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你還是去問問卓熙吧。」林安心說著,繼續整理自己的衣物。
卓母仍然有些不願意相信:「安心啊,你跟我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卓熙那孩子,你是知道的,他傷心難過的時候,就不願意開口,連撬都撬不開。」
林安心無奈地說:「伯母,卓熙心裡有別人了,他和秦小姐在一起了。」
卓母大吃一驚:「你……你是說曼麗?」
「是啊。」林安心覺得自己真是悲哀,這樣的話竟是由自己親自說出口。
「不可能啊,曼麗已經離開了。」卓母喃喃說道。
「是卓熙親口承認的,伯母,有些事情還是他自己說得更明白,我已經收拾好了,我先走了。」林安心說著,提好箱子,回頭看了看這套曾經帶給她歡笑和悲傷的房子,不屬於自己的地方終究還是不屬於自己。」
卓母這回沒有阻攔林安心,直到看見林安心即將走進電梯,才突然間喊了一聲:「安心,若是卓熙願意改過回頭,你肯給他一個機會嗎?」
林安心頓住腳步,願意嗎?
她也不知道。
電梯合上了,她沒有說出任何答案。
周小雙經常帶著孩子來找林安心,雖然希希讓她給林安心一點空間,她還是忍不住問她。
「你說你們倆也真是的,明明都關心對方,為什麼就不肯事先邁出第一步呢?」
林安心說:「我關心他是因為他生病了,沒有別的原因。」
「真的嗎?真的沒有別的原因?」周小雙才不信,「要是他先找了一個張筱雯,羅筱雯,你也不在乎嗎?」
林安心滿不在乎地說:「他要找誰是他的自由,我有什麼權利阻止?」說著,她抬頭嘆了一聲,「要不是康傑明還沒有落網,為了安全起見,我也不想住在這裡。」
「行了,我覺得皓澤總體算挺靠譜的,誰沒有點過去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你們孩子都這麼大了,別挑挑揀揀,剛好你們又單著,不如湊合過算了。」
林安心心裡不是沒有想過,可惜她不是個可以湊合的人,至少兩個人得有感情,至少得你情我願吧。
「小雙,如果是以前,我也許會回頭選擇皓澤,但是現在不一樣,他心裡放不下筱雯,對她一直心存歉疚。而我,也不能總是離開了這個就選擇那個,在皓澤與卓熙之間來回徘徊。我不能總是這樣,明白嗎?」
「不明白,我不明白你總是有那麼多顧慮。當初你選擇卓熙,我也贊同,卓熙是你的初戀,他對你一往情深那麼多年,你選擇他我也覺得情有可原,只要他不嫌棄你有個希希就好了。可是卓熙已經變心了,你們也已經分手了,要是皓澤還有筱雯你也就算了,現在你們都單著,為什麼還想那麼多呢?你對皓澤就一點感覺都沒有?鬼才信呢!」
「到了我們這個年齡,就已經不是單純靠感覺就能在一起的了……」林安心辯解道。
「我就是!沒有感覺什麼都免談!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吧喜歡嘛,哪那麼多理由!」
林安心笑道:「現在說得輕巧,藍甚現在學乖了,當初也不知道是誰那麼傷心痛苦……很多東西如果如嘴上說得那麼輕巧,也就不會有那麼多彷徨的感情了。」
想到過去,周小雙苦笑了一下:「也許你說得對,有了孩子,考慮的就不單純是自己的感覺了。不瞞你說,我和藍甚雖然已經和好了,但是有時候我還是會想起他以前做的事,我是不是太小氣了?」
「這是心結,他是你唯一的男人,所以你在情感上對他就難免會有精神潔癖。只有靠自己慢慢調節,沒有人能幫你。」
「我知道啊,我努力不去想,努力去想他好的地方。但是我還是會擔心,不知道哪一天會突然冒出個女人,說給他生了個孩子……」
林安心苦笑了一下:「哪有那麼多傻女人,會心甘情願為一個男人生孩子。你以為個個都跟我一樣啊……」
她們都沉默了,各自陷入各自的苦惱中。
康傑明許久未露面,讓尋找他的人又擔心又焦急。最壞的可能性是他已經逃走出境了。
康傑已經被查封,尹皓澤的工程繼續進行,他和邵天澤一邊忙著手上的工程,一邊商議如何把康傑收購回來,變回原來的尹氏。
丟失尹氏是尹皓澤的心結,他一直內疚無法給父親一個交代。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那個傍晚,警方突然接到電話,說通緝許久的康傑明出現了!
