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早 安琪
星光點點，藏藍色的天空裏有著藏不住的憂鬱和孤獨。
傲藍靠著窗戶坐著，望著街上逐漸亮起的霓虹，很漂亮，也很刺眼。輕輕閉上眼睛，酸澀的滋味侵入到整個眼球，不自覺地想要流淚。手中的紅酒在微微的燈光下如鮮血般腥紅，愈發顯得妖豔醉人。輕輕抿一口，濃濃的甘甜沁入五髒六腑，卻唯獨無法浸染那顆跳動著的心髒。
傲藍抬頭望著閃閃星光，仿佛看到了冷楓的笑容，那麽深情，那麽溫柔。
曾以為，沒有你陪伴的日子一樣會過得很好，可為什麽有種錯覺，這個世界隻剩了我一個。
好羨慕天上的星星，雖然它們的光不算耀眼，可身邊卻有千千萬萬的星星陪伴，一起來，一起走，一起發光，一起暗淡。
客廳的燈突然亮了，傲藍一驚，看到是夏青回來了，說：“你走路怎麽沒有聲音啊，嚇我一跳。”
夏青脫下鞋子，坐到傲藍旁邊，也靠在窗子上：“一個人喝酒？”
傲藍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一起吧。”
夏青一笑：“你去拿，我不想動。”
傲藍搖搖頭，放下手中的酒杯，還是去了。
等傲藍拿著酒走過來，夏青就問：“你很喜歡看夜景，有那麽好看嗎？”
傲藍給夏青倒了一杯酒，遞過去，說：“沒什麽好看不好看的，隻是有時候寂寞了，傷心了，委屈了，就抬頭看看天空。它那麽大，一定會包容我所有的情緒。”
夏青一口把酒全幹了：“大海也很大，你為什麽不去海裏呢？”
傲藍看著她，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夏青哈哈笑著，自己把酒倒滿了：“開個玩笑而已，別那麽看著我。”
傲藍拿起酒杯：“大海是有生命，有感情的。它會為我的悲傷而悲傷，為我的歡樂而歡樂，它懂得人類所有的感情。白天，太陽出來的時候，它是溫柔的；夜晚，月亮出來的時候，它是憂鬱的；它表麵上很平靜，可內心底部卻又是轟轟烈烈的另一個世界。天空就不一樣了，從白天到黑夜都是一個樣子，雖然夜晚會有月亮和星星，但那不過隻是靠著太陽發光的石頭而已，沒有溫度，沒有感情，冷冰冰的，不懂什麽叫煩惱憂愁。”
傲藍喝了一口酒，繼續說：“我更喜歡簡單。和人交往也是一樣，與其費勁心思，倒不如簡單明了。”
夏青看著窗外的星星：“可這個世界是複雜的，人也是一樣。”
傲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知道這個世界很複雜，我也知道人比世界更複雜，隻是，我選擇了簡單的活而已。”
夏青轉過頭來看著傲藍：“我也是一個複雜的人，為什麽要和我做朋友？”
傲藍看著夏青的眼睛：“我不會要求任何人在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是簡簡單單的，那是不可能的。隻要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不複雜，對我來說就夠了。”
夏青笑了，舉起手中的酒杯：“來，為我們兩個複雜的人的簡單的相處，幹杯！”
時鍾“嘀嘀嗒嗒”地走著，沒有退路。傲藍和夏青時而哈哈大笑，時而相擁哭泣。在這裏，她們卸下了所有的偽裝，褪去了堅硬的外殼，把最柔軟的一麵袒露在涼涼的夜裏。這一刻，她們不是優雅的鋼琴家，不是精明的酒吧老板，她們是女人，會哭，會笑，會悲傷，會軟弱，會退縮，也會想找個依靠。
“你說，”夏青站在沙發上，搖搖晃晃的拎著酒瓶：“為什麽，我們碰上的男人，都是那麽花心。”
