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人心真狠
微雨絲絲斜斜地飄落在頭頂,停留於臉上,打濕了睫毛,粘粘的眨巴著。
夏青坐在觀眾席的最前排,死死地盯著賽道上的第二輛紅色的賽車。那是聶旭堯的座駕,像一團火苗,燒得很旺,即使風雨也無法將它熄滅。
這場比賽對聶旭堯來說非常重要,比賽結果將直接影響他以後是否有機會到國外發展。
人往高處走,這點競爭意識還是有的。
聶旭堯目前排在第二位,緊緊咬住了第一名的尾巴,隻要有一點點的空檔,他就可以抓住機會超過去。
機會的到來總是伴著災難。
雨天路滑,後麵已經有一輛車衝出了賽道,賽車手被抬上救護車,在一陣刺耳的聲音中黯然離場。賽車就是這樣,贏了,在領獎台上開香檳慶祝,功成名就;輸了,就悄悄離場,受不到任何關注;或者,搭上自己的性命,躺在冰冷的救護車裏離開這個世界。最慘的就是到最後人們隻記得勝者。
勝者王,千古不變的真理。
夏青緊咬著嘴唇,兩隻小巧的手捏成一個拳頭,在胸前顫抖著,祈禱著,祈禱著他平安。
“放心,他經驗這麽豐富,不會有事的。”傲藍站在夏青旁邊安慰道。
夏青點點頭,可眉頭依然緊鎖,不見半點兒舒展。
隻有真正愛你的人,才會在乎你是否平安,而不是你的名次。
聶旭堯依舊排在第二的位置上,第一名也死死守護住自己的賽道,不給聶旭堯一點空隙。
突然,夏青倒吸一口冷氣。原來,聶旭堯的輪子有些打滑,出了點小插曲,倒沒影響大局,他依舊占據第二的位置,隻不過和第一名的距離拉開了十米左右,就算有空檔,想超越也很難了。
夏青鬆了一口氣,還好,沒事,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比賽挺激烈的呀!”一個磁性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傲藍回頭一看,是Aaron。
這個人怎麽陰魂不散的。
傲藍繼續看比賽,沒有理他。
Aaron走到傲藍身邊,雙臂環抱在胸前:“第二名想追上第一名,這個距離有點困難。除非······”Aaron欲言又止。
這樣真的很討厭。
“除非什麽?”傲藍問。
“啊!”一旁的夏青尖叫起來,臉色煞白,像丟了魂兒一樣。
傲藍趕緊看賽場,隻看到賽道外麵一輛賽車翻了,冒著滾滾濃煙,好像隨時要爆炸,救援人員立即趕到現場,把賽車手從車裏拉出來。
傲藍眯著眼睛,定睛看著,還好,不是聶旭堯。聶旭堯的賽車依舊像火焰一般在賽道上燃燒著,飛馳著,越燒越旺。
飛出賽道的是那個第一名的車,他好勝心太強,想著聶旭堯不會追上來,第一名是穩拿的了,既然如此,破個記錄豈不是更好。於是就不停的加速加速,在一個彎道的時候賽車打滑,沒控製住,飛出去了。
傲藍拉住夏青的手說“沒事,沒事,他好好的,他是第一名。”
夏青還是點點頭,在她的眼裏,隻要聶旭堯的車子沒有停下來,他就永遠處於危險之中。
最後一圈,裁判在賽道旁搖起了旗子,打亂了細密的雨絲。
聶旭堯衝過終點線的一刹那,夏青哭了,站在觀眾席上笑著哭了。
傲藍笑了,看著夏青笑了,因為她知道,此刻,夏青的眼淚,是甜的。
聶旭堯從車裏出來,沒有向觀眾揮手致意,沒有享受屬於他的歡呼,而是摘下頭盔,徑直向觀眾席跑過來,跑到夏青麵前,他喘著粗氣,立在微雨中,笑著看夏青。
他的笑好暖,好暖,像太陽,融化了冰淇淋。
她的淚好甜,好甜,像棒棒糖,有迷人的色彩。
聶旭堯大步上前,把夏青從觀眾席上抱下來,一直抱到領獎台上。
夏青在他懷裏一動不動,臉頰緋紅,淚水滴在他的衣服上,暈出一朵花。
聶旭堯站在領獎台上,緊緊摟著夏青,向歡呼的觀眾揮手致意。時不時地低頭看一眼身邊的夏青,笑容就更加燦爛。
“跟我一起。”聶旭堯說。
“一起什麽?”
