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易

  什麼叫做回家的感覺？


  對錢鏡來說，回家的感覺是從味蕾中得以確認的。大吃貨共和國的舌尖，就像鷹的眼睛、狗的鼻子一樣好使，還能像鴿子的磁場定位一樣，總是能夠準確地找到家。在有關部門的547號戰艦上，沒有媽媽做的菜餅，還算不上回家，但是將上好的麻婆豆腐澆到米飯中，一半配一半，然後滿滿地用勺子送進嘴裡。錢鏡至少已經有一半身體回到了家裡。


  他什麼話都沒說，只是專註地沉浸在三大口飯帶來的幸福感中。常勝、封靈竹、庄嫻和宋天瑞也什麼都沒說，此時不打擾就是最好的陪伴。他們這些經常在外執行任務的人都知道，多元宇宙是個太過廣闊的地方，從時間上、空間上很容易迷失自己，也經常會收到思想和感情上的衝擊。越是在外漂泊，越是需要一個錨點，好獲得真正安全、舒心，可以放鬆休息的地方。


  「之前，我竟然有幾次覺得軍團麵包很好吃，我怕不是瘋了……」錢鏡笑著搖搖頭，吐槽一下自己。他用手指著面前的飯菜，興奮地幾乎要叫出來：「這才叫吃的！這才叫吃的！」


  常勝呵呵笑著，眼角的笑紋清晰而深刻：「能得到你這樣的誇獎，食堂的兄弟姐妹們肯定會非常開心。不過，戰艦的地方小，食堂也比較小。如果回家后，有關部門的大食堂才真是休息、放鬆、享受美食的好地方。那裡可以不限量供應食物，只要不浪費，就能敞開吃。」


  「那不就是天下第一自助餐？我有機會可一定要見識一下！」錢鏡說完，看到正走回食堂的胡噶，於是將他一起叫了過來。胡噶已經吃飽了，但很有興趣地聽著眾人聊天。聊著聊著，錢鏡想到了自己在要塞星上的一些事情——比如藍色水晶——正好可以問問常勝。


  「你是說能給魔像充能的那種藍色水晶碎片，形狀不太規則，但是特別晶瑩光滑的那種？」封靈竹手腕一翻，從袖口中滑出個小平板電腦，顯示了幾張圖片給錢鏡看。得到確認后，她便說道：「環之聯盟的通用命名管這個叫做藍色水晶，或者叫做通用能量水晶。它是一種狀態非常穩定，儲存密度極大的能量體。大拇指粗細的一塊就能滿足整個地球十多年的能量需求。它不僅用在以元素魔法為核心的魔像上，還可以用在科技裝置上。比如這艘戰艦，主要就是靠藍色水晶驅動。整個多元宇宙只有四種能量體結構可以支持星際旅行，藍色水晶是最優秀的一種。」


  「這個對人體無害吧？我用舌頭舔了舔它。」


  「沒事兒，藍色水晶是絕對無害的。事實上，藍色水晶能夠滿足生物體的能量需求，就像軍團麵包能夠滿足營養物質需求一樣。許多魔法師選擇用藍色水晶來獲得元素能量支持，許多魔法生物也喜歡藍色水晶，含在嘴裡或者吃下肚子。據我所知，一些魔法龍類可以只靠水晶的能量就一直保持生存並不斷變強。不過，普通人類吃下水晶之後會逐漸失去食慾，然後一輩子都消化不了多少，死的時候基本還是保持原樣。」


  「藍色水晶好貴的。」胡噶說道：「守護者魔像只能用藍色水晶，因此很花錢。」


  錢鏡點了點頭，心中已經有數了。看來，心靈塑形墨水總量的增長就是藍色水晶的功勞。在這個過程中，自己就好比一條魔法龍，將藍色水晶的能量傳遞給手臂中的墨水。也就是說，如果有更多的水晶，那麼心靈塑形墨水的力量還可以進一步增長，這是好的方面。與此同時錢鏡也想到壞的方面：藍色水晶雖然是安全無害的，但他不能確定心靈塑形墨水是不是。過快的增長是不是有可能讓心靈塑形墨水失去控制？目前來看並沒有這種跡象，但錢鏡相信人不能太貪心，沒有什麼是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他現在應該想辦法得到一些藍色水晶，但不必著急都轉化成心靈塑形墨水。能力要一步步開發，極限要一次次試探出來才行。


