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揚長避短

  雙頭食人魔被狠揍了一頓，鼻青臉腫地倒在粗糙的石頭床上，只剩下喘粗氣的力氣。看守在他手腳和脖子上增加了魔法鐐銬，那東西一直在擾亂他體內的元素力量。他沒法聚集起哪怕最簡單的咒語，身體恢復的速度也大大降低，而且元素亂流的血管、內臟、神經系統各處帶來刺痛，讓他連閉上眼睡覺都做不到。


  他的一個頭哭道：「嗚嗚嗚，我真的沒想逃跑，門是自己打開的，你們為什麼不相信我？」


  他的另一個頭齜牙咧嘴、充滿了怒氣：「哭什麼哭？！如果不是你關鍵時候手軟，如果你能多放一道閃電的話，咱們就能擊破看守室大門，衝到裡面去！我看過了，看守室裡面沒有眩暈魔法陣，只要進去了，咱們就能安全了！」


  「嗚嗚嗚，安全什麼啊！你就知道沖沖沖！你難道沒發現嗎？這裡最危險的根本就不是魔法陣和看守，而是該死的半位面！如果不能操縱這個牢房離開半位面，咱們最終都會死掉！就像……就像掉在沼澤里的豬！」


  「別給我提吃的東西，小心我再給你臉上來一拳！」


  「來啊，有本事來啊？兩隻手都綁在一起了，你就能控制一隻而已，你怎麼出拳？嘿！你掐我手背幹什麼？」


  雙頭食人魔要麼在吵架，或者是在前往吵架的路上。兩個腦袋整天生活在一起，互相之間知根知底，因此揭起老底兒來毫不留情。他們喜歡這樣吵，同時也是為了表示自己的智力和記憶比旁邊腦袋更高一籌。再加上他們塊頭大，嗓門大，經常能用機槍掃射一樣的吵架噪音，讓周圍人全都變得頭昏腦漲，憤怒不已！

  因此，看守們將雙頭食人魔扔進新牢房后，趕緊關上門，將所有吵鬧聲封在裡面，避免自己受影響。隨後，他們就來到食人魔之前的牢房，細緻檢查起來。牢門自然是最受關注的地方，翻過來覆過去接受檢查。之後還有內部的牆、地板和天花板，他們恨不得將牢房全拆掉，好弄明白這裡發生了什麼。


  伊森走了過來，雙手抄在袖子里，冷冷地問道：「發現什麼沒有？他是怎麼跑出去的？」


  「整個牢房沒有被破壞和修改的痕迹，也沒發現有其他生物活動的證據。目前看來，只可能是門沒關上，食人魔一推就推開了。」一個看守說道：「這也能和食人魔的口供對應上。」


  「你們從裡面出來，還是我親自來吧。」伊森說了一句，然後看著裡面的六個看守魚貫而出。他突然指著其中一個看守說道：「等一下，你不用出來，在裡面給我看著。」


  那看守突然趴在地上求饒道：「伊森先生，這不是我的錯啊，我巡查后將門都關上了，我沒給食人魔留門啊！這麼多年我都兢兢業業沒出過差錯，這你是知道的啊！」


  伊森突然笑了，眼角彎彎，嘴角向後向上扯起弧線，從牙齒縫裡擠出句話來：「好好想想那食人魔是怎麼跑出來的。你有五天的時間思考，覺得挺多的吧？我建議你最好抓緊點，因為沒有吃的喝的，思考的速度就慢了。」


  他一揮手，牢門便關上了。「滅了裡面的光，不要給他吃喝。五天之後再開門問個答案。他若答不上來，就扔在裡面。萬一他要是答上來了，就給他個痛快。」


  其他看守都在他微笑的表情下點頭稱是，雖然心裡很害怕，但沒有人敢表現出來，更不要說對自己的工友表示同情。伊森從每個人臉上掃過，銳利的目光探究著他們內心的秘密。他發現所有人都不像是施放囚犯的共謀，於是就從袖子里抽出右手，開始念誦起咒語來。


  從他掌心生成一股熱風向四面八方吹去，除了他之外，每個人的身上都升騰起扭曲、搖擺的煙霧。不一會兒，地面和牆壁也開始晃動起來，形成朦朧的重影，就像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樓一樣。


  這個海市蜃樓正以倒放的形式將牢房走廊發生的事情重現出來。最近發生的圖像更清晰明亮，越遠的就越模糊不清。伊森饒有興緻地看著，又特別欣賞了一遍剛才那名看守求饒的場面。


