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卓熙盡量掩飾自己的不悅,但是林安心還是明顯感覺出他的不高興。卓熙越是這樣壓制自己的情感,林安心越是覺得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晚餐在兩個人的沉默中緩慢地進行著。
卓熙試圖打破沉默,說:「林平應該快高考了吧,有沒有想過報考什麼院校?」
「我沒敢問。林平性格也比較內向,從來沒我提起過,我也就不好在這個時候問他了。等他考完,看分數決定吧。」林安心說。
「這樣啊。上次他倒是無意中說了一次喜歡新聞媒體,想當記者。」卓熙說。
「是嗎?他想當記者?看不出哦,他的性格內向,我以為他應該會選一些不怎麼需要和人接觸的,比如設計類,或者計算機什麼的,何況他讀的又是理科。」
「新聞媒體也是有針對理科生招生的。他如果有興趣倒不妨試一試,我在這方面的人脈可以幫幫他。」
「嗯,等他考完再說吧,現在提會分了他的心。」林安心說道,「對了,最近這段時間都是林平放學了去接希希,最後一個月他估計很忙了,我這裡一時走不開,可能要麻煩你幫我接一下好嗎?」
提到希希,卓熙忍不住笑了:「其實說實話吧,前幾次你讓我去接希希,都是他一個人回家的。第一次找不到他,我還嚇了一跳,擔心你要是知道了會和我拚命。後來一路找到家裡,林平才說希希早就自己回家了。希希是個聰明的孩子,鬼靈精怪一個,哪裡需要接他。」
林安心暗暗吃驚,不過想了想也確實是希希的作風。這個活的指南針,沒有什麼路他不懂的,一般人要算計他還真算不過他。
「他確實讓我很省心,不過終究是個孩子,偶爾有空的時候還是幫我看看。」
「那是自然。」
正吃著飯,突然家裡來了電話,是林平打來的,焦急地說:「姐姐,希希到現在沒回家!」
林安心嚇得筷子都掉了,剛剛還在表揚他,轉眼就出了事情,看來什麼好話都不能說。
「不是吧,你說清楚一點。」
「我剛才去幼兒園接他,因為很遲了,幼兒園也已經關門了。我想希希可能又自己回家了,可是回家一看,他沒在家裡。我已經把他的老師電話,幾個要好的小同學家的電話都打了一遍了。有個小朋友說他早就回家了,還在家門口和他道別。沙發里也有他的書包,看來是回到家又出門了。」林平把經過交代了一遍,「對不起姐姐,這段時間我也比較忙……」
「不關你的事,都是我不好。現在說這些也沒用,還是趕緊去找他要緊。」林安心都快哭了,但是聽到林平難過的聲音,又不好發作,只好先安慰他。
林安心現在心裡很亂,她在恨自己,為什麼把希希那麼小的孩子丟下,讓他一個人在家裡。就算他再厲害也只是個孩子。林平功課本來就緊,她不該把希希丟給他,自己卻坐在這裡和卓熙約會。
「安心,別著急,希希那麼聰明,應該沒事的。」
林安心坐在卓熙的車上,只是一個勁地哭:「我錯了,我不該聽他的話留下來加班。還想著約會,想著看電影。我是希希的媽媽,我怎麼還有資格過自己的生活,一點也不為他著想呢?都是我不好……」
卓熙聽到林安心的哭聲,心裡也很難受。是啊,就算林安心不加班,今天按計劃她也是和自己去看電影,仍然會把希希一個人留在家裡。現在希希不見了,卓熙覺得自己才是罪魁禍首。
「對不起,安心,不怪你,都怪我。我們現在哭也沒有用,還是想想希希會到哪裡吧。」
「希希,一定要沒事……」林安心漸漸收了哭聲,四下找著希希。
他平時去的超市,漫畫書店,遊樂場。什麼地方都找遍了,仍然沒有看到。
林安心的心一寸一寸地涼了下來。
她無助地靠在卓熙的肩膀上大哭,卓熙突然想到,可以藉助媒體的力量,他恨自己怎麼這個時候才想到呢,趕緊打了個電話到電視台,不間斷地滾動播出尋找希希的啟事。
就在林安心快絕望的時候,一個電話像救星一樣打了進來。
居然是尹皓澤。
「我現在沒有空聽你的電話,尹皓澤,你現在就是拿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會再聽任何關於工作的事情了。」林安心沒好氣地說道。
「是嗎?希希很想念你,你不想聽聽他的聲音嗎?」尹皓澤嬉皮笑臉地說道。
「你說什麼?希希在你身邊?」
卓熙聞言,趕緊搶過電話:「你們在哪裡?」