  「從哪裡能買到藍色水晶？我看魔像使用挺普遍的，藍色水晶也一定很多吧？」


  封靈竹回答道：「買的話可以找環之聯盟，但價格非常不合適。多元宇宙的藍色水晶主要是靠開採，就像淘金一樣。超新星附近是最容易發現藍色水晶的地方，尤其是剛剛爆發過的超新星。脈衝星和白矮星附近的產量也不錯，但這兩者過於危險。還有就是在一些長期富集能量的地方也可能產生藍色水晶，這就需要像淘金一樣慢慢找了。不過，環之聯盟總能保持水晶供應，雖然價格極高，但至少不會讓使用藍色水晶的裝置成為廢品。哦對了，魔像一般都使用多種能量源，只有少數特種魔像需要能量密度足夠高，比如守護者魔像這樣子的，必須使用藍色水晶才能支撐——就像火箭發動機不能添加汽油一樣的道理。」


  「我有些石元素幣，能從有關部門買些嗎？」


  除了胡噶和錢鏡之外，大家都笑了。庄嫻指著錢鏡說道：「你自己就是白旗雜貨店的，你來找有關部門買東西？弄反了小伙兒！我們找你買才對！」


  「哦，也是哦……」錢鏡撓撓頭：「等一下，白旗雜貨店這才剛剛重新開張，之前你們從哪裡弄的藍色水晶？自己開採的嗎？」


  眾人突然不笑了，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不自在，就連一向喜興不形於色的狙擊手宋天瑞都深深嘆了口氣，氣中滿是負面情緒。最後還是常勝隊長說道：「說出來都是恥辱，那是不堪回首的百年國恥。丟了的東西，現在好不容易慢慢找了回來，沒有一件是容易的、是不需要犧牲的，藍色水晶也是一例。目前，咱們自己能夠開採的藍色水晶根本不夠用，環之聯盟是相當穩定的高價格，其他的途徑能便宜一些，但從來就沒有痛快過。錢鏡，你若有心，幫忙給你店長說說，多搞一些便宜的藍色水晶。唉，我不會討價還價，這種希望商人讓利的事情，我說不好。我個人就是希望能讓戰艦多出動，能保護和救援咱們更多的人。」


  「等等，547艦出動一次需要好多藍色水晶吧？既然是來救我的，我應該出錢……」


  「不，你別誤會，你也不需要出錢。你是正常到了要塞星做生意，遇到危險有關部門本來就應該救。特別地，你又是為了換出封靈竹才被抓做人質，出動戰艦就對了。」常勝拿過水壺給錢鏡的杯子添滿水：「應該說，咱們這些年慢慢挺過來了，已經渡過最艱難的時期，未來眼看著也會越來越好，這戰艦不也造出來了嗎？救援是我們理所應當要做的事情，你呢，就別提錢的事情，尤其是這次。下次，你如果不停有關部門或者環之聯盟的警告，去了危險區，然後讓我們擦屁股救人，那就得收錢。你不會喜歡賬單的。」


  賬單到底會有多貴？錢鏡當即打開白旗雜貨店的營業員系統界面，查詢藍色水晶的進貨價格，然後就張大了嘴巴。每一百克藍色水晶價值一枚命運金幣，如果換成人民幣再換成地球上的能源，足夠開著航母繞地球三周了。當時自己放在嘴裡的那塊有多沉，幾十克應該有的吧？


  等一下，這個報價是哪裡的？錢鏡查詢詳細信息，原來是環之聯盟的報價。整個多元宇宙都覺得環之聯盟的價格最貴，那麼市場上藍色水晶的價格應該低於這個數。不過，白旗雜貨店重開張，貨物渠道可以說是零，因此只能向「永遠都在」的環之聯盟訂購，因此也沒有其他價格可供參考。


  就算是環之聯盟這條渠道，錢鏡目前也只能看看而已。離開要塞星之後，他身上的「要塞星白旗分店臨時掌柜」許可權就消失了，現在只剩下一級營業員。一級營業員可以在白旗雜貨店自己開拓的市場渠道進貨，就像他用外賣跑腿軟體訂購了臭豆腐，這都是能正常入賬的。但一級營業員不能從環之聯盟訂購貨物，需要到三級才可以。


  況且，每一百克一命運金幣的藍色水晶根本就不用錢鏡買給有關部門，有關部門自己就能從環之聯盟買。作為白旗雜貨店，重要的是開拓渠道，儘可能弄到便宜的藍色水晶。不過，環之聯盟給藍色水晶價格封了個頂，不會有人比它賣得高，不過大家都會以它為參考。因此，自己開採自己用成本肯定低，而想從商人那裡買，商人的逐利性不見得會把價格降多低。這種東西大家都需要，哪怕現在不用，囤積起來也沒錯。看目前的樣子，這東西應該仍舊是供不應求的狀態。


