財富都是你的了。我給楚先生當了十二年的委託人,現在也算功德圓滿。」
「未必吧。」韓同插嘴道:「你現在是尋歡的委託人了。」
「那要看小魏先生賞不賞臉。」
「我求之不得。」我抓住他的手不放:「我感謝你,我替楚氏感謝你。」
「哪裡,應該的。」
我想起自己一直藏在心中的問題:「我可以改姓嗎?」
孟律師看看韓同,又看我,將皮包夾在胳肢窩下:「可以,但必須魏長生在法律上同意和你脫離父子關係,或者……你能證明他不是你的親生父親。如若不然,就需要魏長生當面同意了。」
「他當然是不會同意的。」韓同撓撓頭:「當年他鼓動你母親讓你隨他的姓,你母親同意了,誰知道會多出這麼多的麻煩來。魏長生早就算好了這步棋,利用魏姓也可以牽制你,減緩你接手楚氏的時機。」
問題得不到解決,我現在不著急,眼下離開監獄才是最要緊的。
午飯時,我腦子裡還在想這件事。那密碼缺了兩個數字,母親不可能帶到骨灰盒裡去,這麼重要的東西,她一定藏在什麼地方了。
「小魏。」5號床的禿子在我身邊,筷子朝西北邊的一張桌子上指了一下:「那些人,你認識?」
那邊幾個人,就是剛進監獄的幾個犯人。
「我怎麼會認識?」
「那他們一直盯著你。」禿子說:「前天晚上的事情要引以為戒,怕是來者不善。」
瘦子雙腿蹲在凳子上,筷子在餐盒裡撥來撥去,回頭瞧瞧,往嘴裡塞了口飯,囔囔道:「小魏哥,你怎麼到處招惹人來干你啊,不會又讓我挨一刀吧。」
「嘖!」瘦子身邊坐著老頭大哥,他拍拍瘦子的屁股:「看看你,吃沒個吃相,大家都是文明人,別一天到晚像個小痞子。」
我往那邊註釋著,果然在看我,而且有兩個人的眼睛始終沒離開過我。
「放心吧。」2號床的人說:「他們和你又不在一個房間,還能找到機會來下手,都別疑神疑鬼的。回頭魏子上廁所洗澡,都跟著我。」
他嘴上說不怕,但讓我上廁所洗澡都跟著他,代表他已經看出端倪了,只是安慰我而已。
吃晚飯,放風,我們幾個人去了操場,老頭走在最後面,和別人商量自己衣服破的事情。我們幾個習慣靠牆坐,有人在操場上打球,還有人忙著和對面的女囚傳遞信息,有人往那頭扔石子了。
之前那個女人也看我,眼光不大高興,是因為我爽約了。
「小魏子,看見沒?娘們兒發騷了,都是你,你不去就不去唄,機會也得留給自己人啊,怎麼給了9號房間的人。」
「瘦子,你沒資格說這話。」禿子說。
「幾個意思?」
「人家小魏當初又不是沒說,是你自己沒要,怪誰?」
我和老頭坐著,看他的衣領破了個洞:「煙頭燙的?」
「哎,這縫縫補補的事情,還得咱文化人來做。」老頭眯眼看著手中的針,穿線,舌頭舔舔:「小魏……你說人活著什麼最困難。」
「人活著什麼最困難?」冷不丁的一個問話,我不知道如何解答,想想……開口:「要不就賺錢,要不就為了權利。」
「唔……」他的針頭穿過線了,這東西是他從獄警那邊搞來的,他坐了六年牢,獄警很給他面子:「要我說呀……這人活著,幹什麼都不輕鬆,幹什麼都困難。」
「怎麼講?」我倒要請教了。
他脫下衣服,露出老態的皮肉,開始穿針:「你所看到的,是你用自己的角度去看的。每個人面對的困難都不一樣,有的人為了錢、有的人為了利、有的人為了情,也有人為了趕時髦,多的很。」
瘦子也有興緻了:「大哥,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啊?上教學課啊?」
「意思?我沒意思,隨口說說。」
我主意到一個細節,今天兩邊的獄警都不在了,門也關著。所以很多男人都去鐵網那邊和女囚打情罵俏,我來幾天了,還沒見過這事兒。
「獄警呢?」我納悶。
「管那麼多。」禿子說:「沒他們更好,世界很清靜,老子很爽。」
這時,對面幾個新來的犯人,正往這邊走來,一共六個人。
我擔心,打算站起來,他們無疑是來找我的。
「坐下。」老頭叫住我:「這種事情讓鬍子去做。」
鬍子聽完,立刻站起來,那幾個人也走到我們面前。
「幹什麼?」鬍子問道。
領頭的人將鬍子一把推開:「滾!少管閑事!」
鬍子上去就是一拳,不帶含糊的。跟著,禿子和2號床的人也一起上了,三打六,還能打的不可開交,我佩服他們的勇氣。
瘦子拍拍我:「有煙沒?」
有,我口袋裡還有兩根,是那個女囚給我的,遞給他。
「沒事,他們能搞定,你就安靜的抽煙吧。」
鬍子和禿子是力氣大,兩下就把三個人給打的趴到在地。四周,不管是男囚還是女囚都在為他們『喝彩』:打!——打!——打!——打!
