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受意
靈堂前黑白照片上的老頭兒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麵容精瘦，卻是極有精氣神。
袁竹抬頭看著靈堂正中央停放的棺槨，想到了時候。
建國後袁家敗落，父親是家裏的嫡長子，為了謀求生計去醫館裏當抓藥的夥計，對於中醫，他賦極高，宗族長輩惜才，攢了錢供他讀書，考入了華國最好的醫科大學，後保送到了海外繼續深造。
在海外，父親遇見了母親，他出生在海外，最先接觸的是西醫，尤喜心理學，袁賈很支持。
跟著父母回國那年，他才十五歲，卻憑借優異的成績考入了父親當年所讀的醫科大學。
袁家祖宅在陽河，父親帶著他回鄉祭祖，在那裏，父親遇見了兒時的好友郭鵬，郭鵬是下鄉的第一波知青，而郭鵬的妻子正是李氏。
父親與李氏的糾葛還要從父親在藥鋪當學徒時起，李氏家也算半個書香世家，隻是中途敗落，但對於子女教養並沒有落下，最困苦的時間，家裏仍然將她送去私塾讀書，私塾旁側是醫館，年輕時的李氏貌美溫婉，袁賈容貌也算清俊，兩個人互生好福
父親袁賈對她有意，李氏也有好感，私下定了約定，隻因當時爆發改革運動，兩家人被迫下鄉。
這個根一直被袁賈壓在心底，一壓就是二十多年，直到他在海外遇見袁竹的母親，母親性情溫和，容貌和李氏帶了幾分相似，兩人相處感覺不錯，在海外舉辦了婚禮。
歸鄉再見李氏，見她與好友相敬如賓，他心裏也釋然。
本以為一切都會順風順水。
直到那年冬，父親無故失蹤，一失蹤就是三十年。
母親不知道他的去向，一年複一年的等他，公婆年老，她在大學任教期間還要伺候公婆。
期間勞累過度，抱病去世。
他是恨父親的，尤其前些日子當他知道他和李氏的過往，他隱隱覺得這個男人背叛了母親。
然袁竹想著父親給他講的這些事，他，“我沒後悔娶你母親，她是一個好女人，娶她是我做的最對的一件事。我也愧對她。”
父親心裏一直留有李氏的位置，即使那裏也裝著他母親。
知道自己日子不多，仍堅持拜托那丫頭幫他見李氏一麵，而見麵，也不過是將兩人多年的困惑解開，他違背了諾言，她沒有守住諾言，沒有誰欠誰。
袁竹深深的歎了一口氣，他的腦子很亂，他恨過，卻也尊敬。
“爸。”袁楚赫見父親頹唐的模樣心裏不安，見他跪在地上就是幾個時辰。
“爺爺走的安詳，再難過，你也別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我知道。”
“誰來的電話？”他嗓子有些幹啞，喉嚨咽了咽，坐直身子朝著自己的兒子招了招手。
“是甘洛的電話。”袁楚赫歎了一口氣，“我告訴了她爺爺去世的消息，她和爺爺關係好，聽她的聲音，心裏怕是也不好受。”
“你爺爺來陽河開這鋪子，就是為了看顧她。”他抬頭看著老頭兒的照片，想起第一次老頭子叫他回來給她看病的情景。
四年前，甘洛夜夜夢魘，嘴裏還會含含糊糊些不著調的話，他以為是丫頭驚嚇過度受了刺激變得有些瘋瘋癲癲，誰知道她的事情，一點點得到印證。
這件事情，隻有袁竹和父親知道，為了不暴露他的身份，他是一個醫館的看診郎中，對外治療甘洛雖是袁竹自己，其實是老頭子。
“你爺爺很照顧她，她這次去S城，想要回來怕是有些麻煩。”
“近期陽河很亂，接著幾家人失蹤，她一個人住，暫時不回來也好，到時我再帶著她去給爺爺上柱香。”
袁楚赫想要轉移父親的注意力，將昨日發生的事情告訴他，“昨兒畫鄉來了警察，周家孫子出了事，無端失蹤了。”
“周璟睿？”袁竹神色一淩，他隻知道甘洛去S城時張齊派了人跟著，但是有張肖該不會出事。
“就是他，之前和甘洛鬧緋聞的那個男生，這丫頭也是運氣不好。”
莫非張齊以為兩個饒關係有貓膩，綁了周璟睿威脅那丫頭？不能排除這個可能。
如果這個時候郝竹再摻和一腳，張肖還姑過來那丫頭嗎？
“你先在這裏守著你爺爺，我有事出去一趟。”袁竹朝著地上磕了三個響頭，脫下麻服，起身朝著屋外奔去。
他既答應了父親，那丫頭的事兒就不能不管。
袁楚赫楞了一會兒，也沒有多想，乖乖的跪坐在靈堂，他和爺爺親也不是很親，相處的時間掰著指頭都能數的過來，可是這個老人，他還是很敬重……
……
“喂，馮謙！”袁竹直接撥通了馮謙的備用號碼。馮謙自甘洛被綁那件事後就沒有再露過麵，跑路到了西南邊境一帶。
“打電話給我也沒用，我啥都不知道，掛了。”馮謙作勢要掛電話。
“周璟睿被綁了。”袁竹知道周璟睿姨和他的事情，開口提周璟睿，他不信他不管。
“誰幹的！”馮謙肥厚的臉一冷，坐直了身子，身下沙灘梯子嘎吱一響，還好質量過硬。
“暫時不清楚。但我猜多半是張齊那邊的人，也有可能是郝竹。”
“他抓周璟睿幹嘛？”
“你忘了周璟睿和甘洛的關係了！當然是衝著甘洛去的。沒TM問東問西，你那邊有沒有消息！”袁竹有些惱怒，當初賣甘洛消息給郝竹的就是這子，如果不是因為他和周璟睿姨的關係，他都懶得打這通電話。
“我問問那邊的人。”馮謙直接掛斷電話……他在郝竹周圍安排有人，雖是無關緊要的嘍囉，也能打探些消息。
搞清楚狀況，馮謙騰的起身朝著椅子踹去，“和那丫頭沾上就沒好事！”
可他趕回去又能怎麽辦？對方是郝竹，瘋子啊，他惹不起。而且自己身上還背了案子，他不敢折騰。
幹脆撥通了袁竹的電話，“不止周璟睿，還有胡增光的女兒，張肖的弟弟，三個人都被郝竹綁去了S城……他到底想幹嘛？！”
“知道了。”袁竹掛斷羚話。馮謙的膽子，他是不敢回去的，如今隻能多撈點線索給那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