尹皓澤聽見是卓熙的聲音,不開心地說:「把電話拿給林安心。」
「我問你在哪裡!」卓熙怒了,他對尹皓澤早就積怨很深,現在新仇舊怨一併發作起來,對著電話大聲吼了起來。
林安心從未見過卓熙這樣,也有些害怕。
尹皓澤二話不說,直接把電話掛了。
要不是這是林安心的電話,估計卓熙都會直接扔了。
「你回一個給他吧,他不想跟我說話。」卓熙平復了一下心情緩緩說道。
林安心再次撥通尹皓澤的電話,尹皓澤見是林安心,得意地告訴她:「我是想著你們約會要很遲才回家,希希一個人怪無聊的,所以接他去吃了個飯,帶他玩了一陣而已。不要擔心嘛。」
他們已經回到家了,林安心立刻和卓熙一起趕回家去。順便給林平打了個電話。
趕到家的時候,林平已經率先到了,看見希希安好無恙,當即就哭了出來,緊緊地抱住他。回頭看見林安心和卓熙也到了,說:「姐姐,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還好希希沒事……都是我不好。」
林安心走到林平身邊,輕輕拍了拍他,安慰道:「不關你的事。」
然後走到尹皓澤面前,突然就給了他一個耳光。
這一耳光打得太突然,在場的人都愣住了。尹皓澤更是如此,他沒有想到林安心居然敢打他。
「你以為很好玩嗎?你有什麼資格單獨帶希希出去?你知道我們都擔心死了,我們全部都在找他,林平都快內疚死了。你居然還覺得很得意?工作上你是我的上司,我要聽命於你。但是請不要干涉我的生活!我請你離開我的生活範圍,再也不想見到你!」林安心站在尹皓澤面前,含著眼淚說道。
尹皓澤沒想到自己的舉動會給他們帶來這麼大的打擊,原本想發火,聽到林安心的話后隱隱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有些過分了。便一言不發地看了林安心一眼,轉身就走。
希希知道自己闖禍了,怯怯地走到林安心身邊,拉了拉她的衣角:「媽媽,都怪我,我走的時候沒有留一張條子。我以為你們要很遲才回來,以為舅舅要上晚自習。所以……希希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林安心用力推開希希:「你現在知道錯了!你跑出去玩的時候怎麼也不想想?要讓我們幾個為你這麼擔心!你這個孩子怎麼越大越不像話啊!你,給我站在這裡!不許動,沒我的允許不許睡覺不許吃飯不許上廁所!」
「安心……」卓熙想出言阻止。
「都別管我!今天不給他點教訓他不會長記性!」說著,林安心寬慰林平,「林平,你回去複習功課吧,今天晚上耽誤你好多時間了。」
林平心有餘悸地看了看希希:「姐,希希反正回來了,沒什麼事就不要太罰他了。以後我會早點放學回家。」
「不用了,你到最後衝刺階段,實在不能分心。我會盡量早點下班,如果要加班卓熙也會幫我接送,這段時間你不用管希希了,安心備考就是。」
「哦,那我先回房了。」林平說著回了自己的房間。
送卓熙回去的時候,卓熙還是有些責怪林安心的意思:「希希到底是個孩子,說他兩句就算了。」
林安心嘆了口氣:「其實今天晚上這件事,我氣的不是希希,甚至都不是尹皓澤。我是氣自己。你知道嗎?我覺得最內疚的是對林平。自從叔叔過世,把林平交到我手裡以後,林平雖然對我很客氣,但是就是因為太客氣了,一點弟弟對姐姐的感覺都沒有。我知道他心裡怎麼想,以前我在叔叔家住,叔叔和嬸嬸對我不好,總是偏袒林平多一些。林平那時雖然小,也是看在眼裡的。雖然我從未責怪過他,但是他心裡總是覺得對我有些虧欠,所以能不麻煩我就盡量不麻煩我。」
頓了頓,林安心又說:「我就是怕他心裡負擔太重。他一心想考上大學,想早點離開我,憑藉自己的能力養活自己。叔叔走後,沒有給他留下一分錢,他是個男孩子,又是在敏感的青春期,難免擔心我嫌棄他。今天希希要是真的出事,他只會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他現在這個狀態我其實挺擔心的,又不知道該怎麼勸解他比較好。我現在也很亂,這麼說你明白嗎?」
卓熙認真地聽著林安心的每一句話,點了點頭:「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