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衛星和流星
「這通道看起來非常危險！」雙頭食人魔大搖其頭：「我們寧可再跑一圈，你重新施展一邊穿牆魔法！」
「來不及了！」錢鏡指著胡噶腿側的傷口：「你已經受傷，再來一圈會死的！下一次我也不一定能保證就比這一次發揮更好！快！別猶豫，你先上，我在你身後！」
雙頭食人魔嘟囔兩聲，萬般不情願，但還是在錢鏡的推搡下鑽進了頭頂的通道井中。也不怪他這麼不情願，錢鏡的通道井看起來就很危險。
由於時間倉促，錢鏡來不及做特別細緻的計算，所有的比例尺和框架構圖只能走心。當穿界通道井完工後，它呈現的並不是筆直和規整的工程圖，而是一種扭曲、朦朧的抽象派效果，就像梵高的《星月夜》。
通向出口的梯子間距忽長忽短，四周的牆壁忽寬忽窄。站立不動凝神觀看，就發現整個通道井根本沒有穩定下來，依舊在不斷改變自身的形狀。所以，爬進去，就像鑽進了巨蟒的喉嚨一樣，一種來自四面八方的壓迫感不斷將心底的幽閉恐懼擠出來。
「渾身發癢，這不正常。」胡噶的大屁股在錢鏡頭頂上扭來扭去，抱怨的話一直沒停過。「小人人，你的魔法……你的魔法有鬼。這個通道在咬我們的皮、肉和我們的骨頭。不行，我們要下去，離開這裡。」
「不行啦！」錢鏡一把托住胡噶的屁股，然後用肩膀死死扛住：「現在只有向上，沒有向下！該死的，我收到報警！以太魔像接近！」
透過豎井通道入口處胡噶留下的鋼鏡，可以看到黑色正八面體魔像的倒影。這個不知疲倦的殺手燒穿了障礙，一路尋著食人魔的足跡追過來。「拖住它！」錢鏡下達命令，火柴人立刻展開攻擊。
以太魔像一開始並未在意這些火柴人，它的主要打擊目標是生物，而不是什麼黑色的「影子」。不過，當鋼針以極快的速度射過來，狠狠插進以太魔像黑色的水晶外殼時，反擊立刻開始。灼熱的射線每個點射，即便只是擦著火柴人身子過去，都足夠將其焚毀和蒸發。火柴人無法與以太魔像對抗，或者說錢鏡的力量根本威脅不到這個強大的魔法構造殺手，它們只能儘可能多的吸引魔像的注意，讓錢鏡有逃走的機會。
「胡噶，爬！如果你不想被以太魔像射穿屁（X）眼，就盡全力爬！」錢鏡怒吼一聲，終於看到雙頭食人魔全力加速。他手中的梯子震顫不止，而火柴人從他這裡借走力量進行攻擊，也讓錢鏡間或陷入虛弱狀態。
這個時候若是手滑腳滑導致跌落下去，那可就死定了！為了保險起見，錢鏡不敢完全依賴手的握力，他儘可能用臂彎鉤住梯子，動作模仿螳螂，儘力向上爬。「錢鏡，你行的，左臂、右腿、右臂、左腿……平視梯子，看準……」錢鏡給自己加油鼓勁，在高低層次不平的梯子上努力前進。
火柴人儘力了，它們耽擱了以太魔像不少時間，但這個隱形殺手還是來到了豎井之下。它很奇怪這裡為什麼多了一條並不在記錄中的通道，於是花了幾秒鐘來辨別通道的真偽，確定它並非某種幻術。隨後，它來到通道正下方，紅色的眼睛向上，看到了四條腿、四條胳膊、四塊屁股和三個頭。
一道灼熱射線發射了，錢鏡感覺到腳下的紅光閃爍，以為自己死定了，「啊啊啊啊……」大叫起來。只是一瞬間，紅色的熱射線擦著錢鏡，從他身子左面飛過，射進牆壁中。「打偏了？」錢鏡愣了一下，用力咬了咬嘴唇，繼續向上爬！
以太魔像旋轉著調整了一下體位，然後繼續發射。又一道熱射線擦著錢鏡身子打歪了。
「這東西出毛病了？」錢鏡也感到奇怪，於是他一邊爬一邊向下看。他眼睜睜地看著以太魔像發動攻擊，紅色的射線在空中螺旋扭曲，彷彿一根沾了番茄醬的速食麵條似的，愣是歪歪斜斜再次打偏。
