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葉落閣樓雨
三人回到城鎮,薛有財早已在閣樓之上準備好了豐盛的酒菜,當然也少不了蔥油餅。
看那閣樓,雙層而立,站在其上,四周情況一覽無餘。三人在閣樓上坐下,沈菁抓起蔥油餅便啃起來。
秦南晟與徐之桓喝了杯酒,道:“之桓,真是辛苦你了。”
徐之桓微微一笑:“這是我的使命。”
沈菁一雙大眼睛閃閃亮亮,問道:“什麽什麽?你們在說什麽?”
徐之桓忙道:“我們在說東西好吃。”沈菁一臉不屑:“哪裏會有我的蔥油餅好吃?”徐之桓與秦南晟相視笑了起來。
沈菁又問:“對了,剛才聽你們說什麽劍狂徐暮?我也聽晨叔說過他,聽說他的本事和晨叔一般高呢,你們認識他?”
秦南晟一愣,問徐之桓:“怎麽,這個你也瞞了?”徐之桓微笑默認。
秦南晟道:“這就是你的不對了。”然後對沈菁道:“劍狂徐暮,是我的授業恩師,而之桓,是劍狂徐暮唯一的親生兒子。”
沈菁十分驚訝,盯著徐之桓:“真的啊?你怎麽都沒跟我說過?”那眼神,儼然是對徐之桓刮目相看了。
徐之桓笑道:“以前沒有跟你說,是我不對,請沈姑娘包涵。”
“你怎麽一直都對我這麽客氣啊?”沈菁聽徐之桓這麽說,麵露不滿:“早就想說你了,既然晨叔讓你照顧我,就不用這麽客氣,叫我菁兒就好了。”
徐之桓與秦南晟同時一愣,秦南晟輕聲對徐之桓道:“這個不太好吧?”徐之桓沉默了一陣,勉強從口中擠了出來:“菁……菁兒。”
沈菁立時便笑了起來:“這樣才對嘛。”然後抓起一塊蔥油餅,坐到一旁吃了起來。
江湖上有一句話:九霄天神,法蓋天路;若要弑戮,唯有晨暮。
說的便是劍神聶晨與劍狂徐暮,聶晨與徐暮齊名於世,劍法與仙法均傲視天下,這二人又是至交好友,互相之間切磋從未有過勝負。天下間與他二人中任意一人交過手的,隻有無虛散人與寂魂大師堅持三招。劍神與劍狂的威名之盛,天下人無不敬仰。十六年前的那一個中秋佳節後,聶晨與徐暮便突然銷聲匿跡,二人的名號也逐漸成了傳說。
二人的消失引起了各種猜測,有的說二人厭倦了江湖,退隱山林;有人說二人互相爭鬥,力竭而亡;也有人說,二人正在謀劃一場驚天陰謀。不過一切的一切,在十六年後均已消散,否則聶晨出現在司馬崇嘉麵前時,司馬崇嘉也不會如此鎮定了。
聶晨與徐暮從來不收弟子,傳授仙法劍術,全憑興趣,天下間,得到二人傳授的人中,隻有無虛散人、寂魂大師,與剛得指點的司馬崇嘉而已。秦南晟卻是徐暮在十六年前消失之後,唯一收的弟子,並且將自己的畢生絕學傳授給了秦南晟。
秦南晟雖然是徐暮的弟子,徐暮卻隻將法門告訴秦南晟,然後讓秦南晟離開,自行修煉,終生不得回徐暮居所。秦南晟感念師恩,一刻也不敢懈怠,勤修苦練,憑借自己天生的聰明才智,竟將徐暮的畢生絕技學透了三成,僅僅這三成,便製得薛有財這擁有天字修為的惡霸如同忠犬慫貓,可見徐暮的修為何等可怖。
秦南晟見沈菁專心致誌的吃著蔥油餅,輕聲問徐之桓:“之桓,雙劍可在?”徐之桓點頭答道:“在,箏靈劍一直在我身上,蕭奇劍劍神前輩在臨終時交給我的。”
秦南晟聽得劍神的死訊,心中悵然:“劍神前輩他也……唉。”
秦南晟調整心情,又道:“師父讓我離開師門時,曾將重任囑咐與我,五年前打聽得師父過世,我便到處尋找你,今日可算是找到了。”
徐之桓笑道:“我這幾年都藏在敬神莊內,敬神莊與爹的交情頗深,敬神莊少莊主司馬碧傑也曾跟我爹學藝,可爹隻教碧傑弓術。”
