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壓抑的情緒
般,透過竹林可見鵝黃的燈光,應該是哥哥在家。
離家還剩幾步路,甘洛停下了步子,腳下土地積攢了厚厚的竹葉,軟軟蓬鬆的觸感,她回頭,看了一眼竹林層層掩映後路邊仍亮著的車燈,張肖還沒有走。
她嘴角微微的翹起,疲倦的眼眸也漸漸帶了笑意,卻在離家越來越近的步子裏沒有了表情。
朝著家門鵝黃的燈光走去,林有夜風,竹子微微晃動,能見著圓月清輝的淡影一點一點被烏雲遮蔽。
“甘洛,你最近可是翅膀硬了,幾次了!摸黑才回家!”甘羅見達達哧溜朝著竹林竄過去,頭都沒抬,嘴裏開始叨叨,“十四歲的丫頭,成跑,明兒媽回來,看她不收拾你。”
“甘洛哥哥吧,我是隔壁周家的,甘洛她現在還沒回家嗎?”周璟睿手裏提著一袋橘子,剛巧聽到甘羅自言自語。
“回來了。”
甘洛深吸一口氣,聲色正常,沿著路繞過半圈池塘,領著達達回來,看見一旁的周璟睿才想起前日同人約了見麵,走到他對麵歉意道:“對不起,今情況有些特殊,我沒來得及。”
“沒事兒,你朋友的事情處理好了?”
“差不多了。”
甘洛接過他遞過來的橘子,謝完,轉身向一旁看熱鬧的哥哥招呼,“哥,這是周奶奶家的孫子,周璟睿。”
“外麵蚊子多,先進來坐吧。”甘羅笑著招呼。
“不了,今色晚,我明兒過來。”周璟睿不著痕跡的看了甘洛一眼,見她沒事,笑著同兄妹倆告別。
“這丫頭性子怪,多擔待,有空常來玩兒。”甘羅將甘洛擋在身後,笑著送走了周璟睿,見身後丫頭想要開口,眼睛一瞪,冷臉一把拉過她走到一邊,“老實交代,晚上去哪裏野了?”
“梅家裏有事情,我去了一趟。”甘洛避重就輕,眉頭微微擰了一下問,“你剛才媽媽明兒回來?”
“嗯,她下午給家裏打電話的,你最好老實些,姑娘家家的別到處瞎跑,我今兒聽後屋的李奶奶,警察在畫鄉抓了王熊,你跟著他學馴鴿兩年,知道是啥情況不?知人知麵不知心,你讓我省點心!有事沒事晚上都得擱家裏待著。”
“我知道的,外麵蚊子忒多,我要進屋。”
甘洛搓了搓手臂,邁步想要進屋,一把又被拉了回去,她今身子疲乏的厲害,瞪眼看著甘羅,“哥!”
“那子,一來就問你情況,你倆認識幾,大晚上他來找你作甚?”
“就是一普通朋友。”
甘洛聽了甘羅的話,見他狐疑的神色有些無奈,伸手指了指周家院子的方向,“周家,這麽近,串個門子又沒事兒,再,周奶奶待人和善,周璟睿也是個知禮俗的,沒有問題,回屋吧,我被咬了幾處了,柯蘭酒擱哪裏了,我抹一點消毒。”
“沒怪你的意思,子長的可以,你要是看上了,我幫你。”甘羅回頭看了一眼周璟睿離開的方向,男生嘛,什麽心思一看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
“甘媒婆,你想多了。你妹妹是看臉的人嗎?”
“你不是看臉的人?出去,鬼信哦!”甘羅對此嗤之以鼻,甘洛好‘美色’根本不是一兩,那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還好她自己沒長殘,不然,嘖嘖嘖,甘羅心裏吐槽著去廚房給她煮麵。
她一個人呆在客廳,拿了珂蘭酒抹了抹手臂上蚊子咬過的紅腫部位,懶懶的蜷縮在沙發上,周璟睿長的很俊不假,豆蔻少女哪一個見了不臉紅心跳一下?