傲藍坐在地毯上，身子倚靠著沙發：“因為——我們——不夠妖。”
夏青哈哈大笑，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哈哈哈，對，我們不夠妖，我們沒有大胸，沒有小蠻腰，沒有大長腿。哎，要不我們去整容吧，怎麽樣。”
傲藍有氣無力地擺擺手：“不用。憑什麽男人都要求女人膚白貌美大長腿，他們怎麽不掀開自己的衣服看看有幾塊腹肌啊。”
說完，一杯酒又下肚了。
夏青狠狠地拍了一下沙發：“對，說的太好了。那個聶旭堯，身邊都是小妖精，他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幾塊腹肌——”
說到這兒，夏青頓了一下：“他有八塊腹肌。”
傲藍也呆呆地說：“冷楓也有八塊腹肌。”
傲藍看著夏青：“不是我們不好，是他們太完美，走到哪裏都有追求者。”
夏青撥開當在眼前的頭發：“明天，我們去我的酒吧裏‘獵豔’。”
傲藍嘴都笑歪了：“什麽叫‘獵豔’，你獵一個我看看。”
夏青非常深情地望著傲藍，用手輕輕抬起傲藍的下巴：“美人兒，晚上有空嗎？”
傲藍實在是憋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噴了夏青一臉的口水。
夏青趕忙找紙巾，卻怎麽樣也找不到。沒辦法隻能用手隨便擦了擦。
傲藍喝掉杯中的酒：“問你個事兒。”
“說。”
傲藍用胳膊撐著沙發，勉強站起來，坐到沙發上：“你的酒吧裏為什麽有那麽多螞蚱，名字也叫螞蚱？”
夏青斜躺在沙發上，雙腳搭在傲藍的腿上：“小時候，有個朋友，送了我一隻草編的螞蚱。那是我人生中第一份禮物。她也是我的很好的朋友。”
傲藍醉醺醺地問：“是嗎？我怎麽不知道？你們現在還聯係嗎？”
夏青搖搖頭：“早就沒聯係了。”
“為什麽，你們不是好朋友嗎？”
夏青翻了個身：“我們是在孤兒院認識的，她來孤兒院沒多長時間，就被領養了。臨走前她把她的草編螞蚱送給我了。”
傲藍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清醒：“那你還記得她叫什麽嗎？”
夏青咕噥著說：“秀秀。”
傲藍的酒徹底醒了。
秀秀，這個被時間遺忘的名字，這個消失了十幾年的名字，這個連她本人都忘了想起的名字，在這一瞬間，活生生地縈繞在她的耳畔。
以前的一幕幕猶如電影一般在傲藍的腦海裏閃現，她看到了小安琪第一次見到她時好奇的目光，她看到了小夏青葵花般的笑容，她看到了遠處那兩個小小的身影，在孤兒院的那棵大樹下，被夕陽越拉越長。
小時候，遇到你，是多麽幸運；小時候，離開你，又是多麽傷心；現在，長大重逢，這是怎樣的奇跡。
原來，我想要的，一直都在。
等傲藍回過神來，夏青早已睡著了。
算了，明天，我是秀秀，你還是安琪。
第二天一早，夏青被一陣“叮叮當當”的聲音吵醒了。不用想，一定是傲藍在做飯。
夏青揉揉沉重的腦袋，拖著兩條腿走到廚房：“傲藍大小姐，您能小點聲兒嗎？”
傲藍轉過身來，笑著看著夏青：“早啊，安琪。”
夏青的眼睛一下子睜開了，怔怔地立在那裏，看著傲藍。
傲藍走到夏青身邊：“我送你的螞蚱呢，有好好珍藏嗎？”
夏青眼裏閃著淚花，聲音哽咽：“秀秀送我的東西，我都好好收著。”
傲藍笑了，什麽都沒說。
夏青看著微笑流淚的傲藍，自己也笑了，和小時候的安琪一樣，如向日葵一般溫暖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