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看熱鬧和看門道
吃一塹長一智，古人誠不我欺。錢鏡拖著疲憊的身體，緩慢地行走在人流當中，逐漸明白了自己的錯處在哪裡。入鄉隨俗四個字，可不是穿上當地人衣服，化成當地人相貌，說當地人的語言就能完成的，它背後還有大量的知識要學習，大量的訓練要進行，大量的助消化和解毒藥需要吞咽。
就算是在地球上，特種兵去其他國家執行任務，還要打一堆防疫針呢。錢鏡沒把自己吃死，或許是運氣，或許是白旗雜貨店的保護光環在暗暗起作用，這誰也說不準。
「我應該想到的！臭豆腐對要塞星人是有毒素的，要想食用還需要複雜昂貴的煉金脫毒。反過來本地的食物對人類也極大可能有傷害。對了！常隊長最想要的不就是從地球上過來的食品嗎？如果這個地方的食物能簡單就吃，他肯定就直接吃了。我真笨！」
錢鏡再也不敢把路邊的東西直接塞進嘴裡，哪怕再香甜也不行。唯一能夠品嘗美食的方法，就是用食物增味器和軍團麵包對它們進行脫毒處理——這方法成本對其他人太高昂，但錢鏡不是很在乎。錢鏡計劃著，等逛完了大比賽區，回程的路上買點。製作出安全食品除了自己嘗鮮，也給拉伊莎送去些。
魔法大賽的比賽區按照不同的項目分成了若干場地，比如角斗場、工藝場、迷宮生存、魔法工程、環境控制與生物競賽等。這些場地功能大小各不同，但都是在同一個地方。一座豎直向天的橢球體魔法建築「比塞塔」就在比賽區的中心位置，魔法師們用空間魔法在其中劃分出比賽場地。所有觀看、參加比賽的人員都要先進入比塞塔，然後購票，才能前往各個內部空間。
這是一座超級綜合性建築，規模一點都不比地球上的任何一座超級建築小。站在建築的陰影下抬頭向上望，錢鏡的脖頸因為後仰有些難受，仍舊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建築頂端。為了更好地防禦沙塵暴，這與要塞星其他建築一樣，整個高塔沒有對外的窗戶，所以錢鏡沒法準確數出樓層，只能估計它和一百五十層的高樓差不多。
裡面並不需要電梯，各種各樣的傳送門連接起不同區域，人們只要按照指示走進相應的傳送拱門就可以了。與地球相比，這座高層建築的內部顯得很局促，一根巨大的刻滿了符文的大理石柱佔據了中央絕大部分空間，貫穿高塔的地面和穹頂。那些符文不斷發出變幻的彩色光芒，未知類型的能量流在文字之間快速跳轉，在錢鏡視野中留下絢爛的殘影。
這根巨大的柱子很明顯有兩個功能：支撐建築物，以及支撐所有魔法的能量消耗。要塞星的一切魔法都建立在對土元素的應用上，從滿是黃沙的大地中汲取的能源讓魔法師們有機會發揮自己的想象力。親近土元素影響了要塞星人的性格和審美，厚重、堅固的要素滲透進他們所有的造物當中，建築也不例外。高塔內部被柱子占走很多空間，圍繞著柱子的螺旋上升的通道也顯得臃腫寬大，留給各種店鋪的地方就很小了，一個個都是小門頭房的感覺。好在還有空間魔法，能夠給店鋪內部空間擴容，否則根本就接待不下這裡的人潮。
高塔內部各個地方貼心的為參觀者配備了說明牌，根據指示走能夠找到各種服務。錢鏡茫然地看著牌子，雖然上面的字都被翻譯過來，但他就是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他有種劉姥姥進了大觀園的感覺，而且還有種面對巨大文化差異的無力感。看來人的外表很容易改變，但學識、知識和文化卻只有慢慢積累才行。
