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猜猜誰是誰
「一條小小的咒語，在你自願接受的情況下進入你的頭腦，清除掉這段時間的記憶。」大魔法師手指的寶石戒指閃閃發光，胸前的金鏈子也在微微顫抖：「你闖進了這個控制間，看到了我的臉，原本你不應該還能活著。一些記憶換取活下去的權力，怎麼算都不虧。」
錢鏡低著頭，皺緊眉頭一副思索的樣子。緩慢而沉穩的呼吸在他的口鼻間進行，一雙黑色的眼睛靈動地左右移動，目光在大法師的衣袍附近閃過。
「能不能讓我仔細想想。」錢鏡抬起頭來說道：「空間魔法，我還不錯。但是記憶卻不是我擅長的。在牢房中的這段時光，我還發現並掌握了一些新的技能，推動我的魔法技藝進步。如果這些都忘了，恐怕是個很嚴重的損失。智慧的火花，在多元宇宙從來都是最有價值的東西，有時比生命都高。」
「我非常贊同你的說法。智慧火花價值連城，要塞星珍貴的智慧，卻在一場場如同兒戲的比賽中被低價交換了。我們從參賽者身上學到的太少太少，付出的太多太多。這種損失和浪費，比被浪費的生命還要重大，也值得我付出全部生命的代價，來制止它！」大法師隨即說道：「錢鏡，將要施展在你身上的咒語，將會清除和這個地方的管理者、被關押者有關的信息。你會記得你在牢房中學到的東西，只是會忘了我們。哦，或許你會記得殺死過一些人，但不會記起都是誰。」
「可……這樣明顯殘缺的記憶不會讓我想辦法來恢復嗎？」
「所以這正需要你自願同意被施法才行。每次你想恢復記憶，就會想起自己自願被施法的這一段，你將記起為什麼用對我們的記憶換取了自由。」斯坦奇大魔法師向前走了一步，帶著一絲微笑的表情對錢鏡說道：「當這裡的事情完結后，我還會去找你，與你交流空間魔法的知識。那個時侯，兩個對智慧火花同樣尊重的人，一定可以達成一筆真正有價值的交易，你覺得如何？」
錢鏡又開始低著頭，皺緊眉頭思索。筆頭、紅棍和劉明都勸說錢鏡答應下來，因為在魔法塔中獨自和一名大魔法師戰鬥，很明顯不是錢鏡可以完成的。「沒必要搭上性命，錢鏡！你若擔心，可以讓我們先承受魔法，看看具體效果。你等到城堡返回要塞星之後再接收也可以。和他談談這個條件，但是不要激怒他。我們現在這幅樣子沒有戰鬥能力，你必須為自己著想！」
錢鏡閉上眼睛用力咬了咬牙，突然用力「嗯」了一聲。劉明以為錢鏡終於同意了，沒想到錢鏡突然大步走向斯坦奇大魔法師，伸手拽住他的衣袍。
幾個人嘎的一聲差點抽過去：這不是找死嗎？拉扯一個大魔法師，光他身上那些防禦性的咒語就足夠殺死錢鏡幾十次！劉明和筆頭都明白，錢鏡是有一些神奇的能力不假，可是他的身體素質絕對只是一個普通人，承受不住魔法咒語的打擊。只要最簡單的一道火焰射線，錢鏡就會從「本領高超的空間魔法師」變成「被點燃后在地上打滾等死的地球人」。
「別！」筆頭大喊一聲，邁開小短腿努力追上去。可是，錢鏡不僅安安穩穩抓住了斯坦奇的長袍，還將他用力向後一推。大魔法師頭一仰便向後翻倒，快要摔倒地上的時候才減速，如同羽毛一樣輕飄飄落地。
「他已經死了，應該是在咱們進來的時候死掉的。不是我乾的，別看我，他可能是壽終正寢。」錢鏡撓撓頭：「我讓隱形的朋友進行偵查，發現他已經沒有了生機，身體內連一絲魔法波動都沒有，包括大腦和心臟都完全死亡。我沒法和死人達成協議。」
從進入房間開始，錢鏡就命令火柴人立刻二維化，分散開、行動起來、清除一切威脅。不管怎麼說，他都是要越獄的「犯人」，與這裡的的「看守」天然對立。當劉明等三人被空間魔法縮小，而且胡噶和魔像都被擋在堅固牆壁的另一側時，他知道自己必須為自己戰鬥。