“師父是對的。”秦南晟點了點頭:“我們的法門,越少人知道越好,畢竟……”秦南晟看了吃得滿臉歡喜的沈菁一眼:“這關係到沈姑娘。”
徐之桓也看了沈菁一眼,道:“師兄,現在菁兒依舊有所殘缺,我們還是不要對她說破才好,以免出了亂子。”
“那是自然。”秦南晟說著,忽然嗬嗬一笑:“嗬嗬,你方才不是還叫不出口麽?現在挺朗朗上口的嘛。”徐之桓一愣,隨即醒悟,知道秦南晟是在說自己對沈菁“菁兒”的稱呼,那塊臉一白,胸口卻撲騰撲騰的跳個不停:“師兄你取笑了。”
閣樓之上,三人共席;閣樓之外,夕陽西下,一陣風吹過,幾片秋葉落下,餘陽中,落葉被染成了金色。天空漸漸變暗,幾朵烏雲緩緩聚攏在一起,“唰唰唰”落下了幾滴綿雨,給閣樓掛上了一席雨簾。
閣樓之下,薛有財看著自己斷掉的無名指,雖然包紮了,卻還是隱隱作痛,薛有財惡狠狠的道:“秦南晟,老子我遲早有一天要將你碎屍萬段。”
薛有財原本是此間一大惡霸,十分聰明,仗著自己有地字修為的仙法,橫行霸道,此處居民叫苦連天,隻是個個敢怒不敢言。
四年前薛有財正強搶民女時,正巧秦南晟尋找徐之桓經過此處,既然被秦南晟撞到,薛有財哪裏會得逞?雙方交手,薛有財秒敗,秦南晟本來是要為民除害,但薛有財在此地頗有勢力,若能用來幫助尋找徐之桓,那是再好不過的了。
秦南晟看出薛有財有殺自己之心,便正好利用,收了薛有財為徒,承諾傳授薛有財仙法,待得薛有財想動手殺自己時,便由他動手,不過若是失敗,秦南晟便會截去薛有財一根無名指,薛有財也在秦南晟的指點下,仙法修為臻升到了天字境界。秦南晟雖然傳授薛有財仙法,但徐暮的法門秦南晟絲毫沒有傳授給薛有財。
修行之人握訣作法,全靠無名指凝聚,若是沒了無名指,便永遠無法握訣,所以薛有財能夠下手的機會隻有兩次。
秦南晟收服了薛有財,便利用薛有財的勢力,四處尋找徐之桓的下落。自從徐暮死後,徐之桓已流落了一年,偏巧秦南晟派人到處尋找徐之桓,徐之桓還道是神鬼族的人在找尋自己,為求庇護,徐之桓便躲進了敬神莊,四年來相安無事。
薛有財對秦南晟一直懷恨在心,但秦南晟的修為實在太高,薛有財簡直找不到機會下手,今日秦南晟與徐之桓鬥法,薛有財見徐之桓的修為也不淺,便展開偷襲,卻浪費了一次珍貴的機會,秦南晟也信守諾言,將薛有財的一根無名指截了下來。薛有財本來是想借秦南晟之手,將沈菁搶到手,秦南晟也聽薛有財說有個修為高深的年輕人,想去看一看這人是不是徐之桓,卻不料正是,薛有財弄巧成拙,對秦南晟更加憤恨。
薛有財站在閣樓下不敢走開,深怕秦南晟叫自己時,自己不在,那又要受秦南晟的欺壓了。心情正壞,老天又下起了細雨,淋濕了衣襟,薛有財更是惱怒,不斷咒罵。
“薛有財!拿酒來!”正惱怒時,秦南晟又喚了起來,薛有財大叫一聲:“來啦!”轉頭卻罵道:“他媽的!混犢子!”便要去取酒,忽然一滴水珠滴到了薛有財的頭上,薛有財靈光一閃,嘿嘿笑道:“秦南晟,這回我看你還怎麽猖狂。”
閣樓上三人互相飲酒,沈菁從來就沒有喝過酒,起初還覺難喝,但越喝越覺得有味,第一個醉了起來,搖搖晃晃道:“酒……呢?我還要……喝,這比水好喝……咕……多了。”
秦南晟見沈菁一邊打著醉嗝,一邊說話,笑道:“看來我是把沈姑娘帶壞了。”
沈菁飆著醉話,拖拖拉拉道:“都說……了,叫……叫我……菁兒……咕……唔……”
“嗬嗬……”徐之桓隻幹笑了兩聲。
薛有財取酒到來,恭恭敬敬的放在桌上:“師父,徐少俠,請用。”