包括自己看著那張臉都覺得歡喜,偶爾女子本能的羞怯一下,可是也就僅此而已,談不上喜歡,她和他從某種意義上講是一樣的人,都缺失安全福
兩個缺乏安全感的人走到一起,發展成戀情不明智,知心朋友更適合。
發著愣,甘洛不知不覺想起醫院窗戶邊站著的人影,挺拔在陽光裏的人,眼神卻冷硬堪比兵刃,那樣的人,溫柔起來,又是怎樣的風景,通身體魄容色就是件藝術品,確實不錯,隻是……
回神,甘洛一愣,搖了搖頭,嘴角一絲苦笑。
也虧她現在還有心思想這些沒邊沒際的事情,但按著她的思維,不管能不能改變,塌下來,生活都得跟著走,見達達靜靜躺在腳邊,她嘴角掛上淡淡沒有情緒的苦澀,今發生的事情信息量太大,她需要其它東西來轉移注意力,規避那個讓她呼吸窒息的名字。
冉菲!甘洛強行將思緒掐斷,偏頭看了一眼書架。
起身走到書架邊,拿過一本書,習慣式的翻開,恰是歸有光的《項脊軒誌》,書殼是藏青色,蒙了灰。
記得老師給她們做課外講讀,了解過一二,全篇沒有背住,但猶記得末尾:“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她翻到篇末,內裏夾了一張草稿紙,加之出生地有一條茶馬古道,當時有感,學完後據最後一句改編了一篇歌詞:
名:《吾妻》
黃婆家的破門
張家潑皮二郎
一拐一邁走啊,誰家戲台唱
神仙樹下神仙長,神仙道上畫模樣
青石板上一道杠啊
走馬川的高粱.
百年同一道,茶馬蹄聲響
橋邊的枇杷,一眼的姑娘
誰家米飯香,誰家添空炕
高風水泱泱,月滿酒當量
枇杷花香喲,隔窗剪燭光
夜雨青山涼
風裏一聲唱
神仙樹下神仙長,神仙道上不獨往
相思長
白發蒼
.
墳前青青長
拾帚清簷廊
枇杷下乘涼
枇杷夜有香
.
鑼鼓響,隊伍長
有女披了紅裳
女兒坐在鏡前啊
長眉描的是你模樣
女兒今出嫁啊
伐木作嫁妝
嫁妝鎖在枇杷箱
女兒今出嫁
伐木作嫁妝
嫁妝鎖在枇杷箱
一如你當年模樣.
秋高水泱泱
月滿人彷徨
回過頭張望
一如既往
偏偏不敢想
一拐一步邁啊,聽誰家戲台唱
回過頭張望,陶碗沉水缸
藤蔓爬了院牆
世上獨剩淒惶
抱一卷畫像
與白發合葬
她拿在手裏,看完,嘴邊沒有調子的哼唱起來,喉嚨慢慢的收緊,慢慢的收緊,直到喉嚨發哽再發不出任何聲音。
斜斜靠著書架,盯著哥哥放在桌邊的麵,騰騰的熱氣嫋嫋升起,進家門之前努力排空的情緒當頭一股腦兒砸落下來。
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麽,她現在還有家人,還有家人,甘洛提醒自己,端起桌子上的麵,慢慢吃了起來。
她的生活,還得繼續,對方已經盯上她,這個案子,她就必須查。
“甘洛,接一下電話。”甘羅拿著練習冊從屋內探了頭出來,指了指座機。
“喂。”她將碗放在一旁,拿了靠墊墊著下巴,一瞧是張肖來電,聽話筒另一邊的風聲,她微微擰了眉,“你還沒回去?夜間要下雨的。”
“嗯,知道。”張肖將煙頭摁滅,抬頭看了看上被雲遮蔽的圓月,側頭看向竹林的另一端,“下周一後我有幾不在陽河,你有事情聯係江六,他會幫你處理。”
“嗯。”甘洛喉嚨裏嗯了一聲,看了一眼甘羅關著的房門,她略微壓低了聲音,“今謝謝你。”
風過,卷起地上的砂礫,張肖眸光淡淡看向車門的玻璃,唇邊微抿,一貫冷靜淡漠的語氣:“我的職責,客氣了。”
甘洛沒有接話,淡淡嗯了一聲,鵝黃燈光將她籠罩,靜靜的,看不清情緒。
兩人沉默,卻未掛斷電話。
“聽這時的風聲,要下雨了,你路上心。手臂上的傷,記著消毒。”囑咐完,沒有等對方回話,甘洛直接掛斷羚話。
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偏頭聽著屋頂瓦簷被風吹的呼呼聲,竹林破敗的劈啪聲,還有少頃潛伏而至的雨聲。
世界,安靜極了。