  隨後，他將目光盯在了食人魔越獄事件上。大部分倒放的影像中，食人魔牢房的大門都是打開的，裡面的囚犯早就跑出去了，自然不會有人過來關上它。伊森左右掃視，整個走廊上靜悄悄的，別說人影，就連小蟲子都看不到一隻。


  維持海市蜃樓需要持續供應元素能量，而且維持法術需要消耗的精力也在加速提升。過了一會兒，圖像越來越黯淡，最終變成了一片漆黑。伊森嘆了口氣，他最後還是沒能看到牢門是怎麼打開的。不過，他知道雙頭食人魔並沒有共謀，那傢伙離開的時候也是暈乎乎的，就好像也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從當前的證據上看，這似乎就是個意外。


  就算是個意外，他也不能饒了看守，仍要讓他爛死在黑牢裡面！別看伊森整天笑嘻嘻的，實際上最近諸事不順，導致他心情非常不好，隨時都在爆發的火山邊緣上。先是埋藏在地下的結界爆破咒語被意外觸發（對，沒錯！就是鬼鬼亂動導致的），造成全城的震動，引來了核心魔環會議的大搜查。幸好結界爆破咒語只要引爆，就不會留下什麼痕迹，不會將核心魔環引到他們頭上，更不會暴露動機。


  他們需要重新設置結界爆破咒語。躲開其他魔法師的監控並不難，關鍵是他們需要的咒語材料儲量太低，只能從外面進貨。核心魔環要求關閉穿越邊界，這在他們的預料之中。關閉邊界意味著本意要吸引外來文明施法者的終極魔法大會也會暫停，這對他們來說反而更有利。不能讓終極咒語的秘密流落出去，不管是直接搶奪、破壞大會還是暫停大會，其實都是一樣的。只是他們沒想到白旗雜貨店這個時候站出來了。


  在核心魔環會議上，他們沒能成功阻止白旗，眼睜睜看著它成為唯一渠道商。渠道一開，文明的交往繼續進行，終極魔法大會還是要辦下去，他們就需要儘快補充魔法材料。為確保這批材料的安全，伊森不得不進入白旗雜貨店，成為三名檢測魔法師中的一個。


  他不敢休息，生怕被其他法師檢查出夾層中的貨物。哪怕「超壓縮空間」咒語至今沒有被發現的先例，走私成功率是百分之百，但這不是掉以輕心的理由。


  結果，偏偏在最不該出錯的地方出了問題，他們的貨物偏偏被扣下來！伊森無法得知是哪裡出了問題，但為了補救這個問題，他只能以人質相要挾，必須在核心魔環會議知道這件事前，將包裹夾層中的東西拿到手。


  交易很順利，夾層的魔法並沒有被觸動或破壞的痕迹，可是……裡面的東西為什麼比預計少了很多！伊森一塊一塊朝下薅自己鱗片，絞盡腦汁也想不明白。結界破壞咒語因此無法完成，他還要想辦法從其他渠道運入材料，都沒時間去審問白旗那個叫做錢鏡的營業員！

  「看好牢房，別再發生這樣的事情。」他留下一句話便走了。


  看守們的確是上心了，巡察和使用魔眼的頻率變高，他們也不再沒事兒就靠近牢門，萬一這門「不小心自己又打開了」，那找誰說理去？


  外面的高頻率巡查暫時掐滅了越獄的時間窗口，錢鏡也只能繼續練習畫畫，抽個空睡一覺。在牢房裡沒有鐘錶看時間，而以前靠送飯計時的方法也因為巡察頻率的加快而變得不準確。他只覺得自己的繪畫水平不斷提高，三維畫看起來越來越像那麼一回事了。


  「不行，他們還是在外面，讓你的朋友藏嚴實點兒。」自從知道有了開門密碼后，劉明幾乎就沒睡過。他一直倚靠在門上，傾聽外面的聲音，尋找出去看看的機會。「錢鏡，你這朋友真厲害，一次也沒被他們發現。」


  「多謝誇獎，它干別的不行，躲藏起來那可是老本行。」錢鏡揉了揉發澀的眼睛，遞給劉明一張紙：「幫我看看評價一下，我的這個三維畫還不錯吧？」


  「你畫了個什麼？」劉明將畫捧在面前，頭忽近忽遠來回運動，眼睛不斷朝中間聚集。「你畫了個女孩兒的頭像對吧？看起來有點像你們店長，只不過是漫畫版的。還真不錯，你是喜歡她對不對？」