秦南晟點點頭:“嗯,沒你的事了,下去休息吧。”
薛有財唯唯諾諾退下,卻在轉身時露出了一陣邪笑。
秦南晟斟了酒,徐之桓笑道:“薛有財藏的酒,倒是佳釀。”
秦南晟舉杯道:“之桓盡管痛飲,量他薛有財也不敢在酒菜中下毒,就算下了,憑你我修為,一聞便知。”
徐之桓笑了一笑,與秦南晟幹了一杯。
修行之人,吸收“幻氣”與“毀氣”這兩大靈氣為己用,運用自如時,可憑任意一點波動,將事物探查得仔仔細細。秦南晟的修為已經達到了銀字,徐之桓的修為也練到了天字,若是酒菜中下毒,隻需一聞便可知道了,更甚者,還能知道其中下了什麽毒。徐之桓與秦南晟能安心的吃薛有財準備的飯菜,也因如此。
三人又飲了幾杯酒,沈菁更加醉了,卻沒醉倒,端著酒杯晃晃悠悠:“再喝……再倒……咦……怎麽頭暈……暈暈的……?”
秦南晟笑道:“喝這麽多,當然暈了。”
徐之桓突然眉頭一皺:“師兄,不對勁!”
秦南晟一聽,急忙祭起仙法,卻感靈氣無法匯集,四肢力氣更漸漸無力。
秦南晟大吃一驚:“糟了!是斷魂禁神散!沒想到薛有財竟然有這種稀世毒藥!”
斷魂咒是巫蠱神官所創的仙法,雖然能傷人於無形,實戰卻難以用上。於是巫蠱神官便將這種仙法融入了毒藥之中,製成了“斷魂禁神散”,並且施加仙法,本想讓修行之人不能探查出其藥性,但始終沒能成功,隻能做到在秋雨之時下毒,方能借助秋雨的氣息,讓修行之人探查不出來。
斷魂禁神散可先讓人無法凝聚靈氣,施展仙法,然後讓人四肢無力,之後漸漸蠶食中毒者體內的功力,與斷魂咒產生同樣的功效。
巫蠱神官自從二十年前被聶晨一招擊敗後,便隱居於外,斷魂禁神散又要巫蠱神官親自施加仙法,是以越來越少,這毒藥也順理成章的成了天下第一奇毒,隻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已漸漸忘卻這種毒藥的存在。
巫蠱神官早已銷聲匿跡二十年,斷魂禁神散也有十幾年沒有出現過了,秦南晟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小城鎮的惡霸,居然會有這種奇毒。
秦南晟怒道:“薛有財這狗東西!竟敢……”
話沒說完,薛有財便帶著一票人上到閣樓來,個個手提鋼刀,薛有財放聲狂笑:“哈哈哈哈!秦南晟,今天你栽在我的手上了吧?”
徐之桓修為不如秦南晟,四肢依然無力,沈菁此時已支持不住,撲倒在了桌上,隻有秦南晟還能勉力支撐。
“哇哈哈哈!”薛有財見狀,又狂笑了起來:“若不是今天一滴水滴醒了老子,老子還忘了有這奇毒,早該在前幾年下秋雨時,便讓你嚐嚐斷魂禁神散的滋味的,今日老子才想起來,算是便宜你了!”
秦南晟冷冷一哼:“區區小毒,也能奈何得了我麽?”
薛有財心頭一震,自己也是第一次使用斷魂禁神散,不知其藥效究竟是不是如傳聞中那麽神,秦南晟這麽一說,倒是讓薛有財心有餘悸。
其他人也與薛有財一般想法,畢竟這是早就消失了奇毒,加上秦南晟看起來還是神采奕奕的模樣,誰也不敢上前。
秦南晟在眾人身上掃了一圈,大喝:“來啊!誰敢上來,我便取誰小命!”
嘴上這麽說,其實秦南晟心中知道自己決計抵擋不住薛有財,多虧這些人平時都懼了秦南晟,秦南晟心道:“隻能唬得一時是一時了。”
薛有財左推右囊:“上,上!”
兩個大膽的高舉鋼刀,向秦南晟的頭頂劈落,徐之桓驚叫了起來:“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