還真有這看熱鬧的不嫌事兒大的。
眾人齊聲拍手叫喊。
突然!一人從腰后抽出一把砍刀,白花花的一下,對著禿子的肩膀砍下去。
「啊!——」禿子手掌接住刀口,獻血溢留下來,沿著胳膊而下:「瘦子!拐子!動手!」
別人幫我的忙,我自己豈能落後,上前就要干!
媽的!
「哎。」老頭拉住我的手:「我們是文明人,別做這些粗魯的事情。」
他的眼睛很大、很深邃,可說的話卻讓人莫名其妙。
「兄弟們為我打架,我不能不管。」
「坐—下—」他拖著長腔:「人要成事,不能只靠打打殺殺,那是小兄弟做的。」
現在是四打五,場面更激烈了,瘦子、禿子、鬍子都流血了,對方亮了兩把刀,他們能帶刀進來,獄警裝作不知道,這他媽就是活生生的要弄死人!
「打!——打!!——打!——」
鐵網對面的女人也是興高采烈,彷彿是在看一場足球賽。
老頭一邊穿針,一邊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想證明自己是個有勇氣的男人。我告訴你,光會打架可證明不了這一點。你今天打贏了,那明天呢……後天呢……哼哼,你總有筋疲力盡的時候。」
「可是——」我想開口反駁。
唰—嗖!——一個男人抄著砍刀,對我衝過來,大步流星,刀在他的腰間。
老頭拿起衣服,將這個人的手臂一卷。對方也是急了,不管太多,刀口直逼向我,臉上青筋暴跳。
「魏子,用『稱』!」老頭說話費力,針都說成了『稱』,他的臉憋得通紅:「用……針……」
快速摸索到地上的針尖,老子扎死你!
不料,這傢伙順勢直接將刀口轉向老頭,一刀扎進他的心窩。
「喔——哈——額……」
「大哥!!」鬍子轉身大喊,被人背後砍了一刀:「啊!——」
禿子跟著過來,從後面保住這個殺人兇手:「狗娘養的!我操你姥姥!——啊!!!——」
我手在發顫,顫顫巍巍地摸在老頭心窩上,他的血流很快,胸衣下方全都濕透了,褲子也紅了一大片。老頭臉上都是疼痛的汗,他抓緊我的手,不讓我碰刀子:「別碰這東西,我會很疼的。」
我的眼淚……
「大哥,我去叫獄警,我們去看醫生。」
「不。」他再次鎖緊抓住我的手:「刀在心窩上,來不及了。獄警關門,就是為了要你死。」
「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我的眼淚、鼻涕留下。
「呵呵,這世界……就是這樣,不是你吃人,就是人……吃你。」他痛苦中呻吟的『呃』了兩下,臉上汗更多了,笑著:「我們都是文明人,別抱我太緊……我—我不……不搞基的,呵呵……」
「大哥,你別說話,你別說話,求你了!別說話。」我埋頭在他胸口,手攥著他的手,死死捏住:「大哥……」
他缺用力推開我,自己拔出胸口的刀:「啊啊……額——真疼啊……」
「大哥!你——」
身後,瘦子望了一眼:「大哥!!!!」
老頭將刀塞金我手中,拳頭圈緊我,用最後的力氣開口:「拿……好,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