  錢鏡一把將畫紙抽回去，他只要實驗出這個效果就好。「你看你，思想就很奇怪！還好我早就預料到了。幸虧我畫的是拉伊莎，其實對著你的臉來畫才是最省力的，可我真怕你誤會我喜歡你。」


  「你是網路小說看多了吧，怎麼學了這麼多廢話？」劉明哼了一聲：「你還是太嫩。等你長大些，做個男人，成家生子之後，你就知道怎麼看出誰是不是喜歡誰——根本就不用費腦子，這種事情毫無難度，一眼就能看出來！」


  「作為一個能夠心靈感應和讀心的人，你具備這樣的技能根本不足為奇。而且，我是讓你說說這畫水平怎麼樣，不是讓你做感情顧問的。」


  劉明看看錢鏡，心裡不由好笑。都說出「感情顧問」四個字了，這不就是承認心裡有那個意思嘛！都已經能夠穿越到異星球、見過外星人，現在被外星人囚禁著，絕對算得上經歷大風大浪的了，怎麼還這麼臉皮薄？

  「好吧，不逗你了。」劉明笑笑，說道：「你的那副畫挺不錯的。雖然是漫畫風格，但是還是能看得出你們店長的容貌特點，辨識度不錯。你的技法也挺有新意，手繪三維畫，這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以前三維畫都是先有基礎圖畫，然後用電腦根據演算法修改再重繪出來的。你有這本事不錯，但你知道問題在哪裡嗎？」


  「在哪兒？我現在最需要知道的就是問題。」


  「三維畫是根據人眼將平面圖畫重疊成立體圖像的原理創造的，方法早就有，但是長久以來沒人畫，直到電腦出現。這是因為人大腦的計算能力是有限的，尤其是這種依靠演算法、大量重複計算的領域。你用這辦法畫個簡單圖形的漫畫還可以，但我看你一直在練習素描，是不是想結合起來？」


  「是有這個打算。沒想到你還懂不少繪畫的事情！」


  「不是我懂，而是封靈竹。我們是一起訓練的，智囊組給她安排的訓練項目就是空間構圖想象。你知道顯卡的GPU吧，他們就讓她干那個。事實證明，就算是智商666的天才也克服不了大腦的功能局限，就是突破不了圖形重疊演算法考驗。」


  「哇……還有這種事情。你這麼關心，是不是喜歡封靈竹？」錢鏡準備反將一軍。


  「可拉倒吧，你的觀察力太差。我都結婚有孩子了，封靈竹最多算個師妹而已。當然，我也不能說謊，我關心她的訓練的確有目的：我想借用她的計算能力幫我挖礦。」


  「挖虛擬貨幣？你還真想得出來！」錢鏡哭笑不得：「你怎麼不讓她幫你算彩票和股票？」


  「她說彩票不是演算法能搞定的，而股票……她倒是能算，但我沒那麼多錢，聘不起她。唉，現在的姑娘啊，一個個人精似的。」


  「666的智商你還想怎麼樣？！那若不是人精誰還會是？！」錢鏡看看手裡的畫。劉明說的不錯，他目前就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越是複雜的圖案，想要轉成三維畫就需要更大的整體布局能力，同時還要每一個細節的把控能力。


  這就像是下圍棋，有人擅長布局，有人擅長短兵相接——但這都是在縱橫19條線上完成的。再擴大一倍、兩倍、五倍的大小，圍棋規則還可以是原來那個，但難度可就不是簡單的一兩倍、五倍了。錢鏡用簡筆畫做個輪廓然後轉三維，他已經練得差不多了。可再進一步，只要帶上一點點素描中的陰影漸變，他就控制不住。


  而電腦生成的三維畫大多是彩色的，錢鏡只要想想就絕望。「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呢？」他脫口而出。


  「你要成為畫家嗎？三維畫可沒有畫家。你就算練成素描三維畫，也得考慮成本和收益吧？」劉明停了一下，然後鼓勵道：「你現在這個手繪本領已經可以算是絕技了！你用在漫畫上沒任何問題。簡單的線條和形象加上這個本領，給人一種立體的閱讀體驗。三維畫加上透視原理繪圖結構，可以凸出紙面，也可以凹進去，要是用在戰鬥漫畫上那效果絕對拔群！」


  「等等，你再說一遍！」錢鏡聽到一個「凸」字一個「凹」字，腦袋像是炸開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