「這裡的空間果然有問題，還是大問題。」錢鏡見熱射線胡亂歪斜打不中自己，長舒一口氣后趕緊加速攀爬。已經沒有火柴人借用他的力量，因此現在可以更加方便地用上抓握的姿勢。距離出口應該沒多遠了，錢鏡已經感覺到頭髮上傳來陣陣微風。
以太魔像的熱射線全都沒有命中，但它根本不懂什麼叫做放棄，向上飛行、鑽進井口繼續追擊。錢鏡畫好的井口比魔像的體型略小，於是這個瘋狂的殺手就用熱射線燒灼四壁，擴大通道截面積，然後硬生生鑽進來。
當它擠進來之後，錢鏡再低頭，已經無法通過鋼鏡看到魔像。不過，融化的四壁滴落在以太魔像身上，大致還是勾勒出正八面體的輪廓來。「進來的好！」錢鏡喘著粗氣，終於攀上最後一節梯子，用力一蹬腿，從上面的井口翻出去。
突然，他的雙臂劇烈顫抖，心靈塑形墨水沿著血管向全身各處蔓延，兩秒鐘不到就跑遍所有位置。「疼、疼、疼！」錢鏡在地上打了個滾兒，身體突然膨脹變大，而此時遍布全身的黑線嗖的一聲又都收了回去。
這突發情況來得快去得也快，錢鏡坐起來趕緊檢查自身，不痛不癢也沒傷口。胡噶的疑問聲傳來：「小人人，你怎麼突然變大了？」
錢鏡扭頭一看，雙頭食人魔比自己矮了不少，還是呆萌矮胖的樣子：「胡噶，你什麼時候又把自己縮小啦？」
「我們沒有縮小自己。」胡噶看看周圍，四個眉毛用力皺了起來。錢鏡也跟著他的目光看看周圍，沒發現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啊？
「操！我們變小了！」胡噶驚呼一聲：「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爬了豎井，我們就變小了？小人人你也應該變小，只不過突然膨脹起來，又恢復原形了！」
「是嗎，問題出在通道井上？」錢鏡趕忙爬起來檢查。以他現在的視角，通道井的出口成了不足一米見方的小洞，自己現在的體型想要鑽進去都需防備被卡住，但是剛才爬出來的時候覺得非常寬鬆，打個滾都沒有碰到牆壁。
「哎呀，肯定是比例尺亂了！」從洞口外面觀察內部，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以太魔像在不斷移動中被扭曲和壓縮的過程。很顯然它正在變小，連射出來的熱射線都在旋轉彎折中不斷變細。一開始還是拇指大小，離開洞口的時候只剩下一根筷子粗細。
「再見，你這個討厭的八面體。」錢鏡握緊拳頭，命令心靈塑形墨水開始回收！通道豎井劇烈顫抖，然後唰的一聲合攏，只剩下平整的石頭地面。黑色的煙霧從這石頭地面中滲透出來，聚攏並回歸到錢鏡手臂中。
回收心靈塑形墨水后，錢鏡覺得體力恢復了一些，而從袋子里拿出來的軍團麵包能讓他和胡噶狀態再好一些。以太魔像帶來的壓力太大了，而緊張的心情會加快體能的消耗速度。
半位面飛行城堡的整體外觀第一次呈現在兩人面前。這是一個不規則的球體，視線所及有四座塔指向天空，那個完全沒有窗口的塔應該就是牢房的位置。
星球不大，因此「地平線」在視野中非常劇烈地彎曲著，如果塗上黃綠相間的條紋，這裡就很像《足球小將》漫畫中的球場。土元素的魔法維持著小行星的完整，用在魔法塔上的加固符文遍布地面，它們不斷發出微弱的光芒，避免這裡變成一團漆黑。小行星的重力和巨大的要塞星相當，必然不是自然現象，只會是魔法陣的一部分功能。不過魔法陣似乎對氣元素的支持不好，導致空氣比較稀薄，就算坐在地面上，錢鏡也有種在處於高山山巔的感覺。
微弱的地面光亮無法照耀很遠，遠方的天空一片漆黑。錢鏡用力扔出手中的半塊軍團麵包，看著它短短的幾十米弧線后就脫離了星球的重力區，並在一百多米的地方變成灰燼。