錢鏡只好在塔裡面隨便閑逛，享受著無知的快樂。他也花錢買票去看了比賽，但只能看個熱鬧卻不明白所以然，就像看一部只有特效，卻沒有劇情、對白和背景知識的電影一樣。哪怕是最激烈的角斗場，他看到了人與人、人與怪獸之間的搏鬥，也很緊張興奮，但遠沒有身邊真正要塞星人那麼投入和激動。
不過，他在積分牌上看到了章教授的名字，他已經突破了資格賽，進入2級小組積分賽的階段。根據賽制，他要一直前進到第5級，並取得5級小組的前兩名，才能和其他組的選手進入最後的角斗類別決賽。
當所有類別都決出前五名之後，總決賽將開始，所有人會被放入一個特別準備的迷宮中，一邊生存一邊前進，不斷解決問題，爭取最終的冠軍。總冠軍賽是真正殘酷的地方，據說除了一個固定的休息區外，大部分比賽區域沒有規則，甚至沒有裁判。這意味著哪怕是工藝比賽項目的冠軍，也需要和角斗場冠軍一起競爭。因為這種賽制，總決賽階段之前參加迷宮生存賽是個不錯的選擇，就像柳莎·雯德一樣，大家都期望能夠提前一窺總決賽的端倪。
混合賽制大混戰，看似不公平，但這是多元宇宙生存的本質，就像環之聯盟唯一能統一的度量衡單位就是「文明延續保護力」是一個道理。錢鏡還有點轉不過這個彎來，不過這並不影響他走馬觀花地在這裡閑逛。
既然魔法比賽看不太懂，錢鏡立刻將興趣點轉移到魔法物品上。根據指引，連續通過三個傳送拱門后，錢鏡便找到了魔法物品商店。與地球上的店鋪會在門口擺上迎賓不同，這裡的大門口放著個乳白色水晶球，足有南瓜那麼大，擺在堅固的大理石底座上。
有兩個要塞星人在錢鏡之前走過去，依次將手放在水晶球上晃了晃。水晶球當即開始變換顏色，給一個人呈現金色，另一個則是深棕黃色。「還是你的魔法感應能力高些，看來最近挺注意學習啊！」兩個人說說笑笑，推開門走了進去。
錢鏡跟著上前，看到大理石底座上寫著說明。顏色越深說明土元素魔法感應力越好，亮度越高說明元素調集和運用能力越強。其他顏色各自對應有推薦的產品區，唯獨黑色寫著「很抱歉，本店無法為您提供服務。」
「別是黑色，別是黑色。」錢鏡一邊念叨著一邊將手放上，水晶球就像被墨水染了一樣烏漆嘛黑。他不死心，拿開手、放上手，試了好幾次，看著水晶球忽黑忽白，終於還是嘆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魔法天賦這種東西並不是每個人都有，據錢鏡了解，要塞星人當中也有一些並不具備魔法天賦。不過，先天條件的確能夠帶來很大的便利，但只要後天努力訓練，要塞星人最終都能夠使用魔法——也只有達到這個條件，要塞星才能夠被稱之為魔法文明。
錢鏡也看到了好幾個專門進行培訓的魔法學校，就像是故鄉街頭上的英語補習班那麼普遍。錢鏡很想報名，但是給零基礎無天賦人員——比如錢鏡這樣的——開設的最短課程跨度要一年，他可沒有這麼多時間。而且，錢鏡是地球人不是要塞星人，魔法並沒有從祖上滲透進血脈中，很可能學了一年後，他仍舊無法掌握元素能量，白費時間。
「如果有魔法天賦，就能直接用魔法裝備，那多帥！」錢鏡只能從心裡表示可惜，然後繼續向前。
買了點小裝飾紀念品，買了幾件衣服，錢鏡眼前一亮，看到了一家書店。要塞星缺乏植物，因此沒有地球上的那種紙張，一般家庭、培訓中心這些固定地點，主要使用石板書。能夠隨身攜帶的書籍需要降低重量，就只有通過魔法煉金手段處理皮革得到，數量較少、價格昂貴。不過錢鏡有許多錢沒地方花，正好興起了買書的念頭。
這裡並不需要測試魔法天賦，錢鏡直接走過傳送門，進入書店內部。放書的柜子足有十米高，從地面一直頂到天花板。這裡有不準飛行的標誌牌，所有人得靠梯子上下。在地球上，柜子里的書本都是緊密排列，書脊向外。而在這裡，皮革制的書籍封面向外，互相之間隔開空間，平平整整呈現在錢鏡眼前。