大魔法師斯坦奇是一個可怕、可敬的對手，遠遠超過剛剛魔法入門的錢鏡。但若是從越獄開始說起，一系列的事情教會了錢鏡什麼，那麼「魔法師也是人，也只不過是人」這個道理能排在很靠前的位置。
要塞星的魔法師也是人，碳基生物、有心臟和大腦、身軀和四肢，也需要呼吸、進食、排泄，也會被情緒困擾受言語蠱惑。魔法和咒語，是要塞星人的工具，正如科學和機械是地球人類的工具一樣。暫時將那些強大的工具放在一邊，要塞星的大魔法師，也只是一個人。
嚴格意義上來說，二維化的火柴人在三維的世界里是不存在的，這比施展在走私貨物上的夾層魔法還要高級。兩個二維火柴人靠近了三維的魔法師，從他的腳底滲透進去，發現裡面的血液已經停止工作，肌肉失去支撐力，神經中也沒有任何電流信號。『也許他改變了身體狀態，目前是個死靈法師這也有可能。』
錢鏡的知識和思考能力就是火柴人的思考能力，於是兩個火柴人沿著大魔法師的骨架，繼續向上移動。錢鏡一直在等待火柴人的回報，他不斷拖時間，目光只敢在大魔法師衣擺附近徘徊。他非常害怕大魔法師看透他的想法和計劃，當然也更擔心魔法師用了某種手段已經清理掉了體內的火柴人，那他就真沒有反抗的能力。
當一個火柴人從大法師的眼球里滲透出來，揮手向錢鏡打招呼的時候，他一時都不敢相信。火柴人的手勢是錢鏡臨時教給它們的，不斷重複的「放平-豎直」姿勢代表「魔法師已經被殺死」的意思。錢鏡看到這個手勢，也是猶豫了一番，咬牙切齒后終於下定決心。他這才走上去，抓住大魔法師的衣服，后又推了一把，看著那句屍體緩緩躺倒在地。
「剛才和我說話的是誰？」這個疑問自然而然從錢鏡腦海中蹦出來。能夠知道拉伊莎曾在核心魔環會議上發言，這個人一定是大魔法師非常親近和信任的同伴，但不太可能是另一個魔法師。
「出來！我們知道大魔法師已經死了，再躲下去沒有意義。」錢鏡警覺地左右看看：「出來！一直以大魔法師的身份與我們交談，現在畏畏縮縮，會讓大魔法師的威名蒙羞！」
「好的，你們佔據優勢，我現身。」
順著話音看過去，在躺椅的扶手上，一隻巴掌大小的蜘蛛魔像逐漸顯露身形。它的頭部還是生物，由要塞星沙漠中一種常見的潛地昆蟲完全一樣，只是身子使用魔像技術進行改造。一顆杏黃色的寶石鑲嵌在後背中央，清晰映照出錢鏡好奇的目光；八條銀白色的機械腿閃耀著貴金屬的光澤，一看就是和大魔法師的裝束一個系列。
「我是斯坦奇大魔法師的魔寵，他逝世了，交給我來安排身後事。」那蜘蛛魔像緩緩說道：「他預見到你們將會到來，但身體堅持不住了，於是留了條咒語給我。清洗掉你們的部分記憶，並讓你們暫時昏迷，直到這座要塞完成自己的使命后，再送你們回要塞星。只是我的魔法能力遠不如主人強大，因此需要你們自願接受法術，才能確保成功。」
「換句話說，你現在施展咒語，有可能成功同時也有可能失敗？」
「是的。你的三個朋友回失去記憶並昏迷，但是那咒語對一個空間魔法大師基本不可能成功。」魔像小蜘蛛居然還嘆了一口氣：「只要你撐過了咒語，之後我也沒什麼辦法對付你。盛怒之下，你肯定會破壞主人的遺體，擾亂他的計劃，讓他一生為之奮鬥的事業功虧一簣。主人的失敗是對我最大的懲罰，我不能背負這個恥辱活下去。」
「你倒是真的很忠心。」錢鏡嘴上誇獎著魔像小蜘蛛，心裡長舒一口氣，慶幸自己頭上有著個空間大魔法師的光環。儘管這個光環是虛假的，可在被戳破之前，它和真的也沒什麼區別。「我也有很忠心的小兵，它們一直在執行我的命令，並在任何情況下都保護我的安全，打擊我的敵人。我很讚賞你的這種精神，所以我可以想你保證，我不會傷害、破壞或者利用你主人的遺體。他是一名大魔法師，應有大魔法師的體面。」