電話是從醫院打來的,對於醫院,林安心和尹皓澤已經十分熟悉,熟悉到另他們害怕的程度。
事情緣於康太太突然出現的身體狀況,她的身體一直不好,這段時間跟著康傑明東躲西藏,不像平時好好保養,加上意志消沉,病情就加重了。
康傑明先是花錢找了幾個醫生上門醫治,可惜他躲的地方缺器材少藥物,醫治起來十分困難。康太太的病情越來越重,眼看就要不行了。
跟隨他的管家等人勸他放棄康太太,趕緊找機會離開。他們遲遲未能逃離,很大的一個原因就是因為康傑明放不下康太太。
管家說:「老爺,夫人已經不行了,這樣下去只會是拖累啊……」
另一個也說:「是啊,這樣下去會連累大家的!」
康傑明執意不肯放下妻子,到後來,管家趁他疲憊休息的時候試圖悶死康太太,被他發現了,一怒之下,他持槍殺了管家。另一個人倉皇逃離。
康傑明心灰意冷,也懶得去追了。他抱起康太太,直奔醫院,對他而言,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沒有兒子,沒有家業。他從風光無限的康傑集團董事長落魄到現在的一無所有,唯一剩下的親人就剩奄奄一息的老婆。
康太太還在搶救室,警察已經把康傑明團團圍住。
他坐在那裡,一動也沒動,神情淡泊,輕輕地說了句:「我不會走的,麻煩你們讓我等到我太太離開搶救室。」
警察給他上了手銬,出於人道主義,陪同他一起等。
許久,醫生們走了出來,推出來的不是康太太的人,而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對不起,康太太的心臟損傷嚴重,我們已經儘力了……」
康傑明沒有一滴眼淚,這樣的結果是他所預料到的,他靠在椅子上,一動也沒動。
匆忙趕到醫院的尹皓澤和林安心看見的一幕是:康傑明獃滯的目光和蒼老的面容,和平日他意氣風發的樣子簡直是兩個人。他像一夜之間老了許多,大半頭髮都花白了。
身後,響起一聲千迴百轉的:「叔叔……」
林安心駭然回頭,竟不知道康穎秋已經偷偷跟來了。
康傑明枯槁的眼神流露出一絲亮光,他嘴唇動了動:「穎秋……」說著,苦笑一下,「難得,你還願意喊我一聲『叔叔』。」
康穎秋看見康傑明手上的手銬,知道他已經無處可逃了。
她以為自己對康傑明只有刻骨的恨,可是看到他現在這樣落魄的樣子,她突然就心軟了。畢竟這個人,曾經供她讀書,曾經給過她關愛,儘管給她的傷害更多,卻也無法否認那些零星的溫暖。
「你嬸嬸走了,她終於走了。少華走的時候她就想走了,終於只剩下我一個人……」康傑明微笑著說道。
「叔叔……」康穎秋什麼也說不出來,這個時候,所有安慰的話都聽起來無比違心。她只是想來見見他,就見他一面就好。
康傑明仍舊微笑道:「穎秋,我真沒想到,最後是你出賣我……」
康穎秋傷心地低下頭。
康傑明又說:「不過,我也明白,總會有這麼一天的,或者是你,或者是別人。做過的事,遲早會遭到報應。」
他走到康太太的遺體面前,低頭深深地吻了吻她,然後平靜地離開,對警察說:「我們走吧。」
說完,他徑自先走,林安心和尹皓澤站在病房的盡頭,來來往往的醫護人員和病人家屬們看著這樣奇怪的一幕,都在竊竊私語。
康傑明走到林安心和尹皓澤面前突然停住腳步,盯著他們說:「我對我自己做過的事情從來就不後悔,唯獨一件事:沒能親手殺了你,替少華報仇。」
尹皓澤下意識地偷偷把林安心往身後拉了拉。
然後,康傑明突然扯開自己的衣服。
他突然的舉動讓在場的**吃一驚,警察下意識地持槍對著他:「康傑明,你要幹什麼!」
他突然放聲大笑:「我來這裡就沒打算活著離開。我知道會落到你們手裡,我在乎的人,在乎的家業全都沒有了,還留著自己一條性命做什麼?如果,能有你們陪著我死,或許我走得也不寂寞!」
他的胸前,腰腹綁著的是滿滿一圈炸藥!
從他決定送康太太來醫院開始,他就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他的信念是要麼成功,要麼成仁,以他那樣心高氣傲的性格,怎麼可能委屈自己做階下囚呢?
一個生無可戀的世界,他實在沒有繼續活下去的理由,反正已經罪孽深重,不如讓罪孽來得更加猛烈一些吧!
此刻,康傑明的笑聲在聖潔的病房裡回蕩,就像一個地獄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