書店中只有一個老闆在，他抬起頭來，眯著眼睛看了看錢鏡，隨即又低下頭忙活自己的事情。錢鏡見狀也不去打擾他，只需要把目光投向書本就可以，便獨自一個人逛了起來。
大部分書籍還是和魔法有關，畢竟這是要塞星文明的核心。紙張的缺失限制了文藝作品的數量，僅有的基本類似小說的書籍，其實還是魔法師的冒險、研究日記。也許可以向要塞星提供印刷機，然後出口紙張，只要保證紙張能夠抵禦高溫和乾燥，盡量結實抗風就好了——這或許是個商機。他記下這個點子，然後繼續在書店徜徉。
「《魔法繪本》？居然是圖形而不是符文？」錢鏡發現一本黑色封皮的書，紅色的書名非常顯眼。一種莫名的吸引力從那本書上散發出來，霎時間周圍其他的書籍都變的可有可無。錢鏡沒有去搬梯子，而是手腳並用直接爬上三層書架，將它拿了下來。
「奇怪，怎麼我一頁沒看，就特別想要這本書？」這本書其實並不厚，也就一百頁左右，和一些飛機上提供的旅行雜誌差不多。除了書名，封面上沒寫作者名字，只有「瓦薩繪院」四個字。
翻開之後，裡面也完全沒有任何文字說明，只有各種線條圖案，從最簡單的直線、正圓開始，隨後到複雜而優美的花紋曲線，然後是令人眼花繚亂的幾何構圖。前面的錢鏡能看懂，最後那幾頁直接看得他視線模糊。而就在這一瞬間，他發現平面上的圖形凸出紙面，居然變成了立體圖形。
「我了個大擦！我怎麼早沒想到！」錢鏡一拍腦袋，直接蹦了起來。現在在他面前的，不就是「三維畫」嗎！過去一些書本雜誌上偶爾會有，只要對著紙面看，努力將兩個眼球朝中間擠，變成「鬥雞眼」，就能看到立體起來的圖形。有些小朋友鬥雞眼之後還原不回來，出了不少問題，導致這種三維畫就逐漸不再使用，直到發展成更安全的3D立體眼鏡和VR技術。但是，這種三維畫對錢鏡來說，說不定就是解決「畫平面得立體」的重要途徑！
錢鏡趕緊捧著書仔細看，他發現皮革頁面上的線條都是手繪的，並非批量印刷。這太好了，要塞星沒有電腦技術和PS，他要的就是手繪的本事！想到這裡，錢鏡不由的笑出聲來，隨即他聽到身後一聲哼哼，「雖然就你一個顧客，但你也要保持安靜吶……」
錢鏡趕忙轉過身去，壓低聲音說道：「對不起，我發現一本好書，過於開心了。老闆，這本書我要了，還有沒有更多這種類型的書？」
書店老闆看了一眼，然後說道：「這種類型的書只有瓦薩繪院有，我這裡也只有兩本而已，一本講線條，一本講顏色。這書是完全手繪的，非常貴，你如果要的話，每本六十石元素幣。」
「沒問題，我這就給你一百二十。」對真正喜愛的東西講價純粹是浪費生命，錢鏡乾淨利落掏了錢，一點都不帶猶豫的，大方程度倒是將那老闆嚇了一跳。
「老闆，這附近還有其他書店嗎？會不會還有瓦薩繪院的書？除了這種單純繪圖的，是否有帶講解說明的版本？」
錢鏡連珠炮似的發問，書店老闆一個勁地搖頭：「瓦薩繪院的書籍很少，我不認為你能輕易找到更多，除非運氣特別好。實話給你說，我這裡的兩本已經積壓很久了，畢竟來比賽場地買書的人很少。如果你真的想要更多，你可以直接去瓦薩繪院碰碰運氣，距離這裡並不遠，我可以給你地址。」
錢鏡趕忙稱謝，記住地址，抱起兩本書就匆匆出發。他的腳下步履輕快，踩著太陽下炙熱的沙子也不覺得燙，甚至不覺得累。他的精神非常專註，周圍喧鬧的人聲變成遠方模糊的鼓點，不及自己心跳和腳步聲一半響亮。食物的香氣變得縹緲，若有若無，不再勾動神經。熱鬧景象、那些曾經引他入勝的神奇物件，在如今錢鏡的視野中幻化成光怪陸離的虛影，失去了細節、不能再讓他哪怕有一絲分心。錢鏡緊緊抱著書，手指不由自主在封皮上摩挲著，心中只有一條通往瓦薩繪院的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