「那我謝謝你，大魔法師閣下。」小蜘蛛這才從躺椅扶手上一躍而下，降落到斯坦奇魔法師的胸口。它趴了下來，就像忠心的狗狗蜷縮在主人腳邊。「主人，我做不了其他的，但我仍舊可以保護你。」
錢鏡捏捏鼻子站起身來，依依不捨的目光好不容易才從那些寶石魔法戒指、大金鏈條和水晶王冠上移開。「戰利品和死人的遺物還是有區別的，別貪，不值得，不值得……」他嘀嘀咕咕，走向房間中央的扶手椅。這裡很明顯就是半位面飛行要塞的控制中樞，小蜘蛛從這個椅子上離開，其實意味著它放棄飛行要塞而選擇保護主人遺體。錢鏡明白了這個意思，於是慢慢坐上去。他一直讓火柴人密切監控小蜘蛛的行動，若它有任何想要施法、攻擊的意圖，那麼火柴人的打擊也將接踵而至。
斯坦啟大魔法師有自己忠心的僕人，錢鏡「虛假光環系大魔法師」忠心的僕人更多。有了火柴人保護，錢鏡才敢緩慢地躺倒下去，感受著只有半位面飛行城堡主人才能享受的權利王座。
「有點硌得慌。」錢鏡在躺椅中扭動著，怎麼調整也不舒服。「啊，要塞星人有鱗片，他們早就習慣這種硬度了，我卻不行。算了，忍忍吧。小蜘蛛，這東西怎麼用啊？」
「已經沒法用了。」小蜘蛛語出驚人：「主人已經給地核球下達了終極命令，計劃已經開始，沒有人能夠取消命令。哪怕是你，一個空間系的大魔法師，想要破解主人的咒語命令也需要至少一天時間。而十分鐘之後，主人的命令就將執行完畢。我說過，我可以失敗，主人是不會失敗的。」
「什麼！」錢鏡在躺椅上集中精神，拿出操縱魔像的經驗，試圖用元素感應和控制系統建立溝通。他遭遇了很嚴重的排斥，就像猜不對密碼就會被系統拒絕訪問一樣。「果然如此……小蜘蛛，你主人的計劃是什麼？反正已經來不及阻止，那說出來也無妨。」
「這不是我想告訴你們，而是主人臨終前交代，若你們問起就可以說，用來拖時間也不錯。」小蜘蛛晃動著最前面的兩根節肢觸足，語氣輕鬆愉快。「地核球，也就是這座要塞城堡，已經獲得了足夠的力量，足以衝破核心魔環大魔法師聯合施展的屏障咒語，同時還不會讓他們有所察覺。於是，我們將到達重擊魔法大賽的最終決賽場地，並以這顆星球作為武器，直接贏得冠軍。終極魔法咒語將會留在要塞星，放在獎品位置上的將會是其他東西。有價值，但沒有智慧的火花。要塞星的魔法交流大賽，將從這一刻開始走向崩潰，它將會以一種無害的方式退出歷史舞台。再也沒有不公平的交易，要塞星的智慧寶藏屬於要塞星人。」
「連更換獎品，未來魔法大賽會逐漸沒落這種事都能告訴我？」錢鏡皺起了眉頭，他覺得很不對勁，難道蜘蛛這樣說就不擔心自己破壞他主人的計劃嗎？畢竟，這個計劃除了飛進比賽場地外，還需要更換獎品才能做到，更不要說在比賽結束之後，還要逐漸引導輿論，敗壞魔法大獎賽的名聲，才能讓這個活動完全停止，「退出歷史舞台」。
最穩妥的辦法還是讓所有知情且可能破壞計劃的人消失。錢鏡從來都是先把壞的想在前面，哪怕最終證明不過是杞人憂天，也最好不要渾渾噩噩地丟了性命。他躺下來，繼續和核心控制系統溝通，但這個系統就是不允許他接入，就像有什麼辦法能夠認出他並非大魔法師斯坦奇一樣。
突然，整個星球震動起來，肯定是某種大事正在發生。控制間周圍的球形牆壁上，複雜的魔法符文越來越亮，通過閃爍變換表達出複雜的涵義。「嗡……嗚……衝擊準備開始……」牆壁突然說話了。錢鏡越發肯定這個控制核心本身就是個魔像，至少也是用與魔像一樣的製造技術生產出來的。他身下的躺椅，本質和守護者魔像的座艙沒什麼區別，只是多了使用者的身份認證。不是斯坦奇大魔法師，就無法操作。
難道就真的沒辦法操作了嗎？錢鏡飛速開動腦筋，靈光一閃。他勾了勾手指，握住了一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