  錢鏡這次記住了藍色水晶這個東西，提醒自己以後一定多多注意。不像臭豆腐這種貨物，藍色水晶可是多元宇宙通用的商品，銷路一定很廣。不過，錢鏡肯定會優先給有關部門。商人是逐利的這個不假，但利可不是只有金錢。「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句出自史記的話除了道出天下人的狀態，除了為呼應之前的「倉稟實而知禮節」之外，其實還有一層意思：這天下皆有利，眼光有多遠，利就有多廣闊。


  「讓利」不等於「虧損」，幫助有關部門本身就是利。儘管錢鏡只是個學生，他也知道外面有許多商業機構不僅追逐金錢上的利，還會投資政治、操弄法律、扭曲思想、發動戰爭。有些人自己沒能力看懂，還用「別人都和我一樣是逐利」的來騙自己，凈做鼠目寸光的事情，註定不會長久。


  「常隊長，既然提到了藍色水晶和白旗雜貨店，那我也正好有件事想給你說說。」錢鏡端起杯子，非常誠懇地說道：「雜貨店剛開張，我也是個新人營業員，所以對多元宇宙的很多事情都不明白。你們經常到處跑，見多識廣。如果什麼地方有商機，不一定非得是藍色水晶，還請叫上我們，我……」


  「這話不應該你來說，你並不是雜貨店的店長。」拉伊莎的聲音從錢鏡背後響起，不知道什麼時候她也來到了食堂。拉伊莎在房間里休息了一會兒，理了理思路。狹小擁擠的房間並沒有讓她有緊密和被保護的感覺，反而讓她覺得孤單。於是，拉伊莎換了身衣服，想出來喝杯飲料換換心情。


  「我才是白旗雜貨店的店長，所以……」她走到錢鏡身邊，從他手裡拿過那一杯水，舉在他的頭頂上正上方，然後對常勝說道：「如果覺得什麼地方有商機，可一定要照顧一下我們哦！」


  常勝趕緊站起來，手裡端著杯子：「哎呀，這下尷尬啦。我說了也不算……不過我表個態，作為有關部門外事行動組的一名隊長，我非常喜歡與你們合作。我儘快將這件事向領導彙報，然後祝合作順利。」


  「祝合作順利。」拉伊莎和常勝碰了一下，然後一仰脖就將水喝乾了。眾人都很捧場，只有錢鏡已經沒了水杯。他只好拿過水瓶，然後盯著被自己和拉伊莎都用過的那個杯子，默默喝著。


  拉伊莎並沒有想那麼多，她一直想有個機會和有關部門的人將充分合作的計劃談一談，只是擔心先說出這件事的一方可能會略微吃虧。不過，錢鏡開了這個話頭，也就沒有這方面的問題了，她正好可以順水推舟。


  這件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拉伊莎坐下來和大家一起聊天，順便聽胡噶講笑話的時候，封靈竹就借故離開，將這件事彙報上去。


  彙報程序一層層向上，決策程序一條條向下，民主和集中同時進行，很快就有了新的指示。石艦長得到授權，與艦上的政委、參謀一起，代表有關部門儘快和拉伊莎談一下合作的事情，至少要在回到地球之前就打成戰略合作意向協議。


  有關部門也有自己的苦衷。百年國恥被重新站起來的偉大人民掀翻，可是重新建設的路並不好走，還留在有關部門管理範圍內的多元宇宙商業機構就剩下白旗雜貨店一家。一開始的合作是不太順利的，畢竟不同歷史時期有不同的現實需要，不斷磨合、不斷摸索是正常的。只是在黎明到來之前，雙方的一場衝突割斷了互相之間的聯繫，成了浩劫時期的一個小小的註腳。


  過去的事情不會消失，但也不至於老死不相往來，何況白旗雜貨店和有關部門都算是迎來新生，為什麼不能開展合作啊？於是，在坐船回到地球的這五天中，白旗雜貨店和有關部門不僅達成了戰略合作意向，還談了不少具體的合作項目。


  錢鏡是樂見其成的。他不僅有了更穩定、更有趣的工作，順便還能把一些日常雜七雜八的麻煩都一併解決。


  包括胡噶怎麼留在地球上的問題。


  他們就不怕吃的更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