「那是半位面的邊界，外面是虛無。這裡好小，小了什麼好處都沒有。」胡噶走過來，腦袋剛到錢鏡的胸口高度。「小人人，你得想辦法把我變回去。我們可以把自己變大，但是那樣太消耗體力，無法長久維持。你的空間魔法能變小，就一定也能逆轉！大老爹現在這個樣子，回去之後不會有人喜歡，這影響很大，你明白嗎？」
「明白，我會想辦法的。」錢鏡點點頭。其實他也被變小了，只不過心靈塑形墨水起到了保護作用，抵消了空間作用，將他重新變回原樣而已。「我第一次碰到這種事故，弄清楚裡面的原理需要時間，現在顯然不是時候。」
「我們當然知道。」胡噶點了點頭：「終於沒有以太魔像追著，太好了！咱們現在……」
有些話就不該說：一道筷子粗細的熱射線從錢鏡腳邊穿透出來，直入天空。融化的石頭形成紅色的涓涓細流，沿著小孔流淌下去。一秒之後，又是一道灼熱射線。
「以太魔像沒壞，它只是卡在了天花板裡面！我該給它說永別而不是再見！」錢鏡抓抓頭髮，一臉苦惱的表情：「胡噶，這東西還陰魂不散了！咱們應該怎麼辦？」
食人魔的兩個腦袋又開始高速爭吵和討論，唾沫亂飛之後終於想出了辦法：「逃！」
「逃？我當然知道要逃，可是往哪裡逃？這個以太魔像怎麼追個沒完沒了，它是靠什麼追蹤咱們的？」
「圖像、聲音、氣味，可能還有魔法能量波動，得看它具體的型號和配置。」食人魔看看周圍：「在這個星球的表面是無法擺脫以太魔像的。除非……除非咱們飛行並貼近半位面邊界。那裡可能是不準以太魔像接近的禁區。就算以太魔像敢追擊，半位面邊界貧瘠的元素濃度，也會讓以太魔像故障。」
「那還等什麼，帶我一起飛啊？」
「我們是可以飛上去，但是那裡貧瘠的元素也會讓飛行失效。想想你剛才扔出去的麵包，在那片沒有重力的區域，又不能飛行，一不小心衝出半位面就灰飛煙滅！」胡噶搖搖頭：「不行，太危險了。」
「只要你能帶我到無重力區，我就有辦法！」錢鏡看著地面熔化的速度越來越快，一把將胡噶抱起來：「沒時間解釋，拚命吧！」
「我們再信你一次，你可一定要有辦法！如果咱們能擺脫以太魔像，就算最後沒能逃出去，我們也不會再PiaJi你！」胡噶雙掌一推，強大的氣流將兩人吹離地面。「噢，錯啦！如果你沒有辦法，咱們就變成塵埃啦，就是想PiaJi你也沒有機會……」
錢鏡既不想被拍扁，當然也不想死在虛空中，更不能被以太魔像追上——他自有辦法。當失重的感覺湧上來的時候，他讓胡噶縮小自己，從而進一步減輕體重。雙頭食人魔努力壓榨周圍開始變得稀薄的元素力量，將自己變成個只有半米身高的「玩具」胖娃娃。
「抓緊我，千萬別鬆手。」錢鏡在掌心畫出個火柴人，然後命令它用力推自己。火柴人瞬間爆發出全部力量，用錢鏡的力量將錢鏡猛推出去，自己則加速沖入虛空分解掉。如此，火柴人的犧牲令錢鏡在失重的狀態下獲得了前進的動力。只需要重複幾次變軌，他就可以如同衛星一樣繞著小行星前進。
動力解決了，剩下的就是極端稀薄的空氣帶來的缺氧問題。錢鏡眼睛開始發紅，也開始變得模糊起來。他怕自己不知道什麼就會暈過去，於是趕緊多畫幾個火柴人。
「帶我們去那個高塔降落。」他剛剛向火柴人下達完命令，就依稀看到以太魔像衝破了屋頂。緊接著，以太魔像追著胡噶和錢鏡的氣味沖向空中，然後翻滾著、徒勞地向已經離開了射程的錢鏡發動攻擊，調集本就稀薄的元素能量釋放出頭髮絲細小的熱射線，從而失去了最後的機動能力。
以太魔像完全失控了，紅色的眼睛完全熄滅，然後飛出了半位面，化成塵埃。
若不是缺氧，錢鏡肯定要歡呼出來。正在這時，他覺得後背重重一疼，原來是撞上了一座高塔。
重新接近元素能量富集區域，空氣和重力又恢復了。臉色發青的錢鏡和紫色的胡噶只剩下喘氣的力氣，但還是相視一笑，畢竟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