聶旭堯握住夏青的手,拿著香檳:“一起慶祝,享受人們的歡呼。”
我可以嗎?我真的可以嗎?我可以分享你的喜悅,享受屬於你的歡呼嗎?我一直以為,隻要能在觀眾席上看著你就足夠了,但是現在才知道,原來,我一直想站在你身邊。
香檳夾雜著雨絲,落在領獎台上每一個人的身上,打濕了睫毛,粘粘的眨巴著。
一番慶祝過後,突然有人遞給聶旭堯一支話筒,夏青本以為他要發表獲獎感言之類的,卻不想他單膝跪地,從兜裏掏出一枚鑽戒。
“夏青。”聶旭堯的聲音有些顫抖。
“老實說,我從來沒有這麽緊張過,因為我今天必須贏,隻有我贏了,我才能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全場都安靜了。
“我們認識這麽久了,愛過,恨過,懷疑過,猜忌過,分開過,痛苦過,思念過,可我從來沒有把你忘記過。自從遇見你之後我就經常想,我在吃飯的時候,你在幹嘛呢?我在開車的時候,你是不是也在回家的路上?我在發呆的時候,你是不是在給客人調酒?我在想你的時候,你是不是也在想我?”
“想著想著,就不知不覺的把車開到了你的家門口,看著你窗口的燈光,我就覺得很安心。嗬嗬,有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好傻,不知道在幹什麽。”
“我知道我自己不完美,除了賽車幾乎什麽都不會。可是,我會愛你,會心疼你,會包容你,會寵著你,隻要你開心我怎麽著都可以。”
“如果,如果,你覺得我可以的話,你能······嫁給我嗎?”
夏青像一尊雕塑佇立在那裏,半天才吐出一句:“你在向我求婚嗎?”
聶旭堯哭笑不得:“是,夏青,你願意嫁給我嗎?”
旁邊的人一陣歡呼:“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
夏青笑著笑著就哭了,她的頭低下去再抬起來,再低下去,再抬起來,生怕漏了一幀,無法將整個動作連在一起。
聶旭堯將戒指套在夏青的無名指上。
從此,這根無名指有名了,它姓聶。
傲藍的微笑依舊是淡淡的,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有多麽開心。她的朋友,她的閨蜜,她的親人,終於抓到了自己的幸福。
“人們的心還真是狠呐。”沉默了半天的Aaron終於說話了。
“什麽?”傲藍被他說得一頭霧水。
Aaron冷笑一聲:“人們常說‘隻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依我看,改成‘隻見勝者笑,哪聞敗者哭’更合適。”
傲藍不以為然:“勝敗乃兵家常事。”
Aaron反駁:“那風水輪流轉,新人總要取代舊人,我們又為何悲傷舊人的眼淚呢?”
傲藍不想跟他辯解,索性不說話。
Aaron看了傲藍一眼,笑著說:“還記得剛才那個摔出賽道的賽車手嗎?”
傲藍看著Aaron,打量著他,眼裏露出了些許疑惑。
Aaron看了傲藍一眼,接著說:“如果他沒有摔出賽道,現在在台上慶祝的就是他了。”
“你肯定把他落在腦後了,這裏所有的人都把他落在腦後了。或許他現在平安無事,隻是坐在街邊,想著今天的意外,想著遺憾落敗;或許他現在正躺在醫院的搶救室裏,在生死邊緣掙紮,他的妻兒在門外流淚;或許他現在已經徹底離開這個世界了,他的靈魂就在這個領獎台的上空,看著別人的歡喜。”
“多麽悲哀。本來應該是冠軍,結果現在被所有人扔在角落裏,自生自滅。”
傲藍依舊看著領獎台上,淡淡的說:“成王敗寇,沒什麽可悲哀的。在你出生的時候,上帝就已經把你的一切都安排好了,如果他安排你成為總統,你絕對不會成為一名廚師。很多事情你覺得無法預料,是因為我們隻是這個世界的一枚棋子,下一步該怎麽走,不是有我們決定的。這就叫命運。”
Aaron眉毛微挑:“你看起來不像是會信命的人。”
傲藍轉過頭來看他:“你覺得你很了解我嗎?”
Aaron搖搖頭:“我不了解你。”
“那就不要隨便給我下結論。”
Aaron點點頭:“抱歉。”說完,從兜裏掏出錢遞給傲藍。
傲藍皺了皺眉頭:“什麽意思?”
“上次的咖啡錢。”
“不用了。”傲藍沒有接。
Aaron拉過傲藍的手,把錢塞在她手裏:“我可從來不讓女人買單。”
傲藍笑了笑,也不想再推脫,就收下了。
“我叫Aaron。”
“傲藍。”
Aaron思考了一會兒:“傲藍,傲藍,藍色應該是憂鬱的,沉靜的,加上一個‘傲’字,顯得有些不可接近,像帶刺的玫瑰,外表長滿了刺,好像隨時都會讓人受傷,其實是想保護自己不被別人摘走,有些驕傲,有些堅強,也有些可悲。”
傲藍不看他:“分析的不錯,不過我不喜歡。”
Aaron笑笑,並沒有覺得有什麽,隻是看向領獎台:“既然如此,那我們就祝福他們吧。”
除了祝福,我們還能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